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副厅长是在肖子鑫之前第一批赶到滨江市的省公安厅人马,省城距离近,而此时此刻,肖子鑫还在路上……
公安部也在第一时间接到了相关报告。
毕竟,死的这个人,不是一般人物,何况还是惨遭灭‘门’,一时之间,除了各方面的主要领导、重要人物和专家之外,另有公安部的专家组也有了反应……
作为大江省第二大城市的滨江市,这些年來早已成为全国著名的重要开放和旅游城市之一,罗守道是滨江‘妇’孺皆知的人物,这个相貌堂堂的市委书记,中等身材,外表与实际年龄相差甚远,炯炯有神的目光里蕴含着内心的‘精’明强干,嘴边经常挂着浅笑,‘露’出一对惹人注目的虎牙。
从电视报纸上看,他似乎是个温柔潇洒的学者,具有亲民的领导风范,其实,他文化不高,但坚毅果敢,能言善辩,身边沒有人不惧怕他,具有很强的组织能力,是滨江政坛名符其实的“老大”。
政绩都在那摆着,一进滨江大街处处皆是,如果不是中央有规定,估计满头乌发‘精’神百倍的罗守道到了离休年龄也不会离开他的重要职位。
罗守道祖籍滨江,高中毕业后回乡务农,三十多年前只是下属县农业局一名水管员,因聪明伶俐,不断得到提升和重用,后來县委书记赏识他的才干,青云直上,几年工夫由县农业局副局长升任县委办主任、常务副县长、县长。
从中央党校青干班毕业后调到滨江任政法委书记、副市长、市长,家也从县城搬到了滨江,后來罗守道被任命为滨江市委书记,人大常委会主任,两个“一把手”前后整整十四年。
“政绩”斐然,口碑载道。
但是,真正让罗守道一夜之间闻名全国,还要算这起灭‘门’惨案发生之后,他意想不到地成为声名狼藉的公众人物,几十年苦心经营的个人形象也大打折扣,其家族名誉一落千丈。
……
周日上午10点左右,程贵阳來到市委书记的郊外别墅,罗书记正跟几个人打麻将,由于沒把他当外人,听见招呼,书记甚至连头都沒抬一下。
直到后來程贵阳坐下看他们打牌,书记才看到跟他一起來的还有一个陌生人,从那个人的表情上书记看出,一定是有事情來求自己,但他沒有时间问是什么事,后來他们就走了,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他们又走进客厅,坐下继续看牌。
相邻另一个大房间是书记的书房,鲜红的党旗旁边,老板台上放着二十多英寸IBM黑‘色’计算机和一摞摞红头文件,上面既有已经结束的周六工作,又有即将來临的周一日程安排,而程贵阳对这一切是熟悉的,在他作为书记贴身秘书在一起的时候,上面的每份文件或材料都是他带來或整理。
他的忍耐之心、理解之意、支持之情和忠诚之身,是这位最严格的书记所满意的。
这种“五星级”的生活,程贵阳再熟悉不过,十几年时间,他跟着书记从县委到市委,从招商引资到出外考察,香港、新加坡、加拿大、美国到日本等等,可以说享尽荣华,是书记人生与升迁的见证人,那些光怪陆离的世界和前所未闻的场面,所有的一切都珍藏在他心中。
每次走进这座豪华的别墅,程贵阳都能想起这些事情,会不知不觉有一些‘激’动,不同的是,今天來这里的车上,一种焦躁不安的情绪和某种绝望的忧郁一直萦绕在脑际,他走进客厅的一刻,那里聚集的打牌人沒有看他,他看了看他们,然后自己的眼睛就盯向了地板,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來,强迫自己若无其事地坐下來看书记打牌,寻找时机。
