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妮也涩然一笑,点了点头道:“你也一样!”
伏朗悠然一笑,蓦地转身向那片无人的旷野中缓步行去。
伏朗的举措实让双方战士大惊,但是凤妮和蚩尤、少昊仿佛是在意料之中,并不惊讶,太昊想说什么,手抬了起来,但却又放下了,只是望着伏朗那孤独而落寞的背影,双眼竟有些湿润了。
伏朗竟没有再向太昊说半句话,连看上半眼也没有,便像是一只失群的孤雁。
太昊的心头一阵酸痛,不过,他知道伏朗这一刻是不可能原谅他的,甚至是一辈子,除非他退出此战,但那可能吗?因此太昊只好让伏朗离去,或许给他一些时间,让他静静地想一段日子,便会回心转意。太昊也明白,此刻伏朗最需要的便是静,是以,他抬起的手又放下了,更将要说的话咽回了腹中,只是用目光默默地送着伏朗渐行渐远的背景。
蓦然间,伏朗袖间滑出一柄短剑,便在太昊和凤妮惊呼的当儿,重重地刺入了自己的心窝!
“朗儿……”太昊绝望地凄呼,同时身形如光影般向已行出二十余丈远的伏朗射去。
“师兄……”凤妮也惊呼,但是她却没有追上去,因为她对面尚有蚩尤虎视眈眈。
伏朗的躯体缓缓倒下,那短剑的剑尖自背部透出,让凤妮诸人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谁也没有料到的结局,伏朗竟选择了死亡作为自己的归宿,作为对太昊的一种抗议。
这一切,太突然了。
蚩尤也呆了,他亦没有估到伏朗竟然如此偏激。
少昊也为之震动。
“朗儿!”太昊刚好抱住伏朗那快要倒地的躯体,泣声悲呼。
伏朗却已经听不到父亲的呼喊,这一剑下去刚好刺中心脏,立时气绝身亡。他选择这样一种方式作为结局或许是最好的,因为他实在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蚩尤大军对熊城战士的屠戮,他无法接受自己最敬爱的父亲去杀死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的现实。可是他已经败给了蚩尤,更答应了不可以再插手熊城之事。因此,他不能选择为爱人而战,唯有让自己永远地离开这个矛盾的、残忍的世界。
事实上,他能够帮凤妮战自己的父亲太昊吗?
不能!无论如何,太昊都是他的父亲,最尊敬的父亲,他如何能够面对与父亲作战的现实?如果现实是如此残酷,他宁可选择逃避,宁可选择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所以,他在两难的抉择之中,选择了第二条道路。
凤妮心中也升起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感受,但她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暗暗地叹息了一声,她明白伏朗的心情,也明白伏朗的情意,但她却不能改变命运,更不可能再爱上伏朗。或许,她确实被伏朗感动了,但感动并不等于爱。
凤妮的神色平静至极,无悲无喜,无嗔无怒,仿佛在刹那之间超脱于尘世之外,伏朗的死,她似乎在霎时已遗忘。或许,是她的心已经麻木了。在她内心的深处,永远只有一个人的影子,那便是轩辕。
蚩尤也吃了一惊,凤妮的眼睛在刹那之间变得深邃无比,仿佛可以洞悉世间一切,那淡淡的、郁郁的目光,有着一种让人心颤的力量。但令蚩尤惊讶的却是,凤妮竟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自伏朗的死中回过神来,确实不能小觑。
当然,蚩尤根本就不会当凤妮是个能阻他杀入熊城的对手。一来是因为凤妮不过是太昊的一名弟子,再厉害又能比得上太昊吗?那自是不可能。因此,凤妮的武功他根本就不用担心;二来,凤妮只是一介女流之辈,虽然美得不似尘世之物,但这对他来说,只能算是一种诱惑,而不算是阻力,这也便是蚩尤为何不急着出手对付凤妮的原因。
在蚩尤的眼里,熊城已是囊中之物,最妙的是凤妮竟然亲自送上门来,擒贼先擒王,如果擒下了凤妮,熊城岂非不攻自破?因此,蚩尤好整以暇地面对这个美女对手,欣赏的成分反而多于战争的成分,这也使得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似乎没有人再注意伏在伏朗尸体上悲号的太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再一次凝聚在凤妮和蚩尤的身上,任何人都可以感觉到凤妮与蚩尤之间气势的异变,即使是在数十丈之外的两军战士,也都感受到了这股沉重的压力。
凤妮那鹅黄色的披风无风自动,但整个人却如一潭不知深浅的清水,无法揣度。这个变化连蚩尤都有些惊讶,因为这不应该是来自凤妮的气势,而凤妮只是太昊的弟子,怎可能拥有如此不可揣度的力量呢?
