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忘记了我的存在。”一声寂寥的叹息,身影站了起来,她的眼睛一刻都没离开石矶,她的焦点却不在石矶身上,她在透过石矶看另外一个人,她伸向石矶的手一直停在那里,她在等待……等待等了一万年的一次接触。
清亮的脚步声一声一声走到了她面前,石矶静静的看了她一会,慢慢抬起了手,手指一寸寸靠近,在指尖与指尖接触的一刹那,她的手融入了她的手,似水渗入了冰,又似冰融入了水。
“很温暖……”她笑了,她向前一步,化作了一片光雨,点点光雨飞向了石矶,如飞蛾扑火,这是她给自己的一个归宿。
石矶心中响起了一个感激的声音:“谢谢!”
她给自己画上了一个句号。
一个古老的印迹,是她最终的馈赠,一个起源的印迹,无尽的黑暗中,一团血与一团煞交融,一个微弱的意识轻轻跳了一下,一个生命诞生了,她很弱很弱,所以跳得很慢很慢,也许百年,也许千年才会跳动一下,每动一下,血与煞靠近一分,意识也随之增强一点,极微小的一点,极小极小……
一个非常枯燥的印迹,千年万年都一动不动的印迹。
一个非常非常长的印迹,长到时间失去意义、光阴不再荏苒。
石矶一点一点看完了它,因为它是她的一生,一个印迹的一生,她从生到死都没离开过这座大殿,她所有的记忆都发生在这座大殿中,她只是玄冥在这座大殿中的印迹,就像一个人的足迹,一旦留在某一地便无法移动。
风划过沙,沙痕是风的印迹;水流过地面,沟壑是水的印迹;虫吃过草,齿痕是虫的印迹;鱼游过水,水纹是鱼的印迹。
风走了,水流了,虫跑了,鱼去了,唯留一个个印迹傻傻的在原处等着,等一场风,一阵雨……它们会在等待中被抹去,也许是虫,也许是鱼,也许是无情的时光,它们不会逗留太久,因为它们只是平凡者的印迹。
一龙半爪之印,可成大泽,一凤落羽之地,可化宝地,道人一次吐纳,可成灵山,圣人落脚之处,可成圣地,这是非凡者的印迹,可也只是最浅薄没有生命的印迹。
深刻的印迹在深度而不在广度,深刻的印迹自有其存在的意义,自有其生命。
一棵树的印迹是一圈圈年轮,年轮一丝不苟的记录着它从生到死每一年的雨晴,生命不止,记录不停。
一座山的印迹是一块块书写沧桑的化石,从压在最底层最老朽的那块到最外面最新的那块,每一块都纵横交错的刻录着它经历的风风雨雨,山若不倒,刻录不断。
一条河的印迹是河床上一层层的泥沙,每一年都不同,一层新压一层旧,一层一层,直到河流干涸,泥沙不来。
一个人的印迹是一断断难忘记忆,自己的,他人的,做过的,见过的,想过的,直到生命结束,记忆终结,印迹终止。
一切深刻的印迹都会随着生命的结束而终止,一切死后留下的印迹只会随风吹雨打风流去。
光雨落尽,印迹终止,她从一个有生命的深刻印迹变成了一个浅薄的死印迹,这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一个必然选择。
因为一万年空等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本尊遗忘,令她茫然,她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一万年前她因玄冥的离去而中断印迹,从此除了陈旧的记忆再无新补充,她一直活在过去,即便已经过了一万年,她依旧是一万年前的她,也许她一万年前就死了,现在只是画上一句号。
“你,上来!”
一个威严的声音打破了大殿的寂静,站在冰封王座前的石矶睁开了眼睛,此时她的气息与玄冥一般无二。
“你……你……你说我?”少年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的结舌道。
“嗯!”
少年头皮发麻的猛吞口水,他两腿颤颤同手同脚的朝石矶走去,他很害怕,可他更怕惹她生气。
少年耗尽所有力气爬上了最后一个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