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化,从脚跟开始,慢慢的向上攀爬,到脚腕,到小腿,不论是真元筋骨,还是衣物,都变成了灰白色的石块,再也没有了丝毫感觉。
原本澎湃的真元、神格,圣火真灵的身躯,在石化面前,都不再荣耀,是死亡的诅咒。通玄神巫的力量,谁也不能反抗,诸神、天君,都不能。
朱雀急剧的喘息,骇然望着石块,怔怔说不出话来。
绝望,令人窒息的绝望,笼罩在心头。
“石化!她的身体已经开始了石化,被神巫诅咒,永生永世不得超脱,神格、灵魂都要被囚禁在这里,成为天国的一份子,变成石块,她的神格也会成为傀儡,和我们一样。”一尊古神叹道。
“在神国之内,诸神得永生,众生得永生,这是自然女神告诉我的。所以,我们都没有死,都得到了永生,在这个天国之内。”一个油腔滑调的古神调谑道。
“神巫的力量,令人窒息,令人绝望……当初,本尊又何尝不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变成了石块,慢慢失去力量,慢慢死亡,凋零。除非掌握了命运,通达神巫,否则谁也不无法抵御神国的诅咒。”
“算了,既然败了,就不该再祈求活下去,自然女神确实不是我们可以战胜的,认命吧。”
朱雀的神格圣光,愈发的微弱渺小,诸神幻影也变得飘渺起来,他们体内的怨念都被神国诅咒削弱,眼看着就要被祛除干净。
诸神的意识将彻底消亡。
“我不能死,我要见到他,他在等我……”
朱雀喃喃,僵硬的身躯急剧颤抖着,是对死亡的挣扎,对生念的执着,她慌忙道:“之前神国吞没了一个圣人,你们知道他在哪,是不是?是不是?!”
“一个小小的圣人而已,我哪里记得清楚?”一尊古神皱着眉头,又摇摇头,说道:“似乎有一道身影落了进来,不过他太弱了,还没有神国诅咒,就成了石块。他有古神的气息,却没有神格,你也知道,纵使神格都无法抵抗,都要被抹杀,他一个小小圣人,也就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了。”
“他在哪,我要见他!”朱雀惊喜不已,忙道。
现在的情形,已经必死无疑,谁也不能够从神巫的诅咒中逃脱。
她扬扬嘴角,想笑,却不想鼻尖一酸,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临死前,帮你一把吧。”
剑圣轻叹,伸手一指,激射出一道真气,轰击在天空之上,天空咔嚓碎裂,裸露出一口窟窿,竟现出另外一片空间。那里是云海中的城镇,横在浮岛上,建筑拥簇成林。
在那些房舍的角落里,朱雀看到了一尊石像,一道身影。
正是她急切思念的模样,但经历了石化,已经有了些模糊。
“我看到了,他在那里!”
朱雀胸口一热,身体竟凭空生出了些许力量,她身躯一震,腿脚上的石头竟咔咔碎裂散落,恢复了一些自由。她一把揽起神格,背后火羽伸展,凭空跃起,冲向那片断裂的空间。
毅然决然。
轰隆隆!
浩瀚的云海忽然爆裂,掀起了一股海啸,巨大的威能释放出来,拍击在那些古神石像上,将石像排挤成碎块。那些诸神幻影,也都被汹涌的云雾海潮吞没,消散无形,强大神格都被海潮绞碎,融入到神国之中。
自然神国的愤怒。
“等我,你还在的,我知道……”
滚烫的泪水滑落,像刀子般割在脸上,火辣辣生疼,痛彻心扉。
这是剑圣以神格劈开的空间虫洞,是虚空,刮着虚空阵风,是暗黑能量,将她的身体、火羽撕出了道道伤口,鲜血撒落入虚空,嗤啦消失,被虚空淹没。
那道身影,终于出现在了眼前,站立,翘首,在等待着什么。
沧桑的石质面颊,出现了道道龟裂,历经了太古沧桑,似摇曳风烛。
“我来晚了……”
朱雀喃喃,飞身跃到了石像前,伸展双臂,挂在了石像的脖颈上,侧脸贴着冰凉石像,茫然恍惚。
像是突然间,迷了路,没有了方向,因为那石像,已经没有了丝毫温度。
咯咯——
命运神巫的诅咒,不会因为逃窜而消失。石化又攀爬到了朱雀身上。没过片刻,她的下身便成了石块,不再属于她,只属于神国。
无论生死,都会腐朽,只有浩渺神国,才是永恒。
火凤神格,静静的悬浮在朱雀头顶,耷拉着翅膀,气势萎靡。
