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空飘起了清雪,轻盈而又散碎。天地之间银装素裹,行走在森林里,宛若走在童话世界一般。凋零的灌木丛和沼泽上凸起的草墩上,都妆点着雪花。有风经过的时候,就像银色的烟花一般飘散开来。
豹子,马福才还有小菊三个人,带领着一百多兄弟,赶着二十几张马爬犁,随着老把头他们就下了山。小菊一直笑意盈盈地看着豹子,看得豹子多少有些不自在,只是一个劲儿的和坐在同一张爬犁上马福才说着话。
“马大哥,你说这伙人应该是什么来历?”豹子问道。
“还真的说不准,这么大的绺子在咱们这个地界上,还没有听说过。”马福才说。
“会不会是小日本派来打探咱们的人?以咱们的名义引咱们出来?”豹子问。
“也有可能。不过,日本人知道咱们大概的人数,不可能用一百多个人的性命来引出咱们。”马福才分析着说道。
“马大哥说的在理。老把头大叔,他们都是啥地方的口音啊?”小菊向坐在前面的老把头问道。
“口音还真不像咱们本地的,有点河北味儿,还有点天津味儿。”老把头答道。
“他们的枪多吗?都有啥武器?”马福才问道。昨晚人多嘴杂,加之酒喝得又多,一些细节情况来不及细问。所以,借走路的时间来问清楚。
“枪倒是不多,有十几条长枪,还有二十多条猎枪和鸟铳。还有的人拿着大刀和扎枪。”老把头说道。
马福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每张马爬犁上坐着四五个人,兼之下坡路又多一些,所以,行走的速度相对于上山要快得多。按照老把头他们的说法,这群人今天就会到老把头他们小荒沟村来收钱。豹子催促着赶爬犁的兄弟快一些,要在中午之前赶到小荒沟。
雪下得大了一些,寒风携着细小的雪粒没头没脑地扑面而来,敲打得面门生疼。众人都裹紧了棉帽和围巾,背对着风向,怀抱着枪把手拢在袖口里,也会感觉到刺骨的寒风穿透了棉衣,慢慢的侵蚀着身体。
豹子索性跳下马爬犁,撒开脚步向前跑去。一边跑,一边“嗬嗬”的叫着。看到豹子跑得高兴,原本坐在马爬犁上的一些兄弟也效仿他下地跑了起来。一会儿的功夫,身体就暖和起来,头上也冒出了热汗,他们摘掉了棉帽,一股股热气随之蒸腾起来。看着豹子像孩子一样开心,小菊坐在爬犁上忍不住“咯咯”直笑。
临近中午的时候,一行人终于到达了小荒沟村。小荒沟村有一百多户人家,因为耕种的土地大部分都是山坡地,田里的收成不是很好。所以,每年的冬天,村子里的男人大都会到木帮去伐树,以来贴补家用。志民他们考虑到了老把头他们村子的难处,因此,早上出发的时候,每个兄弟都带了自己的一份口粮。
刚一进村,就看到几户人家外面的木杆杖子上;都拴着几匹马,还十几个人在来回走动着。他们听到声音,都端起手中的刀枪,警惕地向豹子他们的方向张望着。等发现急速跑过来的马爬犁上坐着的都是荷枪实弹的人,才慌慌张张地大喊大叫着示警。
“你们是哪个绺子的?报个字号。”马福才跳下马爬犁问道。已经有十几个兄弟围住了他们。
听到示警,从一些农户家里跑出来的一群人,刚一出门,就被一排黑洞洞的枪口顶住了胸口。在豹子的号令下,山寨的兄弟们把这些人聚到了一处。
“你们是哪个绺子的?报个字号。”马福才跳下马爬犁问道。
”义,义勇军。”一个人吓得磕磕巴巴地答道,手里拿着的一支扎枪上的红缨也在不停地抖着。
“卡啦,卡啦。”随着几声拉枪栓的声音,背后有人向豹子他们“你们是哪个绺子的?”
