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运酒楼,说是酒楼却没有楼的影子,只是一层砖瓦结构的房屋,里面也如乡镇的酒肆一般;被屏风隔成一个个所谓的雅间。与刚才那个小酒馆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里的生意异常红火,人声鼎沸。沿着一条狭长的走廊穿行而过,两侧的十几个雅间都坐满了食客,虽有半幅门帘遮掩,也阻挡不住喧闹的人语声。
双镖定下的座位在最里边的一个雅间。一同跟随他来的十几个人,被他分成两伙,一伙被安排在刚一进门的散座,一伙随他和志民三个人一起来到雅座。随同他的三个人里,其中就有黑三。这三个人,很显然是他心腹。
七个人落座以后,双镖说道:“兄弟有心结识三位老哥,不知道各位怎么称呼?”
志民一怔,临来的时候,三个人只是想到了互相应该如何称呼,却没有想到对外人应该怎么报自己的姓名。他正在琢磨着怎样编一个假名应付一下,就听孙二宝说道:“这位姓洪,这位姓包,我姓陈,耳东陈。我们是额穆县城的,是来收山货和皮子的。”
“洪大哥,包大哥,陈大哥。”双镖对着每个人都一抱拳,马上又向孙二宝问道:“你也姓陈?咱们是本家啊。”
“啊!真的是太巧了,不知道你的名讳是......”孙二宝故作惊喜的说了半截话。
“我大名叫陈明亮,兄台你怎么称呼?”双镖问道。
“哎呀,我叫陈明举,咱们真的是本家兄弟啊!不敢动问,令尊名讳的中间字是否犯‘高’,尊祖父是否犯‘厚’?”孙二宝非常惊喜地问道。
“对,太对了,都是按照家谱排下来的,难道你和我一样?”双镖也有些激动地问道。
“一样,一样。你没有听令尊和尊祖父说过吗?我倒是听家父说起过,光绪年间,我们陈氏高祖两兄弟从大名府闯关东过来,后来就失散了。八成说的就是你们这一支人。”孙二宝说道。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等我再回家的时候问问。”双镖答道。
“可找到你们了,咱们是没出五服的兄弟呀。”孙二宝欣喜若狂地说道,其表情和语气倒像是找到离散了多年的亲兄弟。
志民和豹子呆若木鸡的看着孙二宝,恍若他就是那个陈明举一般了,好半天才醒过神儿来。后来,豹子不止一次提起这件事,说孙二宝比戏台上的戏子演的都好,那一刻,他真的忘记了孙二宝这个人,而把他当做了陈明举。
“你年长,我管你叫大哥吧。”双镖异常激动地说道。
“行,那我就托大,喊你一声兄弟了。”孙二宝说道。
两个人称兄道弟亲热异常,几欲忘记了身边还有几个云里雾里的人。直到酒菜上齐了,两个人才好似醒过味儿来,又回到今天的主题。
“洪大哥,今天多亏了你的提醒,不然,我的脸就丢大了。”双镖说道。
“双镖兄弟客气了,咱们都是中国人,说句话还是应该的。”志民答道。
“我看你们两位也是练家子,不知道师从何门?”双镖问道。
“我们都是家传的一些把式,上不得台面的。”志民谦虚地说道。
“别的就不说了,今天兄弟赢了二十多块大洋,又认下一个本家大哥和两位好身手的人,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来,大家先干一杯。”双镖说道。
言语往来中,志民知道了那个叫黑三的人,大名叫周三强,原是这一带的混混儿,后来被招到护矿队的。双镖原是附近一个村子的农民,有一个亲属在这个煤矿做了两年的工头,很得日本人的赏识。看他一身的功夫,兼之他家里的土地又少,就介绍到这里入了护矿队。半年以后,被提拔做了护矿队的队长,黑三是副队长。
“兄弟,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讲?”孙二宝说道。
“大哥,你有啥话就直说吧。”双镖说道。
此时,酒桌上大部分人,包括志民和豹子在内,都已经进入到半醉状态。唯一清醒的就是孙二宝,他频频举杯满桌的张罗着,自己喝到嘴里的酒却很少。
“那我可就实话实说了。兄弟,你也是这一带有名号的的人,咋就能欠下小酒馆的钱呢?人家是小本生意,一天也见不到几个客人。再要有赊欠的,还不是*着人家关门吗?”孙二宝说道。
双镖沉吟了半晌说道:“大哥,兄弟也是没有办法。矿上一个月的工钱就够买几百斤杂合面的,除了给老婆孩子的家用,就剩不下几张小洋票。我手下的弟兄又多,有时难免要出去吃吃喝喝。还有一些人情往来,没钱咋办?只好先赊着了。”
志民听到这里,虽然不知道孙二宝说这句话的真实意图,但他相信,孙二宝是不会冒着得罪人的危险去问这句话的。
“原来如此。洪老大,一会儿这一桌的酒席咱们哥三个请了吧。”孙二宝冲着志民使了一个眼色。
“行,就这么定了。”志民豪爽地说道。
“这可不行,你们是不是瞧不起我?”双镖有些羞恼地说道。
“我再问你一句话,你还是不是我本家兄弟?”孙二宝问道。
“是,当然是了。”双镖答道。
“既然是兄弟,是不是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孙二宝继续问道。
“没错啊。”双镖答道。
“兄弟你现在不富裕,当大哥的是不是得帮衬你一下?就这样定了。”孙二宝掷地有声地说道。
“这......”
“我刚才绊了这位兄弟一跤,也当我赔不是了。”双镖还想说什么,就被豹子打断了话。
黑三一直对豹子绊他一跤的事耿耿于怀。现在听豹子这样一说,面子上好过了一些。虽说心里还是感觉有些别扭,但嘴上还是还是说道:“有包大哥这句话,我就当自己摔了一跤了。”
“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志民看到孙二宝的脸上,又露出了昔日对付封氏父子时,狐狸一般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