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桑家坞非常热闹,整个村洋溢着节日的气氛。
桑春在章守志鼓动下,请来了戏班子。价钱虽高了些,但仍觉得值,想想桑家坞已经好多年没唱过大戏。俩人指挥着村里男人们在桑家那破旧的祠堂外搭起了架子,还在周围挂起了红灯笼,有了昨天的合作基础,桑春对章守志的态度有了很大地改观,极力邀请他留下一起过节。农村的大老爷们就是可爱,爱憎分明,把情绪都写在脸上,让人一目了然。
家庭主妇们忙着准备晚餐,难得子女回来,杀了自家养的鸡或鸭,让一家人大朵快颐。桑春家更是在厅堂里摆起三大桌,三张八仙桌面罩上红色塑料布,祖先的供桌已摆起瓜果供品、一对红烛高插两边;厨房已忙成一团,忙出了香味四溢,小伢伢坐在一个低板櫈上,好奇地瞧着妈妈她们忙碌的身影。
憨憨在父亲的授意下,带领着一帮小孩子,在村委大埕前叠起了砖瓦塔,垒起一人多高。
沈清和丁父满山爬,一个痴一个迷,寻找那传说的泉水,当找到妈祖庙后的“一滴泉”时,才知道众里寻它千百度却近在咫尺,坐在小水潭边高声大笑,心里也在暗愁:一滴泉,一滴、一滴......落下,太珍贵了!珍贵得沈清都不想取水样。
人人都在忙,池塘边五个人却悠闲。竹床上摆着一大盘的桔子、葡萄和花生,林雪芹和游彩霞静静坐着,平常话语最多的游彩霞也沉默了,似乎整村子的忙碌都与她们无关,时不时摘下一粒葡萄吃着。
“蓝子,今天可卖了不少鱼?”罗元拿着杆秤,站在鱼箱旁。
“文他说,今天过节,都乡里乡亲的,大伙儿没少帮忙,基本上等于半卖半送的。”桑木兰将温柔的目光看向在网场中拉网的丁文。
罗元听了抖了一地鸡毛,差些扔了秤杆跑开,“蓝子,我建议你以后就这么说:俺家男人交代过,鱼不卖就送。”说后卡卡地笑起。可,桑木兰似乎没听到罗元的建议,却是在想:有孩子后,还得说是孩子他爹呢。想着自己就脸红了起来。
哎,怪不得人说一旦恋爱了,呆神的次数就多啦。罗元暗叹。
“蓝子,这会儿估计不会有人来了,你先收了摊吧,带着几个人到村里乐呵去。我撑着木筏到池塘中央看看去,最近水葫芦长得疯。”丁文放下了手中的网,撑着木筏到网场边沿,放了一个口子出去后,又复封住那个口子。
“你一个人悠着点啊!”桑木兰看到丁文用网兜正捞起水葫芦,不情愿地叫罗元一起收拾鱼箱,抬着放到小木屋内,然后叫上林雪芹和游彩霞一起回村里了。
池塘有十分之一被水葫芦占据,一片青绿。这东西生命力太顽强了,只要给一粒种子就可以随水而安,虽说也具有净污的作用。但生长过盛的话,会降低水的溶氧度、生出二氧化碳来,极为不利养鱼。
捞起一株株圆叶似青菜、叶柄肿在一起的水葫芦,随即倒在木筏上,才一会儿就将木筏堆得满满的,丁文将这些水葫芦搬弄到池岸上,离水放在太阳暴晒就行。
本意想到池塘里看看哪株荷花品相比较好,然后找个机会放到洪荒空间养起,得时也可以欣赏一下“接边莲叶无穷碧”是何诗境,说到底还是洪荒空间太单调了,除了湖水就是四周的青石,而那些鱼苗只是用来买卖的货,算不得养眼之物。
可水葫芦实在欺人太甚,难得勤快的丁文也看不去,丁文却是边清理边寻找意属的荷花。一枝含苞欲放的白色花蕾挺立在群绿之中,显得那么独特,宛若一位曲颈低眉羞答答的少女。
就是你了!不懂赏花的丁文,凭着直觉选下了这株不俗的荷花,小心捞起了一面的根茎,放在木筏上。接着又找了粉、浅红各一株,可不管是单瓣、双瓣、复瓣,还是雌株、雄株,品相好就成。有了这三株荷花,丁文看到还一些水葫芦,一鼓作气清完后,撑回了木筏系在网场边,将荷花的根系洗干净后,瞧瞧四周没人,拿着急急钻入小木屋中。
洪荒湖边,丁文将荷花轻轻放入水中,才起身拍拍手,去看水塘里的夏花们。鱼苗成长的速度有所放缓,也有的已经长至五厘米的样子,丁文还是感到很满足的,换成正常饲养,少不得要一两个月。
又观赏了那两条丹凤金鱼,这倒奇了。莫非泡泡给的是一雌一雄?又使个法子叫我帮他孵化,但咱又不是接生婆!这个泡泡......丁文摇摇头当即闪出空间,毕竟今天是中秋佳节。
在池塘边的小密林转了出来,就看到桑木兰急匆匆的脚步,暗道好险,丁文若无其事地出声喊。
“你又到哪儿去了?害人家一阵子好找。家里正等着开席啦!”
