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人说,如果一审判死刑至少阮涛有10天的上诉期限,10天之内他如果未提起上诉,此案将报送省高级人民法院进行复核,然后还要报送最高院死刑核准。 悬圃县人民法院只有审判权,没有死刑的核准权。而恰在当年对死刑的审判程序又有新的规定,即便核准了,也要经过二次开庭审理,须由二审判决后再经高法、最高法死刑核准方可执行。
呵呵……
虽说如此,案件实质并无变化。
肖子鑫和县公安局也在日日夜夜密切关注着这一案子,家属等待着给他们一个明白。阮涛到底犯下了什么大罪,会这么严重啊??不明白……
后来的事情果真如此。时间不知不觉进入了东北地区寒冷的十一月,法院传出讯息:金老八、徐小权、关小宗和阮涛要被公审了!
鉴于此次审理意义重大,金老八黑社会案及“金老八杀人案”、“徐小权杀人案”、“关小宗杀人案”、“阮涛涉黑案”的审理人员级别较高,在悬圃县本地历史上实属少见。案件主审官是悬圃县法院的副院长,公诉人是悬圃县检察院的副检察长。
早晨,肖子鑫刚一进办公室,就接到了县检察院一副检察长的电话:
“肖书记吗?我老江啊,呵呵,阮涛和金老八他们那些人的案子最近要开庭了,你们知道了吧?”
“哦,听说了,具体是哪天啊?”
“这个月25号。”
“好,到时我们组织干警都去听听,受受教育,谢谢了!”
“嗨,肖书记你跟我客气哈,我们还要谢谢你们公安局呢,这个案子案卷非常扎实,办得干净、利索,证据确凿,我们公诉人也省心省劲儿啊……”
11月25日,天空阴沉,飘洒着小雪。
清晨,大街行人不多,空旷寂寥。
堪称悬圃县城标志性建筑的人民法院,庄严气派,悬圃县、临时调集的乡镇两地出动的武警、公安、法警近200人已经进入各自位置,维持现场秩序。法院工作人员已经开始进行准备工作,一切都悄然无声,法警们手里还拿着人工绘制的悬圃法院空间位置图和审理程序表,所有听审人员的位置均有固定编号,按号入座。
肖子鑫上班后安排好了安心负责警戒任务后,集合所有参与审判听众席的干警人员,也驱车前往县法院……
这时候,法院门前早已是被人围得水泄不通。虽然阮涛没有要求,但法院仍然指定了法律援助中心的律师为其免费辩护。
肖子鑫他们到来的时候,几辆警车一进院,人们就沸腾了,纷纷指点着从车上下来的肖子鑫:“看见没?那个就是肖局长、一把手、大局长!”“就是他亲自把这个阮涛揪出来的……哈哈!”
肖子鑫表情严肃,从这里,他更加感到了全县老不信们对他的信任和赞叹不已,也感觉到了自己的确没有白当这个公安局长!
他带人迅速从侧门进入了审判庭……
一些之前被金老八等人杀掉的人受害者家属和阮涛的老母亲、妻子也陆续赶到了现场,她们互相并不认识,但她们共同的想法就是要亲眼目睹审判。
在此之前,他们从未见过审判场面,那天早晨当他们走进法庭时,里边的布置使他们感到意外:他们曾猜想布置一定比较吓人,不会像眼前这般,屋里灯光明亮炫目,四周站立着法警。但法庭本身已足够庄严了。
肖子鑫一进法院,一眼就看见了《长角晚报》的女记者王喜鹊和她的同行们,她笑容满面地远远跟肖子鑫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肖子鑫也笑容可掬地点头回应,然后按照惯例,按号入座。
审判大堂,气派宏敞。座位之上,场面浩阔。国徽高悬,令人不敢抬头正视。近二百个座位的旁听席上座无虚席,来自各个媒体的新闻记者和悬圃县、乡镇抽调的两地警察、检察院、政法部门和机关干部静观被押进大厅的一长溜犯罪嫌疑人……
阮涛进来了。囚衣囚服的阮涛嘴角不时露出几丝笑意,看上去老了许多,胡子虽然刮了,但是下巴青青地留有胡茬,并不住好奇地打量着不断按着快门的记者。而他的亲属——老母亲和女儿等人只剩下了双眼惨然。而那些被金老八、徐小权和关小宗(错)杀害的前税务局副局长等其他案子的数十名被害者家属均分别坐在其中,看见这些人则气愤得睁大眼睛,焚心如火,泪流满面,痛不欲生。
儿子纵然犯下滔天罪行也是儿子,阮涛的老母亲说什么也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公安局副局长会到了今天这个下场,老母亲想看他最后一眼。
女儿也是如此。
而原告席上,受害者家属则恨不得扑上去撕碎他的皮,还他们的亲人命来。不是他,金老八他们那些黑社会会那么猖獗、十多年来如此在悬圃县横行霸道、残害百姓吗?不是他一次又一次利用职务之便收钱替他们摆事平事,这些罪恶滔天的家伙说不定早就有今天了……
同时,他们更关心最后的判决结果:刑事之外,包括死亡赔偿、丧葬费、生活费、医疗费等民事赔偿数额部分。这些痛失亲人的受害者家属和伤者急切地需要这部分钱治病呢。
“阮涛!”