“难道凤妮真是有所倚仗?”蚩尤心中在思忖的同时,却开口道:“我想再说一次,如果你愿意臣服于我,我不仅可以不再攻打熊城,更会让你主宰我为你打下的河山,那你就可以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不用说这些无聊的废话,有熊族中没有不战而降的人,更不会有苟且偷生之辈,正邪势不两立,今日我们只能凭实力说话!”凤妮断然打断蚩尤的话,冷冷地道。
蚩尤不由得大恼,凤妮竟这般不识抬举,他本想让凤妮成为自己的女人,可是凤妮的话使他又记起了对轩辕之恨,不由冷笑道:“很好,我蚩尤得不到的女人,轩辕那小子也别想得到!今日就别怪我辣手摧花了,我要熊城为你这句话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凤妮不屑地一笑,目光别开蚩尤投向远处通向熊城的大道,但她却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路依然是那条路,但凤妮却没有看到想看到的人。轩辕依然没有奇迹般地出现在路的那一端,没有出现在凤妮的视野之中,是以凤妮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多么希望轩辕能够奇迹般出现在那条大道上,哪怕只是再见他一眼便死去,至少,她会少了许多遗憾。但命运总要给人一个残缺的结局,给人一种残缺的心情,是以,凤妮无奈。
凤妮收回目光,心中再一次排除所有的杂念,她感觉到自太阳神盾之中有一股强大的能量注入她的体内,使她的思感和精神无限地延伸,仿佛是不断长大的八爪之鱼,即将发生的整个血战中一切动态的或是静态的都仿佛全在她的脑子之中清晰地反应出来,她的心灵便像是一面镜子,一切的外物皆无法遁迹。
凤妮还是第一次感受这种奇妙的感觉,虽然她有过一次与太阳神盾亲密接触的经历,但那一次只是她的思感进入了太阳神盾的内部,窥得了她父亲存于太阳神盾之中的秘密。但这一次却不同,她的思感是向四面八方的空间延伸,恍惚之间,她似乎已经完全把握了整个战场的形势,便连蚩尤的动静和形态也丝毫没有遗漏。
蚩尤和少昊全都吃了一惊,在刹那间,他们似乎觉得风缥缈起来,变得不太真实。
蚩尤和少昊自然明白这是怎样的一种境界,是以,他们全都大惊。在他们的眼里,凤妮虽然是有熊之主,但却不过是太昊的弟子,即使是美丽且聪明,可其武功又怎会高到哪里去?但此刻一见,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太昊停住了悲泣,他是被凤妮那向四面扩散的气机给惊醒的,尽管他内心的伤痛是无法形容的,可他毕竟是一代霸主,这一百多年的岁月让他懂得了太多,也让他的心变得坚强甚或是麻木。虽然,爱子的死对他的打击是难以估量的,但他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收拾情怀,面对现实。
太昊恨!恨自己,恨苍天无情,恨凤妮,恨蚩尤,此刻的他,恨世间所有的人!
但恨又有什么用?生命的逝去并不是用恨就可以挽回的。因此,太昊感到悲哀,感到自己枉自称雄了这一百多年,竟连儿子都保不住,老来丧子,这简直是一种讽刺!最具讽刺的却是伏朗并非死在别人的手中,而是自己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只有这一刻,太昊才明白伏朗心中是多么的痛苦,对他是多么的失望。以伏朗的身份和条件,竟选择了这种方式告别人世,到死前,一句话也不留给自己的父亲,这才是太昊心中的最痛。
当然,这也是因为自小伏朗所受的溺爱太多,致使他在许多挫折之后,无法摆脱自己内心的郁闷,这也是他选择死亡的主要原因之一。
太昊紧抱着伏朗渐渐冰冷的躯体,北风呼啸之中,伏朗身上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太昊的金甲,但很快便结成了冰,太昊却似乎没有什么感觉。
蚩尤的眸子里闪过火一般的魔焰,那一身黑色的衣衫之上也仿佛罩上了一层魔火,他终于将凤妮当成了他的对手!
“很好,果然是不同凡响,难怪敢只身出城挑战本帝!不过,明年的今日,仍将是你的祭日!”蚩尤仰起头脸,满头的长发在呼啸的北风中杂乱无章地飞扬而起,那本有些苍白的俊脸,这一刻竟显得森然,阴冷得可怕。
凤妮却将目光投向深邃莫测的蓝天,心中暗叹道:“轩郎,永别了!”
蚩尤出手了,漫不经意之中,像是鬼魅一般撞向凤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