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主任受伤后,高县长第一时间赶到医院看望了他,并第一时间向市里做了汇报。
随后,王国清书记也赶到医院,看望了张主任。
这几天几夜,肖子鑫几乎就是在一种浑浑噩噩的梦境中度过的。
自从张主任被意外打伤后,肖子鑫和他的爱人徐福兰一直陪在医院,幸好张主任咬牙挺过来了,经过及时抢救并不大碍。昨晚肖子鑫去医院时,委婉地劝她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张主任的大劫已经过去,她的身体也要保重,不要太难过了。后来张主任爱人还是听从了肖子鑫的话,让司机小王把她送回了家。
这期间,王国清书记过去看望过张主任,县委办公室主任蒋申远等人也过去送去了慰问品。
至于打人者王立业,已经被公安局控制,如何处理却比较棘手,高县长非常气愤,但面子上却跟王书记他们笑着,当着这些人的面又不便发火。肖子鑫站在旁边,一切都看在眼里。
王国清在医院当众表了个态,要求有关部门要依法办事,不要因为是他的儿子就网开一面,同时也对张主任表示歉意,安抚他好好修养,后来看看张主任没有太大问题,伤势比较稳定,大家才陆续离开了医院。
肖子鑫回到办公室,一个人坐在那里想心事,心事重重的样子,小陈小孙他们也刚从医院回来,大家议论纷纷,都说王书记的儿子太tm猖獗了……
肖子鑫一声不吭,想了一会,趴在办公桌上开始写东西,小陈小孙过去想看看,他怒了:“远点!”
我靠,怎么了科长?
小陈小孙还从来没有看到肖子鑫这么严肃过,而且一反常态,对他们毫不客气,心里当然也知道他可能是为张主任被打伤的事情生气,只是想看看他在写什么,肖子鑫却相当反感!他明白张主任被王国清书记的儿子意外打伤,或许完全是因为他写的那篇文章披『露』了仿古一条街和王书记的“事迹”,才会遭到如此疯狂报复。
他现在写的,就是这一事件的后续报道,准备再捅到省报去,他还不信了,书记的儿子打人,打的还是『政府』领导,就无法无天了……
小陈小孙也就知趣地退回自己的位置,继续忙活自己的工作。
由于张主任的身份比较特殊,县委、县『政府』在实际『操』作中的态度也比较微妙……
最考验人的,现在就是公安局长阮涛了。一方面,县委办公室主任蒋申远暗中打电话给他,以个人名义要求他呵呵,呵呵……话不明说,只是打着呵呵,阮涛心里当然再明白不过。而另一方面,县『政府』高县长这边,也随时随地听取公安局对于王立业的一些处理情况汇报。高县长嘴上不说,心里却在观察阮涛和刘中江的表现,就看他们在这件大是大非的事情上究竟如何处理。
而作为高县长的秘书,肖子鑫在来往于高县长办公室之间的走廊里,却仿佛真实地听到了官场的激烈心跳声!
下午,肖子鑫又跟高县长去了县医院,看望了恢复中的张主任,张主任的脸『色』苍白,但精神比昨天好多了。他对高县长详细说明了昨天在仿古一条街上与王书记儿子王立业发生冲突的事情经过。事实上,当时他只是从那里经过,受到几个小混混的『骚』扰,争执中,忽然王立业(张主任是认识他的)冲过来挥舞一把寒光闪闪的片刀就朝他砍来,要不是他反应及时用手挡了一下,脑袋就被砍伤了……
后来被人拉开,张主任已经受伤倒地,被人迅速送往医院抢救……
这件事,几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谁也没有想到,如果被王立业砍伤的是老百姓,可以说『毛』事没有,公安局可能连抓都不会抓,顶多报案了弄个笔录,赔几百块钱了事。可是事情落到了张主任身上,虽然不会如此处理,但要想严惩王国清书记的儿子王立业,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阮涛多次给高县长打电话,请示该怎么办,把高县长给问火了:“你是干什么吃的?你是公安局长,出了这么大的事,县『政府』的干部在大街上都没有安全,你来问我怎么办!怎么办,你不明白吗?不明白要你这个公安局长是干什么的!”
肖子鑫背后也给阮涛打过电话,说:“阮局长,我头一次给你打电话,我希望你依法办事,不要两边摇摆。”
“什么意思啊兄弟?”
“没意思!”
总之,张主任被打这件事如今整个县城都被传得沸沸扬扬,老百姓高兴啊,当官的都被无缘无故打成了这样,看他们狗咬狗,怎么处理吧!
他们并不知道县里主要领导间的斗争,更不清楚肖子鑫为揭『露』仿古一条街背后丑恶所做出的巨大冒险和努力。
可是,现在意外受伤的却不是肖子鑫,而是张主任!
