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芯的火苗使劲的挣扎了两下,竟“扑”的一声灭了,黑暗一下子淹没了整间小屋。兰香在怀里蜷缩了一下,展飞忙将被角拉得更上一些,轻轻的把周边压实了。外面的雪下得越是大了,由于雪的缘故,茫茫四野竟如白昼,隔着断墙,雪花纷纷扬扬,竟似挂了一道雪帘,目之所及,远亦不足十丈。一片茫茫雪海,一点破败的驿站,一对落魄的情人,就在这寂静无声的天地间融为一体了!也记不清有多久没有享受如此安详而又宁静的夜了,展飞听着这雪轻轻砸落地上的声音,听着兰香轻微的鼾声,眼睛有些湿了,这该是一种怎样幸福无边的感觉啊!展飞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只得了花生的老鼠,随时惊恐的四下张望着。他知道,明天或者后天,一切将不得不改变,少阳无极,红轿门,小青还有小翠,太多的事让他就像刚架磨的驴,他不能也没法停下。而眼下,他尽可以享受这片刻的安宁!兰香又说梦话了,连梦里都笑得言辞模糊!多单纯的女人啊!你可知道你选择的是个多么不确定的未来!展飞轻轻的亲了一下兰香的面颊,一滴泪水不经意的飘落在她额上,他忙用手指小心的拭去。无论多么的不忍,一阵慌乱的马蹄声踏碎了夜的宁静,三条黑影向小屋的方向飞驰而来。“这次的事全怪白云师弟,师父行前再三叮嘱,无论如何不可惹丐帮的人,你看这次……”声音由远而近,展飞厌恶的向断墙外看了一眼,把被子拉上来盖住了兰香的脸。“谁惹了那帮臭要饭的,我只不过看那小妞长得白嫩些……他们偏要多事!”说话的大概是白云了,展飞想起白云好像是在来凤楼围攻自己的武当三俊之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暗道:“武当亦有此败类,实是不幸。”“不是为兄说你,你那好色的本性也该改改了,眼下正是紧要关头……”又是适才发话之人的声音,只不知是清风还是明月。“二师兄你可别说我,你的事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上次围攻展飞那小子,你站得最远,受伤也最轻,你却找大师兄要钱说是抓药,却跑到“元宝来”赌钱,百花楼你去过也不止一次……”“好啦!你们都能不能收一下性子,此事要是让师父知道倒也罢了,要是传到掌门耳中,你等纵死万次也是不够!”说这话的应该就是大师兄清风了。明月和白云果不敢再言语了,只听得马蹄的“得得”声。“咦!”是白云的声音,似是发现了小屋了,“老天果然有眼,知道爷们人困马乏,竟在此荒野冒出一驿站来!”说话间,人马已到门前了,“只是不知有人没有,”是清风的声音,接着就听见下马的声音和踩雪的“查查”声。这时兰香被吵醒了,正欲发声,展飞忙捂住她的嘴,作势让她不可出声。门“吱”的开了一条缝,接着挤进三条人影,“妈妈的,有没有人啊!”白云一进屋就骂骂咧咧的,连问了三声,见没有人应,似确定没人了,又往前数步,不想“轰”的撞在展飞和兰香吃饭的桌子上。兰香心中一阵紧张,要是摸到饭碗那就糟啦!“他奶奶的,一张破桌子,吓了老子一跳!”说着似乎往后退了退,展飞才松了口气。展飞倒不是怕他们,虽此三人是些败类,但他们毕竟是武当的人,此番去武当求画,亦没必要事先就把关系弄僵了。“妈的,让这帮臭要饭的追的,连打火石都不曾拿,”明月牢骚道,实则抱怨白云来着。白云哪里听不出,反口相讥道:“是啊!要不是臭要饭的追来,这一夜够去百花楼好几回的!”“白云,你他妈的此话什么意思?”白云害他一夜似丧家之犬东躲西藏,本已甚是不满,今见他居然抓住自己痛处不放,大有反客为主之势,一时气不打一处来,竟站起来欲扑将过去。“都给我清静些行不!似你等这般,师父的大计如何能成,师父对你等,你们自己说说,哪一样没有满足你等,就是要女人,要钱师父他老人家也冒死满足我等,你们还不知足吗?倘师父这次大事能成,你们要什么不是一句话的事!”明月白云方止了声,良久,又听清风道:“这次没抢得红轿令,师父却飞鸽传书让我等回去,不知所为何事?”“师父也是,就‘三俊速归’,也不明示,好让我等明白,也免了猜疑。”白云老是嘴快,首先接话,“你懂什么,师父自来谨小慎微,总不能写‘闲云老儿伏诛,我欲登大宝,三俊速归吧!’倘不幸飞鸽为人射落,没的落了把柄。”展飞和兰香听了明月之言,俱大吃一惊,想不到堂堂武当号称武林泰斗,竟也暗藏如此凶险,只待听听“师父”为何许人也。谁知三人只说到此,竟不言语了。突然外面传来吼叫声,“那马停在驿站之外,妖道必在屋中,快将驿站包围了,可别走了妖道……”展飞从断墙望去,却见外面火把似繁星点点,人数甚众,正飞快的向小屋冲来。三俊大惊,竟不约而同的破窗而出,少时就听见匆匆的马蹄声起。丐帮的人近了又远,小屋又恢复宁静。“相公,为什么不抓住这几个小道?”兰香轻声问道,“还没搞清楚幕后之人,不可打草惊蛇的。” “既知小道,其师自现呀!” “这倒未必,还是谨慎些好。”兰香不言了,暗道:“展郎经过这许多事,办事果然想得周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