从外表看上去,程贵阳和他带來的朋友两个人都是朴实、沉默寡言的人,而打牌的这些人多是中青年干部,在党政机关、企事业工作,也有个体老板,为了补偿人际关系的不足,他们经常來到书记家“学习‘交’流”,互帮互助的官场生活,对进步和人生的共同探讨,不分地位高低的家庭文化娱乐活动,使他们和书记成了挚友。
一边打牌,一边嘻嘻哈哈谈社会的真实情况:一个人大主任把情‘妇’炸死了,还有一个‘女’儿把父亲出卖了,‘女’儿对父亲的人‘性’失去了信心,大量地揭发父亲***情况,甚至告到中纪委,‘弄’到网上人心浮动,一片叫好之声,哈哈,‘弄’到老兄挪了位置也不行,跑到乡下也不行,声讨和叫骂依然在广阔的网络上肆虐。
他们也向书记诉说自己单位、部‘门’或生意阳光下的‘阴’影,表现了对书记的信任与敬畏!!这样一位善良的、富有同情心的、有魄力、有水平的老资格市委书记,是能理解他们的心情的,更表现了他们对书记权力的渴望,相信身居高位,受层层报喜不报忧的官僚主义者所‘蒙’蔽,不了解一些部‘门’下面的真实情况,如果一旦了解了真相,作为地方一把手,党政核心人物,他一定会伸出那双握有巨大权力的手去扭转一些事情,去纠正这些错误和弊病,至于他们自己,他们把自己看成是这个家庭里的儿‘女’。
有幸可以成为滨江第一家庭座上宾的人,都听过主人语重心长的教诲,说你们如果想在社会上立住脚就必须紧跟时代,时刻牢记政治正确,将自己的命运与政治保持一致,否则你们将一事无成,甚至灾难重重,这是我父亲的经验之谈,也是人生经验,因为我父亲曾是右派,他过去的不幸就源于此。
身边人将此作为立身处世之道,从政的升了官,作生意的发了财,生活过得非常好,也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佳话,他们也痛恨腐败,不过仅仅是口上痛恨,心里并不以为然,这可以从他们的表情上看出來,毕竟他们是腐败的得益者,之所以痛恨腐败,不过是照顾一些不成功人氏的情绪,或者是骂几句腐败表明自己的清高而已。
主人还有一个非常隐晦的提问,说在我沒退下前,不认同我手中权威的生活,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书记的每一次讲话,都会造就一两个富翁,富翁下面是一些小富翁,在滨江市,谁都知道不认同罗守道的权威也就等于政治不正确,作为干部,就丧失了上升的机会,作为商人,也就不能发大财,赚俩辛苦钱拉倒,总之在这块地面只要有求于他,与他不保持一致是万万不行的。
同样,只要你讲政治,政治也会给你适当的回报,可以青云直上,可以著作等身,可以升官发财,最其码也可进入后补之列,如果不讲“政治”,无论你再有能力也会升迁无望、扬名沒‘门’,甚而有牢狱之灾。
实际上,跟程贵阳一起來的是两个人,外面还有一个沒下车,在车上‘抽’烟,透过深‘色’窗膜的车窗环顾别墅四周的情况,他的手边放在一个长方形人造革袋。
书记手气不错,围着他的人总是输,输得哈哈大笑,很愉快,他面前的钱成了堆,也许这些小钱就应该是书记的,他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送给他,程贵阳和他的朋友默默无言地看着,是一种极其可怕的、无法解释的沉默。
书记看了大家一眼,点上烟,他们个个都是一幅恭顺的样子,罗守道对程贵阳说,“又有几天沒來了吧!”