这真是有点儿扑朔『迷』离,犹如万花筒一般……
“这件事,你想怎么办?”高县长低声征求张主任的意见,昨天人多,一直没有过多交谈。
“看公安局怎么处理,”张主任痛苦地皱眉,看了看肖子鑫,对高县长说:“如果他们依法查处,我啥也不说,要是阮涛他们不敢依法办事,那我就得被迫走法律程序为自己讨个公道……不过,可能也很难……”
高县长沉默不语,过会他点点头,道:“这事,我得管到底,你放心吧。”
张主任受伤后,两种势力范围的人员都在台前幕后忙碌起来了,二次手术成功的消息是在乡村土路上作长长苦行时听到的,先是口信,后是电话,接着是办公室派来追高县长的吉普车。
“情况怎么样?张主任的伤势怎么样了?”高县长对着电话询问。
“还好,皮外伤不是很严重,只是左手差点被砍断,不过现在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电话那边是医院王院长的声音。
“王书记过去没有?”高县长又问。
“过来了,看望了一下张主任,让我们精心组织,精心照料,又回县委了。”他又介绍了一些情况后,电话挂断。
肖子鑫跟着高文泰县长在医院看望等候抢救中的张主任的时候,下边传来乡镇电话,有关日本人投资建厂的事情,电话来得很急,汇报的事情也很急,而这边抢救中的张主任生死攸关,一时半会没有消息。没办法,工作要紧,只得留下杨主任和其他同志在县医院,肖子鑫随同高县长下楼,直奔乡下。
“不行,这事我得赶紧再捅到省报上去不可!”
即使是到了车上,肖子鑫心里仍然还是在琢磨着张主任受到王国清书记儿子王立业疯狂报复的事,惹事的应该是自己,受伤的却是张主任,这让他心里隐隐感到非常难受和不安!官场上的这些事,他心里是越来越清楚,虽然高县长从市里回来对自己忽然受审查的事情一句话也没说,但肖子鑫明白,正是因为背后有王书记的影子,他才什么也不方便说,隐忍,坚持着。
现在听到张主任没有大碍,肖子鑫暗暗松了口气,也在心里暗暗地策划着回去后如何尽快地用自己的笔曝光这一事件。
而现在,只能把心放在眼前的工作上。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至国事,下至家务,依然摆脱不了这条古训,更何况,这是件失而复得从未碰到过的大事——悬圃县和日本投资者合资项目的大事!作为高文泰县长的秘书,他理解他,他是一县之长,是全县经济发展的第一责任人啊!
生活把一面巨大无比的万花筒投『射』到人们面前,报纸上出现了许许多多让人眼花缭『乱』的新字眼:“旋转世界”、“魔幻人生”、“信息社会”、“第三次浪『潮』”……改革开放年代的不断进程中改换着人们头脑中的许多观念。
作为悬圃县『政府』和常务秘书、综合科长,肖子鑫的心境如同置身喧嚣的足球场上的中锋,力图以最佳的竞技状态投入到这惊心动魄的官场厮杀中去,抢先踢进几个高水平的响球,为自己也为高县长赢得荣誉,轰动一下这片古老而又沉闷的土地,使之沸腾起来。
悬圃县官场内部的斗争是早就存在的,只是在张主任事件之前,一切都好象没有被引爆一样,或许也可以说,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之间的矛盾激化,是从仿古一条街开始。而肖子鑫前不久给省报和法制报寄去的有关稿件(包括那盘直指王国清书记腐化堕落的录像带),则直接成为最终引爆这次官场内斗的导火索!
现在,一切都开始转向公开化了,市里领导也有批示,要求严惩打人者。
公安局长阮涛这才敢处理王立业,并已经立案调查,准备将此案作为刑事案件移交检察院……
但是高县长心里却是非常不满。通过此事他也真正看清了自己以前任用这个人是多少草率从事,阮涛这个人办案的确有一套,但他的缺点也是非常明显和致命的,这个缺点在处理张主任被打伤的事情上表现得尤为让人失望!
那就是作为一个男人,一个本应该是非分明、敢作敢为的公安局主要领导,没有一定的主心骨,缺乏在大爱大恨面前果断处置大事的魄力,遇事尤其是遇到主要领导间发生分歧的时候,喜欢做墙头草,这让高县长心里很受伤,他在车上跟肖子鑫说,这件事之后,阮涛的公安局长一职也就当到头了。
肖子鑫点头说:“是啊,高县长,一个县,不能没有一个敢作敢为的好公安局长,否则,社会治安永远没有头绪。”
肖子鑫的态度和高县长一样,在处理他跟王国清书记的关系上,没有原则问题的情况下,他大面上都晾得过去,实行“你好我好大家好”和以尊敬为主策略,尽量平衡关系,和谐发展。
然而,眼下当张主任被王国清儿子打伤的问题突然摆在他面前的时候,无论作为一县之长,还是作为一个秘书,他们既是张主任的同事,同时也是张主任的朋友,他们似乎都已经被迅速推到了一个风口浪尖之上,无法回避。尤其是从张主任家里出来之后,他爱人及其家属的巨大压力使肖子鑫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们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让阮涛尽快按法定程序处理那个无法无天的王立业。
这样一来,他们必然要把自己推上前台。
高县长和肖子鑫明白他们不得不这样做,因为形势『逼』得他们无路可走,至于承受得了还是承受不了,肖子鑫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人都是在一片天底下生存,活着蓬勃生动,死了鸦雀无声。千岁没有万岁更是扯蛋,弥勒之伟大,伟大在大度能容。肖子鑫虽然不是一个能容乃大的人,却也不是个小气鬼,在处理张主任这件事情上,他决心不能让自己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