“在。”
当检察机关对其所犯下的累累罪行宣读指控时,尤其是提到金老八、徐小权、关小宗和马双辽、马双通兄弟这些人的名字和罪行时,阮涛的表情始终很平静,对所有指控都供认不讳,每一次当法官询问他对公诉书有没有异议,他都是以摇头作答,随后是简洁的声音:“没有”。
呵呵,到了这一步,仍然能够看得出阮涛不愧为一个干了一辈子公安,是个有个性的人,干脆利落,没有余音,更无狡辩,他知道,那是没用的,到了这一步,说什么都没用了!
一审庭审中,控辩双方曾就金老八等人是否构成“涉黑”,争锋激烈。
在悬圃,灿烂的阳光也无法驱散城市中笼罩的灰霾。
肖子鑫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自从他大学毕业进了县政府,当上了信访办的干部开始,尤其是后来调到县政府办给主要领导高文泰当秘书开始,悬圃县的大事小情他说经历得太多了,亲眼所见一些具有历史阶段的工作,面临经济转型阵痛的这个大山沟里的“小上海”,从金老八和阮涛这些人的身上显得无比落寞。
悬圃是天朝共产党1947年亲手创建的第一座边境城市。其地上的绿色食品资源丰富,地下的煤炭经历了连续100多年的开采后,这个原本天朝最大的无烟煤生产基地,渐渐枯竭。
出悬圃县区,一条柏油大道直通山顶,那里有着远比市区清新的空气。除了仿古一条街上的生意,金老八创立的悬圃县犬业协会基地便坐落于此。
金老八习惯称这里为“狗场”。一扇高5米的红色大宅门将狗场与外隔绝。在这里,金老八养狗、放鸽子,并建了两幢两层楼的房子,装修后用于居住。
后来随着办案,肖子鑫也曾经亲自去过那里多次,调查取证,而他的副手阮涛,之前更是这里的常客,他有多次的金钱,就是在这里从金老八手上接过来转到自己的帐户上去的……
检察机关曾指控其狗场征地手续不全即开工建设,属“未供即用”违法占地。
肖子鑫指挥警方组建“56”打黑专案组,刚开始对金老八、徐小权和关小宗他们实施抓捕时,在这里将金老八抓捕。县公安局随后则在现场数个房门和橱柜上贴了封条。
祖籍河北石家庄的金老八,现年43岁,其人生的故事大都集中于对于他而言属于异地他乡的悬圃县。当然了,如今他早已是地地道道的悬圃县人,其家人亲属和兄弟也都在这里生活,各人有各人的生意与买卖……
金老八上学爱打架,初中毕业后便在悬圃运输公司当司机。1988年,金老八以合同警的名义进入悬圃县城区公安分局,给局领导开车。此时,其父任该局副局长一职。
1995年,也就是肖子鑫毕业参加工作没几年,那时候他还完全不认识这个金老八呢,金老八被提拔为城区分局下站派出所副所长,是年不到26岁。之后,他调任上站派出所副所长,分管悬圃县区最繁华地段的治安工作。
也就在此时,金老八开始在仿古一条街上暗中开了一家最大的洗浴城,然后辞职下海,开始从开夜总会、零配件等行当转到了娱乐行业和煤炭工业。
金老八此时认识了阮涛。但那时他们也只是一般的认识,并无大的交情,更没有金钱交易,后来还是生意越做越大,而且伤人事件屡屡发生,不断受到公安局的处理,阮涛对他从来没有客气过——接下来,金老八才感觉到自己的生意,在悬圃县没有根子硬的人保护不行!