“若不是那个后土,你也不会出事,更不会遇到神国。神国的力量,诸神都得慑服,已经达到了天门之外、天外之天的通玄神巫……是朱雀不好,没有拦住你,明知有危险,却不随你一起,让你独自涉险……当初朱雀就不该随易主出来,不该冲击什么圣境,不该修炼圣灵九转、开启易变……都是朱雀不好,是朱雀害了你……”
灼热泪水,从眼眶中流出来,啪嗒啪嗒的滴落在石像的肩头,朱雀心内凄苦,紧紧拥着石像,将脸面贴在石像的脸面上,一丝一毫也不敢松懈,唯恐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千万般的不舍。
神巫的力量,通达命运,已经剥夺了她的下半身,并且仍旧在快速的向上窜动,不需要多久,就能把她彻底变成石像,永远沉沦。
“其实一直以来,都是我的错,我心眼小。你对女娲好,对她念念不忘,我就心生嫉妒,对她百般羞辱,把她从你身边赶走……你对望舒好,对她心生爱惜,我也心生嫉妒,总是对她呵斥……女娲之前说的对,一直以来,我是最可悲,只能把一切都埋在心底,见不得光亮……排挤女娲,排挤望舒,最终却害了你……”
呜咽的啜泣,像脖颈中的急喘,断断续续,她疼涩的喉咙,每吐出一个字,就像被火烤火燎,就要裂开。胸腔的气息,都被神巫的诅咒入侵,吞没,她那圣灵身躯,已经有大半都化成了石像。
她双手捧着身前石像的脸面,与他凝望着,对视着。她要把先前欠他的,都还给他,把以前不敢说的,也都告诉他,这样,她也会瞑目,就没有任何遗憾。
只是,石像的眼睛,是如此浑浊,如此空洞,没有丝毫的感情波动,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凉彻灵魂。
“我是坏女人,我见不得光亮,我该死,我该受到命运的惩罚,受到神巫的诅咒,但你不该被我害死,不论你是不是易主,有没有易变,你都不是坏人……你如果能够活过来,就算让我魂飞魄散、永坠阎殿,我也甘心……”
石化,将她的胸腔,都凝固成了石块,诅咒力量贯穿她的身体,剥夺生机,取而代之的是永久枯寂。
“朱雀舍不得与你分开,就在这里,永远的陪着你,陪着你……”
她凝望着陆压石像的脸面,忽然扬起嘴角,轻笑了笑,进而张开双手,捧住身前石像的脸面,伸长了脖颈,努起嘴唇想要去亲吻石像,却发现够不到,她忙又要踮起脚尖,这才想起身体已经不再受到她的控制……
咯咯咯——
纤细的玉臂,变得僵硬,也被石化,成了石块。
“连亲一下都不能……这是女娲的诅咒吗,我永远也不能……就是死,她也让我带着恨意……”
她缓缓合上眼眸,却未觉有一道血泪,璀璨,妖艳,自她眼角溢出。她紧咬着嘴唇,强忍住啜泣,将额头抵住石像的下巴,伴着那最后的咯咯声响,在石化中,陷入了沉睡。
心血耗尽。
两尊石像,紧紧相拥。
忽然,那神格中的火凤幻影,震颤羽翼,一击破开了火球,仰天哀鸣,继而俯冲向下,散成荣耀,渗透进陆压石像。
咔咔咔!
轻微的碎裂声响,自陆压石像上传来,那条条裂痕,竟不住的扩大,散发出阵阵苍炎。
锵然,石像砰然碎裂,散落,现出陆压的脑袋。紧接着,他身上的石块,也纷纷落下,转眼就恢复了自由之身。
神国的诅咒,悄然褪去。
“真傻……”
陆压怅然舒了口气,张开双臂,将朱雀身体拥入怀中,满心爱怜。
望着朱雀眼角的那一丝血痕,他鼻尖酸涩,喉咙哽咽。他虽然化成了石像,但并没有被抹杀,神识、元神都依旧完好无损,朱雀话语、作为,他都看在眼里。
愈是如此,愈令他感到心酸,他眨巴眨巴眼睛,将眼泪挤了出来,方才咧咧嘴,对朱雀笑道:“我是穿越来的,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宿命的诅咒对我无效。我的命运不属于命运神巫,在我自己手中把握着。”
朱雀石化了的小手,仍旧捧着他的脸,令他不能有太大的动作。
“没有谁对不起谁,易变统纲里的‘天尊地卑’,说的是体位,不是地位,我想了这么久,总算明白了‘天尊地卑’是怎么回事,等会我教你。”
陆压闷哼,皮肉中的血管骤然爆裂,渗出了一丝丝黑血。
易变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