豹子和马福才回头一看,从背后围过来二十几个人,身上穿的衣服五花八门,棉袍,棉大衣,棉袄,颜色也各异。不过手里的枪支倒是很新的“七九”和三八大盖。领头的一个人头戴一顶狗皮帽子,身披羊皮大氅,有二六七岁的样子,浓眉大眼,倒有几分英气,手里端着一支匣子枪。
马福才在心里暗自叫了一声,惭愧。
“把枪都放下。”小菊领着十几个兄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这些人的身后去了,小菊手里的枪正对着领头那个人的头颅。就在这个人一回头的功夫,豹子一个箭步就冲到了他的眼前,一叼他的手腕,枪就滑到了豹子的手里。豹子随后一转身,扭住这个人胳膊,匣子枪枪随即顶在他的后脑勺。豹子的速度之快,让在场所有的人惊诧不已。
“西北悬天一片云,乌鸦落在凤凰群,不知哪是君来哪是臣?”这个领头的人急忙说道。
“天上无云地下霜,九江八立在山头上。爷们儿报号抗日义勇军第一军。”马福才答道。
“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不认一家人。我们是来靠窑的。”
“来靠窑就靠,干啥跑到这里祸害人家老百姓?”豹子说道。马福才和这个人的对话,他只懂“靠窑”两个字的意思。
“兄弟们原是通化县‘大刀会’红旗分队的;护神坛法师梁锡福坛下弟子,我是他远房的侄子,大名梁峰。你们就是’红胡子‘何大掌柜的人吗?兄弟们都在这片山上转了好几天了。也没找到你们。”
“问你话呢,少打岔。”豹子用枪管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疼得他直咧嘴。
“我们被日本人打散花了,飞机大炮的追着打,法师和几百个兄弟都死了,就剩下我们这百十号人,没有办法,翻山越岭地跑到你们的地界上,想讨一碗饭吃。兄弟们差不多有几个月没吃过饱饭了,这才出此下策。一来,能混几顿饱饭,二来,也想借着这个办法*着你们现身。”梁峰说道。
豹子和马福才他们看着眼前这些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的人,心中有些不忍。豹子的枪口也慢慢地沉了下来。
“大刀会”起源于鲁西南,据说属于“白莲教”的分支,因练有“金钟罩”“铁布衫”等功夫,使用的主要武器是大刀和红缨枪,所以,被称作“大刀会”。自清朝末年,由于山东,河南,河北地区连年的干旱和洪涝灾害,沙俄又伺机侵占东北领土,从光绪年间开始,大清政府就鼓励这些地区的人移民到东北。因此,一些人便背井离乡来到东北谋求生路。“大刀会”这个民间团体也在东北的各个地区蓬勃地发展起来,他们嫉恶如仇,以防盗,防匪,反恶霸,反贪官污吏为目的,在民间很得人心。
梁峰所说的“大刀会”户神坛法师梁锡福,在通化县城一带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神坛下弟子众多,曾经多次配合当地的农民自卫团抗击日本*和开拓团,不曾想,现在却死在了日本人的手里。
“可惜了一条好汉。”马福才说道。
“各位老少爷们,你们要是能容下我们,就留下兄弟们一起杀鬼子。要是容不下我们,让弟兄们吃上几顿饱饭,我们兄弟再杀回去,死了也就不亏了,至少能落个饱死鬼。”梁峰说道。
“几位掌柜的,我豁上老脸求你们收留下他们吧。这些兄弟来村子里要钱是要钱,可没打也没骂咱们庄户人。”老把头说道。
小菊听梁峰说完,眼睛里闪着泪花对豹子说道:“留下他们吧。”
“军长,把他们都留下吧。”
“留下吧,一起杀*养的小日本儿。”
“留下吧。”
一众兄弟众口一词地说道。
“老把头,麻烦你找几户人家给做做饭菜吧,让这些兄弟吃饱了饭,一起跟我们上山。”豹子说道。
“好嘞,都跟着我走吧,先去几家屋子里暖和暖和,我这就去张罗饭菜。”老把头说完,笑逐颜开地领着其他几个木帮把头走在了前面。
寒风依旧刺骨,但众人的心却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