他选中的人选,就是曾经来历打击过他的原县公安局长阮涛,阮涛为悬圃本地人,从下面一个普通的小民警起家,后一步一步当上了治安科长,再刑警大队长,副局长,大局长……而金老八就曾经在他手下干过,只是那时他根本不认识,投资酒店夜总会后,通过马双辽、马双通兄弟,他们才算是正式认识了。
“当时论名头,阮涛比金老八要响得多,别看金老八那么有钱了。”
金老八与阮涛一度关系不错,曾短暂合作开夜总会。1997年,金老八开始涉足赌场,生意日益红火。在一审判决书中,金老八兄弟均被认定犯有赌博罪。
但是肖子鑫领导下的警方“56”专案组组长安心曾向媒体介绍称:“开赌场是金老八团伙的主要敛财手段之一。除了夜总会、洗浴城和煤矿,不仅金氏兄弟开,他们的成员也开。”
呵呵,巧合的是,早在前些年金老八任职派出所副所长时,负责抓赌工作,而且“工作成绩优异”,也曾经多次受到表彰奖励。这些优异的成绩则成为其日后下海开办夜总会、洗浴城的铺垫,由此而其他生意越做越大,成为比原县委书记王国清儿子还牛逼、还钱多的悬圃县第一首富。
他的八个兄弟,兄弟间却是性格迥异,金老八无论是前面当警察时还是后期组织黑社会,一向脾气火暴,而他在市政协当委员和工商联会长的大哥则沉稳内敛。两人一明一暗,悬圃当地人更习惯称他们为“金家”。
据肖子鑫他们侦查得知,有熟知悬圃娱乐产业的知情人称,“后来,县里和市区几乎所有赌场或多或少与金氏兄弟有关,这家人真是tmd太牛逼了。”
而在悬圃县,金老八的钱的势力,再加上有阮涛这样的强势人物保护,想不牛逼,想不欺负人,想不横行霸道都不行了。难怪当初金老八在肖子鑫刚刚上任县公安局政委时竟敢当面在大街上对他威逼出口不子逊了。当时,由于肖子鑫一直在政府办工作,当副主任也多是跟主要领导和下面乡镇领导和各委办局头头们打交道,对此的确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此后,阮涛经常下班(有时候甚至于上班期间)光顾桑拿洗浴、酒店等,金老八也大开方便之门,提供一切免费享受,金钱礼物不算,先后经营歌舞厅、洗浴中心。就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一个县的公安局长居然会如此长期死心塌地地不顾自己的职责与好不容易当上的这个领导职务,一心一意冒险(包括在肖子鑫当了大局长之后)充当这些人的保护伞了!
也难怪案发后,阮涛一再坚持不请律师了,他知道自己的罪恶有多少深重,何况他是执法犯法、收受黑金数额太大啊!
金老八案发前,悬圃当地最好的两家洗浴场所,一是金老八经营的“万水千山”(原滚石),另一个便是金老八朋友的“南苑天露”。
据金老八所写的一份交代材料显示,他初到派出所工作时,只有六七个人,加上七八个协警,远远不能胜任繁重的工作任务。为了维护社会治安秩序,强化队伍管理,经请示分局领导,辞去了原有的临时协警,在社会上重新招聘了10余名退伍军人及警校毕业生补充警力。
金老八以个人名义找到一家企业老板同学赞助了两万元,购买了警服及警械用品,开展了工作。
此前,金老八开始与人合伙养过十几辆大货车,从事煤炭运输生意。几年下来,积累了1000多万元的资金。法院判决书中描述,在运煤过程中,张鹏曾欠金老八钱,后被金老八指使他人拘禁,写下“欠金老八10万元”的欠条后被释放。这最终让差点让金老八被判非法拘禁罪。
然而,金老八家属赶紧给当时当大局长的阮涛一下子就送了20万元,阮涛马上指示手下办案人员修改了案卷,让金老八从而轻易就没事释放了……
此后,金老八又开办起了全县第一家有上海小姐的夜总会,与他人合伙建起了仿古一条街上的独家经营的洗浴城。
工作之外挣来的钱,金老八将一部分用在了派出所,他先后垫资购买桑塔纳、摩托车、电瓶车等警用车辆,给警队使用。“论装备,他那个派出所在悬圃公安系统里当时算是最好的了。”一名金老八下属的协警(也是他后来的黑社会成员)交代说,“这是金老八在打造‘自己的队伍’。我们其实都是他的小马仔,就象香港那些人一样,叫我们打谁就打谁,叫我们杀谁就杀谁,反正有老板(阮涛和金老八)他们,我们什么也不怕……”
而后来发展成了杀人!
2003年前后,各种“压力”让金老八患上抑郁症。“与朋友吃饭时,他只顾一个人喝茶,不与其他人说话。”他的一名同学说,“只有见到老同学,他才会彻底放松下来。当时,全国打黑除恶搞得挺厉害,悬圃县当时的主要领导也对县公安局领导有指示,阮涛当时的压力也不小……”
根据上级部门要求,公安部门不再执行罚款任务,协警工资及日常开支变得更加困难。
上述协警在后来接受肖子鑫指挥的专案组调查时,说后来向悬圃各大小娱乐场所收取一定的费用,也是维持各派出所和巡警大队人员工资、开销的重要渠道。领导睁只眼闭只眼,反正只要不出大事就行了……那时,金老八已经不想在派出所干了,想自己开夜总会赚大钱,后来才有了跟大局长阮涛的那些事……
而阮涛在主持县公安局工作时,在各项严打、治安工作中谋取私利,也是司空见惯的事。一审判决书显示,除了他替金老八、徐小权、关小宗和马双辽、马双通兄弟他们这些人摆事平事之外,悬圃吸毒人员张大海被抓,要求强制隔离戒毒两年。他的朋友向阮涛行贿6.8万元,遂被释放。至今,连当时的案卷都修改得面目全非了,这也成为法院认定阮涛受贿罪的依据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