兮夜在人间徘徊数日,见鬼魂聚集成势笼罩四野才重返天宫,躲在凌霄殿外听着阎王向天帝控诉鬼王大闹地府,放出数万鬼魂,又至之不理,使其祸乱人间之事,请天帝圣夺。
朝臣争辩也如兮夜所料。有人认为此事定与无殇有关,又有人说无殇已失去心智,杀天离逼走鬼王,此绝非无殇计谋。
天帝听众人议论纷纷,不禁眉头皱紧,探目远视,望见躲在殿外兮夜,心下明了一半。
“禀天帝,臣有事要奏。”此言一处,众臣刹那一片寂静,望着立于殿上之人。
“镜天君请讲。”
镜天君扫过众臣轻轻一笑:“方才臣听到有人提到无殇杀天离,心智已失。可不知怎的,却与臣所见不同。”
众臣面面相觑,其中也有知晓他欲所言何事之神,笑而不语。
“天帝和众臣可听闻,魔界近来出了件大事?”镜天君将众神面上表情尽收眼底,“魔界上下共立新君,甚至将故君无殇驱逐。如此大事,诸位不会不知道吧?”
神臣骇然:“是谁?”
“文治武功,术法修为皆不逊于无殇的,魔界中唯一人而已。”
“天离。”所有人都猜出来。得到镜天君肯定一刹,众神提着的心缓缓放下。他们听说过他,不似无殇孤傲绝世,也不像兮夜野心独断,魔界之君由天离相承似乎对他们而言是个颇为好的选择。
“原来你们当真不知道。”镜天君摇了摇头,一声长叹。
殿下有神臣面上挂不住开口道:“并非我们闭塞寡闻,镜天君也说是近日发生之事,天宫与魔界相差万里,我们又不似你有通天镜,自然知道的晚些。”
镜天君含笑看着天帝:“说到通天镜,诸位谁还记得此镜最初用途?”
“人皇应天魔之约上天,只因无有法术,故以此镜迎接。可这一千年来天魔之约不再,已等于荒废。”一颇为年长神臣答曰,忽又一顿,“我记得此镜只有迎接人皇时才能打开,也只有此时才能探查三界动向。既然如此,你怎能……”
望见镜天君渐眯起的眼,天帝咳了一声,将众目收回:“镜天君究竟想说什么?”
镜天君行了一礼:“请恕臣无礼,臣只是十分高兴,才至如此。”
“高兴什么?”天帝隐隐赶到寒意,自他内心而来。
“沉寂千年的天魔之约将要再启,天帝人皇魔君再次聚首共商天地设计,不正是三界,或者说六界幸事!”
众臣霎时惊喜之色交加。三界因有亘古不变的天魔之约才更加稳定,无灾寡难。自从无殇祸起,天帝否认兮夜,又以魔界无主之名将百年一约取消,划分三界为六界。众臣虽不说什么,但总觉得这一千年,是非更多,不比往日。因无魔君制约,人皇不知为何开始奉天帝为主,自称天子,似乎已将曾有权利忘记。魔界中分出妖界与鬼界,其势大减,再不能与天抗衡。
他做了这么多,过了一千年安稳太平天下悉听他意的日子,怎么此时会突然冒出个要赴天魔之约的人皇?此事定于无殇有关!天帝暗忖,以传音之术让殿外兮夜即刻去乾宫候他。
“人皇历千年而未入天,此时忽提此事定有问题。朕要彻查此事,决不能让有心之人借此搅乱六界,再掀天劫。”
镜天君一愣,没想到天帝会出此言,只得道:“臣领命。”
“如今人间鬼魂为祸,当务之急是解决此事,其他容后再议。”
“也许人皇此来正是为了……”镜天君话未说话却被截断。
“如此正好,天界即刻相助,他更没有来的必要了。”天帝脱口而出,似觉所言不妥又道,“待人间百姓安定后,他若再有此求,朕必亲身相迎,共同赴约!朕还有事相商,人间之事你们即刻前去解决。抓些小鬼送回地府,不用朕再吩咐了?”
天帝起身俯视众卿,诸臣退后半步屈身行礼,恭送其离开。
“兮夜,你又做了什么!”乾宫内,天帝怒道,三尺怒火已上眉头。
兮夜心里一颤,虽未被天帝此景逼退,但言语不禁小心:“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我共同的对手。无殇所拥魔者众多,只有将其瓦解,我们才能对付他。听说魔界有些人越来越怀疑三千魔者是否是他所杀,这对我们十分不利。好在我的人已扮成天离模样取得魔界众臣信任,如此一来,纵然是无殇回来,又能如何?”
“我们?”天帝睥睨而笑,“你高估自己了。”
兮夜故作惬意笑起:“就当你我暂时联合,你需要我手里的万血魔珠为你除掉他,不是么?”
“或者说,你更需要朕给你一个名正言顺。”天帝哼笑,“兮夜啊兮夜,你与无殇也算同族千载,却总是苦心算计。朕早就知道,你投靠朕不过因为单单杀了他,解不了你心头恨。你要以正义之名,以天界之名出兵,为的不仅仅是杀他,还要让他遗臭万年。”天帝兀自摇头,“朕一介天君,竟会与你同谋!”
兮夜强压住一腔怒火不发,迎上笑颜:“陛下的意思是,同意了?”
“朕会诏令六界,鬼魂为祸人间之事乃无殇与鬼王共谋,兮夜为将率天兵将其歼灭。”天帝说着,步步逼近兮夜,凝视他额头许久,又顺着脉络落入手腕,“印记尚在。事成后,你最好记得自己的话。”
“陛下,请去点将台。”兮夜走到门前缓缓弯下腰,一副顺臣忠相之态。
天帝斜了他一眼,挥手打开乾宫大门。步履跨过高槛,便有卫兵上前禀报:“禀天帝,魔君求见。”
“什么,魔君?”天帝、兮夜闻言皆是一怔。
未等卫兵再次开口,一袭白衣已腾出云雾,落在乾宫之外。
“天魔之约再启,天离特来相赴。”面容冷清无有笑意,淡望着天帝,仅将余光扫过天帝身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