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弯下了身,长长的黑发跟着垂下,散开一阵冷香。
手指的触感依然光滑如丝,流连在脸颊上带点微凉,屋内很静,我几乎都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原来我还是喝得醉的……”
他低声呢喃,唇边泛起一个自嘲的笑,眼里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忽然就迷离了起来。
这话我就没听懂了,琢磨了会才明白过来,敢情他以为自己是喝醉了在做梦呢!
我一下坐起身,本想让他清醒清醒的,谁知道没控制好角度,又冲得太猛,直接就撞上了他的额头。
……
“你要死啊!喝那么多酒,喝完也不知道收拾,弄得满地的酒罐,怎么就喝不死你!”被撞的人细眉微皱,漆黑的眼里带着迷茫和震惊,“你就不知道躲开啊,还号称武功很好身手很敏捷
,我看全都是放屁!”
已经是被折腾的语无伦次了,不骂出来我就疼得难受,真是越想越来气,平白糟了这些罪都是你南宫令害的!
心里还觉得委屈,刚才被磕到的地方还痛的厉害,可是再抬头看他,我就什么怨言都不敢有了。
之前还迷离的眼神不知何时变得清明了起来,胸口顿时一闷,那眼神就如同看陌生人一般。
“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何必还要千里迢迢跑来?或者说……”说到最后三个字他慢慢勾起了嘴角,笑的妖异而又诡秘,“我还有利用的价值?”
我被他盯得发懵,他的眼神就像根刺,一路从表皮扎进心底,不见血的痛。
“容程不至于这么笨吧。”他笑得越发盛艳,细长的凤眼闪烁着冰冷的光亮,“精心打了十几年算盘,让我栽了这一次跟头,怎么他以为我还会给你们第二次机会?”
“……你是认定了我在利用你?”
“别和我说你没有。”精致的脸凑了过来,同时手也扣上了我的下巴,“否则以你的目中无人如何愿意来搭理我这种野种?还是你大小姐一时同情心泛滥,我这么运气让你觉得怜悯了?那
实在是抱歉,我这种满手污秽肮脏不堪的人还真是不值得你来可怜!”
他手上的劲用力到几乎碎骨,全身都散发着暴戾的怒气,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南宫令,确确实实是被吓到了。
“南宫易有过那么多女人,怎么可能只有我这一个独子,但是我为了自己的唯一地位,对自己还未出世的弟弟下手你知道是什么感觉?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不管什么事一旦成了习惯也就
麻木了,就好像你一样,其实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湿暖的酒香拂过鼻尖,让人起了一种战栗般的酥麻感,我觉得有点不能呼吸,向后仰了仰以手撑地,一阵刺骨凉意便从地上顺着掌心蔓延了上来。
“我已经嫁给你了。”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弱。
黑亮的眼中露出了嘲讽,“谁知道你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被人相信的感觉真不是滋味,尤其还是自以为最亲近的人。
“不管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听是不是?”
“是。”
“那等你冷静了我们再谈吧,我累了,想休息。”
“啪”——手边一个酒瓶碎了。“啪啪”——紧接着一个两个,一屋子的酒瓶都碎裂开来。
如果不看那人的表情,应该是个相当壮观的场景。
“来人!”
还在心惊于他骇人的怒喝,少游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
“请容四小姐去北青苑休息。”
他背过身,声音是极力的压抑,单薄的肩膀有隐忍的颤抖,我不自觉地握了下手,一片冰凉濡湿。
少游过来拉我的时候我几乎腿软的站不起来,走前脑海里唯一的印象是他的左肩处有一道暗红色的血印,颜色不深但染在素白单衣上却是扎眼。
“他肩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少游低头走在我身侧靠前一点,未明楼里的灯光打的很暗,他的表情忽明忽灭,以至于我看不清。
“刀伤。”
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伤口裂了不去叫琼华吗?”
“……”他顿了下脚步,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这伤到现在大半个月都没有上过药也没有包扎过,琼护法为此与君上争执过不下十次,但次次被挡在召南阁外。前几天被君上震伤了几根肋骨
,这几天才没了声音。”
前面进赤峡谷那会儿我一门心思琢磨着要怎么解释所以没留心注意,现在仔细看一下,果然谷内人心惶惶,满布着压抑的气氛。
“不上药?他等死啊?”到了未明楼下我突然清醒了过来,刚刚被他一呵给弄蒙了,居然就这么听话的跟着少游出来了。
我提起厚重的裙摆转身就往回冲,就他刚才那态度,难保北青苑能是什么好地方?
第 99 章
窗外的云雾很厚,积了一层又一层的冰雪,载不动便如棉絮般飞扑而下。
谷内虽要比谷外暖和许多,但这赤峡谷到底是在寒山之中,被这夜风一吹不冻出一身鸡皮疙瘩来就神了。
可偏偏有些人就爱挑战极限,只披着一件单衣靠在软榻上不说,还大开着窗门吹冷风,人赏月也不是这样赏的好不好?
屋里的酒味比刚才更为浓烈了,软榻前铺着的白绒垫上有一大滩暗红色的血渍,有深有淡。软榻的右边,脚蹬上五彩斑斓的撒了一地的衣服,仔细看就能发现每一件都被染红过。没注
意到的时候不觉得什么,一旦看见了忽然就觉得满室的酒香里飘出了一丝腥味。
玉般精致莹白的脚踝搁在鎏金扶手上,在昏黄的光影中几近透明。
长长的衣摆被风吹的翻卷而起,腰际处有浅浅暗红,顺着往上去血色渐深渐浓,到了肩膀处简直是触目惊心!