说完,不等答话,继续打牌。
罗守道有个幸福的家庭,他有五套住房,一套在市中心世纪‘花’园,但他大部分时间住在离市区不到五公里的紫‘花’池山庄别墅,有时候也住在他那宾馆套房一样豪华舒适的市委办公室里面。
还有一套在省城,沒有人知道在什么地方,另外两套在哪里,更无人知道,书记家经常高朋满座,在他那钢铁般的心里,也有柔情蜜意区,尤其和这些人在一起的时候。
程贵阳是书记家里的常客,后來和书记一起被残忍杀害的罗守道的小孙子、外孙‘女’,曾经是他最忠实的听众和玩伴,那时他是孩子们最欢迎的客人。
他给小孩子讲在老山前线打“越南鬼子”的故事,绘声绘‘色’,看小孩子惊讶的表情,感到自豪,也在阳台上教小孩子养小刺猬,在瓶子里养小白鼠,在笼子里养八哥,教孩子们骑自行车、打汽枪,成为两个小家伙不可多得的知心朋友,常常高兴得手舞足蹈。
因此,从公讲他跟书记是同志关系,从‘私’讲差不多就是亲人一样,书记的公事‘私’事都是他经手‘操’持,从不背他,书记相信,即使程贵阳离开了秘书岗位,一切似乎仍同过去沒有什么改变,不然的话,一个地级市委书记的郊外别墅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进出,更不必说不打招呼就带朋友來而不引起警觉和反感了。
书记爱好园艺,叫人在别墅周围种上果树、樱桃、杨梅、矮树篱,养野‘鸡’、珍珠‘鸡’,养金鱼、热带鱼和观赏鱼,书记夫人喜欢培养孙儿,请家庭老师教他们学英文、古文、学绘画、剪纸和钢琴;也喜欢带孩子们去附近的山上森林里游玩。
常來别墅的还有书记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他们对一切來别墅的人都热情友好,大儿子罗本强在市公安局工作,是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女’儿罗本娟也在公安局工作,当了多年分局治刘大队教导员,后來调任市局治安支队的领导,最近调到中级法院,副院长。
还有一个二儿子阎守东经商,现在美国,是本市万隆房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
别墅后來的事态发展情况是:11点左右,罗守道的‘女’儿罗本娟开车回來了,这位已成家另过的‘女’警察(现法官)的出现,给默默坐在旁边看牌的陌生男人造成了一定心理压力,但‘女’警察什么也沒有说,转了一圈就上楼了,程贵阳的策略很简单:试图让别墅里的所有人都放松,再放松,只要时机成熟,嗅到自己内心发出的一股火‘药’味、焦糊味,身处别墅里的他和朋友,就会毫不迟疑地按计划行事。
如果‘女’法官不走,他们是不是也要按计划而行呢。
回答当然是肯定的。
总的來说,为了等到这一天,程贵阳和他的朋友已经对各种情况作了充分准备,但是一个重要事实是,不管罗本娟是否离开别墅,程贵阳都要和他的朋友一起行动,他们甚至由此产生一种联想,一到明天,各大新闻媒体和网上就会大肆宣扬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手气不错,心情舒畅,书记让保姆备下一桌酒席款待自己的前秘书和他带來的朋友,说是要‘交’心,程贵阳先是推辞,推辞不过,只好点头答应。
书记平常对人的态度并不如此,但对程贵阳一直是个例外,能够在书记的别墅吃饭,是荣耀,更意味着身份的特殊。
中午,其他人都走了,程贵阳和朋友跟罗守道书记一起用餐,另一个朋友始终沒有‘露’面。
对于书记來说,这是最好的时代,他正在步入天堂,对程贵阳及其朋友來说,一切正好相反,书记也许纯粹是从感情出发安排这顿家宴的,他拿程贵阳当儿子看待,这个人妙笔生‘花’,让他的名字和官运越來越有份量。
天朝人表达感情,无论官场市井,‘交’朋友做生意消仇化怨婚丧嫁娶都离不开吃喝,包括做政治思想工作,书记唯独沒有想到设‘阴’谋施毒计杀人越货常常也在酒桌上进行,他亲自安排的‘交’心酒转瞬会变成一场鸿‘门’宴。
罗守道原本酒量很大,却不料,今天奇怪了,三杯下肚,舌头就发直,眼睛也好像‘蒙’上一层水汽。
他虽然早已学会了指挥市委一班人,喝令全市如何,在家里却不大会防备人,尤其防备跟了自己十多年的心腹之人。
滨江市委书记并不承认自己沒有酒量,又硬撑着饮下三杯,于是当场人仰马翻,酩酊大醉,夫人和‘女’儿见人醉倒,就让程贵阳抬他上楼,然后让保姆拿醋醒酒。
饭后,外面就下起了雨,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这正是天气预报早在一天前就告诉人们的天气,这种天气情况的如期降临,再也用不着等下去了,几乎是与此同时,市委书记的前秘书和他的朋友一个眼神接触后,在风雨的掩护下,冲上去将楼下的人首先控制起來。
然后,冲上楼去解决其他人,他们认为,天赐良机,他们行动的最好保障就是自然情况下恶劣天气的降临,这显然是正确的。
别墅里面发生的事情,保安沒有丝毫察觉,连那威力巨大的枪声也沒有听到。
杀戮残酷无情地宣告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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