“方便一下,”丁文抬头看看天色,太阳依旧高悬半天,“这么早?”
“大伙儿都想去看大戏呢。你赶紧回家洗洗!”桑木兰不跟丁文多说,拉着他往校舍走。
说的也是,乡村里喜庆喝酒那可叫长江的水,源远流长。从中午一直喝、一直劝,到了晚上还在继续,这在小时候就领略过了,父亲每次就喝得伶仃大醉,也许是母亲在这时候管得松,所以放纵了些。
来到桑春家时,已人声嘈杂,憨憨远远看到丁文和桑木兰俩人,迫不及待地喊:“表哥、表嫂回来了!”待俩从走入院门后,点起一长串鞭炮,噼啪噼啪地响......这宣示着酒宴开始了。
呃,三桌坐得满满,人头攒动啊!男人们坐在上首桌,桑春已经在招呼丁文入席,“迟到,等下处罚三碗。”
“二舅比我来得还迟呢。”
“你小子就一直盯着我啊!”
丁文陪坐在末座,一看沈清和章守志坐在左右首位,心里暗笑:今晚这俩人必倒,坐在首位的客人必须酒足饭饱。在桑家坞谁人不知,桑家四兄弟喝酒是无敌手,春夏秋冬一出,无人能敌。看到桑春站起来端酒,粗大嗓门说:“今天能请到沈教授和老章一起过节,我先干三碗为敬!”
青红酒,温热的青红酒。这酒以糯米为原料自酿而成,刚做出来是白色的,藏埋土里后由白变红,日久由红变淡而呈黄色,最后成淡绿色。今晚的酒呈浅黄,估计三年以上陈酒,酒色浓郁,再经过温热,愈发香醇、极好入口,却是不知不觉让人沉醉不省。
章守志和沈清的脸色已微变,眼睛都直了。这酒......是这样喝的么?青红酒也可称为补酒,营养十分丰富。
在桑春端酒的时候,各人都不动面前的酒,这是习俗上的一种尊重,直待他三大碗喝尽后,延请大家动筷子了。而另外两桌则没有这么多规矩,待主桌开席后,也开动了,特别以憨憨为首的儿童一席,他们还管那么多,看着一盘馋人的虾、蟹、螺,早呼喝开始。
“桑老弟,没必要端酒这么庄重吧,咱们点到即止、喝到痛快就行,我还想今晚看大戏呢。”章守志也是经过大场合的,连忙劝阻说。
“老章,这你就不懂了,半醉看戏最能入神,不信今晚试一下,你以后绝对会上了瘾。”桑夏笑道,他看丁文埋头管吃着不出声,又嘿嘿笑,“小文,你在这儿最小的,知道该怎么做吗?”
丁文有些愤然,想起今年春节的时候,四个兄弟竟将他灌醉,以至于丁文醉睡在院里的那棵老杏树下,吐得一塌糊涂。“二舅,你今天喝多少,我做外甥的舍命陪君子,喝得将比您多!”
“那今天咱可说了,醉了别躺在树底下睡哈。”
众人哄然笑起。丁母听到,差点从隔壁桌过来,一想大过节的,随他们闹去。
“要不,咱俩一比一单干,您敬别人多少酒,我也不落下,就怕大舅家的酒不够!”
“就你臭水平,声音还是小点儿,我也好保护你。”桑冬这话无疑火中浇油。
丁文暗道:哪次帮我了,就会煽风点火。站起身说:“除大舅外,咱们不兴端酒。来,我先敬二舅五大碗,五子登科!”
满五碗!两斤酒下肚,丁文脸不改色地坐下。
“好样的小文!”桑春喝道,“老二,你今天可能要栽了。”却是到了沈清面前端酒,倒了一些算做意思。
桑夏也连喝五碗,稍了个酒嗝,连忙递眼给桑秋和桑冬。四兄弟里头,桑春酒量最大,桑夏最小,却劝酒话儿最多。
“二舅,嘿嘿,接下去六碗哦,六六大顺!”丁文算准了二舅不过七八斤青红酒的酒量,两次就让他过半。
“大姐救命啊!什么时候起小文有这么好酒量了?”桑夏口囔囔,却是赶紧叫兄弟们上。
“你也不瞧瞧谁生的儿子!”丁母见桑夏那熊样,好笑地喊过来。
据说,母亲的酒量是六个里面最厉害的,结婚第一次回门时,大家硬想灌醉父亲,却都过不了母亲这一关,所以四个舅舅见到母亲一旦放开喝酒就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