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回到刑部衙门里面,梁敬真始长长吐了口气。
他望向沈光:“以沈大侠之法眼,可看出什么端倪?”
沈光道:“看来,虽然大人奏上密折,皇上也去了楚国公宅第亲对红拂勘察,但那红拂是一流的人物,不仅武功高明,而且做工一流,极善掩饰真实功夫。皇帝也未能测出她是否身负武功。今天,皇帝又以密旨传示楚国公,显然对楚国公信任如故。大人的努力,全然白费了。”
梁敬真切齿道:“朝中许多人以为我不肖。先严以正直著称,我以顺应圣上而被视为风骨全无。但胳膊如何扭得过大腿?做臣子的想强过帝君,除非帝君软弱可欺,否则只不过遭祸而已。本官顺从圣上,就为了成为皇上腹心,替先严扳倒杨素。”
梁敬真之父梁毗曾任刑部尚书兼御史大夫,力图扳倒骄横拔扈的杨素,最后反为杨素所算,因与炀帝在为宇文述私自役使士兵犯法之事的处理上与皇帝意见相左,以鲠直而被免职,由张衡替代其职,在家忧愤而死。
“别看杨素风光依旧,但皇上其实已对他动疑了,否则就不会与皇后双双临幸其府,面见红拂。面见红拂,是皇上考察红拂有没武功,是否与杀死云武功之案有关。”
梁敬真说到这里,阴阴一笑,“既然皇上已有所疑,杨素的好日子也是屈指可数了。”
“但红拂很善演戏,如今天我们就看不出她有无武功,想皇上在皇后面前也自不会对红拂出手相试,只凭眼力判断,恐怕会看走眼。”沈光说,“如此,就不能损杨素分毫。”
梁敬真望向沈光:“这就有待沈大侠了。只要一直盯着红拂,有机会就出手,不怕红拂能掖得住所藏武功。”
“让我想想,如何才能逼红拂出手……”沈光闻言,不由沉思起来。
亲仁坊里,杨素书房,杨素、杨玄感父子在进行密谈。
“皇上看中红拂。这事情棘手之至。”杨玄感脸色严峻,“受我之命,红拂已暗杀了对咱家生离心宁愿致仕林泉而不与咱家混在一起的元开道,仗着功劳渐生不羁之心日益拔扈轻慢的董飞狐,被皇上调离渐加重用的来自皇太后一脉的独孤残刃与太子杨勇两位岳父家族中的拓跋辟疆与云武功,其中云武功还是皇帝的御卫大将军。红拂的这身武功,若与皇上处得一久,必被看出,如此,真相将大白于皇帝面前。唆使府中高手暗杀朝廷大将,是谋反大罪,我家必遭族灭之祸!”
原来这独孤残刃来自隋炀帝母亲独孤皇后的家族,云武功与拓跋辟疆则来自前太子杨勇的两位岳父家族。云武功果然是出自长安云家,拓跋辟疆则来自杨勇的太子妃元氏家族。元氏之姓,出自魏孝文帝把皇族的拓跋氏改姓为元。拓跋辟疆与元开道一样都是魏皇族后裔,只是他更喜欢拓跋这个姓中所含的胡服骑射的民族意志,不喜欢汉化的元氏这个姓氏,故仍保留本姓。
杨素白眉轩动:“但杨广这老小子来这道密旨,使得咱们对红拂不但动不得手,还得着意加以保护,不使之出任何意外。若出意外,那就是有意违逆圣旨,召来灾祸了。玄感,你可还记得,为我大隋立下盖世功勋的渤海公是怎么死的?”
杨素所言的渤海公,即指大隋名相高熲。高熲又名高敏,字昭元,精明能干,久习兵事,富有韬略,为隋文帝杨坚手下第一红人。高熲献策灭陈,于灭陈之役中任命为元帅晋王杨广的副手——元帅府长史,实际三军事务全部由他实际处理,在大隋灭陈之战、统一天下的大业中居功至伟。隋文帝以其为相治理天下,拜为尚书左仆射、纳言、封渤海郡公。因高熲之父高宾曾被赐姓“独孤”,文帝常称为之为“独孤”而不名。
高熲任宰相执政二十年,以天下为己任,器量弘大,所拔擢者包括苏威、杨素、贺若弼、韩擒虎等文臣武将俱以才具出将入相。人称“宰相中的宰相”,“真宰相。”
但高熲在灭陈之战中犯下一个致命错误,就是因为杀了陈后主的宠妃张丽华得罪了时为晋王的杨广。当时杨广爱张丽华绝世美貌,要纳她为妃。但此事不但被高熲所阻,还被高熲下令将张丽华斩首,彻底绝了杨广对张丽华的念头。
结果,杨广成为皇帝后,于大业三年借故将高熲砍了头,并把高熲的几个儿子全流放穷山恶水的边鄙。
杨玄感闻言,沉默良久,:“如此,该如何才好?”
杨素踞坐胡床,淡淡道:“你不是自负才智过人么?这就考你应变之才了。”
杨素眄了一眼陷入沉思的杨玄感,点拨道:
“两利相较取其重,两害相衡取其轻。有两点你须留意:一是红拂缘何如此不惧生死勇杀五人?她究竟只是奉你之命行刺,还是已明白事实真相,假公济私,杀此五人为其死鬼父亲报仇?有没有人暗中助她行事?二是红拂的心机武功,深到什么程度?能否继续为我所驭?是否有反噬之危?”
杨素说至此,老谋深算的目光中亮起两粒鬼火:
“最可虑者,就怕她已明白当年她那死鬼父亲被咱们所杀的真相而深藏不露,一旦进宫,取宠皇帝,借帝君之无上威势,阴行报复。如此,则我们弘农杨家的灭族之祸,为时不远矣!”
杨玄感闻言,蓦地抬起头,眉间有毅然之色:
“若真如此,儿有一计,可釜底抽薪!”
随即他低声说出他的计谋来,听得杨素白眉轩动,连声道:“好,好,不亏为我杨素之子,此计果然高明!”
杨玄感见自己计谋得到父亲称计,不由朗声笑道:“如此,明天,儿就让红拂回‘独孤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