他看过来,一双眼如同被涂上了浓浓墨色的冰珠,太过莹冷而折射出明亮如星的璀璨。
“是谁?”竟能把他南宫令伤到这种程度。
“你不是累了要休息吗?”抿着苍白的唇,即使虚弱也还要继续他的别扭。
“等我休息够了估计你也失血过多而亡了。”
我走过去将窗口关上,扣的严严实实的。
“我不要你的同情和可怜。”他闭上眼,一并掩去了眼底就要溢出的苦涩。
苍白的脸脆弱的好像一碰即碎,我鼻子一酸,差点没有控制好情绪。
“……我没有想到大哥会用容家作饵,你一手扶植起来的聚义庄也被他拿走去讨好天晨了是不是?”
“没想到?”嘴角绽开一抹讽刺,“你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他安排的嘛。”
“不识好人心,那个时候我要是表现的很明显,我哥才不管你有多大的利用价值,肯定是当时就送你去见阎王了。”
“什么……表现的很明显?”
你倒是会捡重点问,我张了张嘴,突然觉得很窘,当面怎么说得出口?
“伤口疼吗?药箱在哪儿?”
他忽然睁开眼,眼神晶亮的骇人,“你躲什么!”
被他骇住,膝盖一软我整个人就往他身上跌去,收都收不住。
“唔!”
耳边传来一声闷哼,这么重的压下去肯定是扯到他的伤口了。我撑起身,就看到他细细的眉头都纠到了一起,苍白的脸上冒出了一层冷汗,我顿时觉得心里像是被人用刀划开了道口子
,生疼的厉害。
“先替你上药包扎好不好?”
“不好,先回答我的问题……”
都痛成这样了还死撑着,你不难受我难受!
“你闹够了吧!你想死经过我同意了吗?!”
扯开他的衣领,看到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伤口已经恶化溃烂,刀口边红肿发紫,还有脓水和血水从伤口处流出。
一时没忍住,眼泪就像失控一般噼里啪啦往下掉。这谁啊,下的那么狠的手!
“莲……”他想伸手过来,可是稍稍一动就痛的唇色发白,又是一身的冷汗。
我倒抽一口冷气,转身就翻箱倒柜的开始找药。
用了半盏茶的时间只找到了一瓶三七,虽然没有云南白药,好歹也能暂时先止血。
那人躺在软榻上紧紧盯着我,给他上药的时候最大反应也只是拧起眉,竟然一声不吭。
“明明最讨厌脏的人,这次倒是忍得住……”一边抱怨,一边从衣柜里拿出件新的衣服给他换上。
刚想转身让少游去打盆热水来,顺便收拾一下,手腕却突然被扣住。
“什么?”
他的眼睛还是亮的吓人,薄唇紧抿,眼眉微皱,夹杂着些许怨愤。
呆呆的看了他一会,直到他手上的力道越握越紧,眉头越拧越深,我才明白过来。
“咳咳……”我躲开他的眼,心跳一下加快,感觉有灼人的热气从脸上散了开来。“那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被你爹叫过去和我大哥过招,我大哥已经是动了要杀你的念头,就因为之前
在石香院你爹……丢下你后我看了你整整两个时辰……”
“然后?”他的声音很轻很弱,如果不是房里很安静否则不可能听的清楚。
“然后,你小时候根本就是很讨厌我吧?那时候还没有人敢当着我的面这么明目张胆的对我表现出厌恶,原先我只是觉得不习惯但也没上心,后来大哥说要我拉你一把我照做了,可是谁
知道你……怎么就那么复杂那么别扭,我没有同情过你更没有可怜过你,只是每次看到你就觉得心里不舒服,凭什么你一点事没有就我一个人难受,越是这样就越是想找你麻烦,后来么不知
不觉养成了习惯……”
当时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既然你讨厌我那我也讨厌你。
“说到底你就是不相信我!”说到后面实在是太低声下气了,忍不住掐了一把他的手,没敢用力。
手上的力道松了松,“……刚才摔疼了没?”
“没你的伤疼。”
本还想问是谁下的手,但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还是等他养好了伤再说吧。
“我让少游来收拾下,打点热水给你擦擦身?”
他点点头,闭上了眼。
终于搞定这个比孩子还孩子气的男人,累得我够呛。
第 100 章
等到一切都收拾妥当,生好暖炉点好熏香都已经是后半夜的事了。我干脆也不睡了,索性看着他睡觉一直看到天亮。
这次的伤比较重,他又没有及时上药修养,拖到现在已经耗去了许多精力,但即使这样他仍然睡得不踏实,一点点声音就能让他惊醒。
给他掖好被子,手还没从被子上拿开他就眯开了眼。
“再睡会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据少游所说,这个人除了喝酒喝得很勤快,其它东西几乎不碰,也亏得他内功深厚否则哪里撑的到现在。
“嗯……”他咕哝了一声,闭上眼又睡下了。
未明楼也是一如既往保持他喜欢的清冷,一直要走到天府苑外才能看到人。
绕了大半个圈子才走到厨房,没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扑鼻的香味,让人忍不住要食指大动。
“这是什么?”
熬粥的人被我吓了一跳,才抬起头就嘶哑咧嘴了起来,应该是扯痛了骨头。
“羊骨粥,补血养气的。”身边的少游答道。
“哦。”我使劲闻了闻,实在是香。“厨房隔那么远等端过去东西都凉了,还吃什么?”
“君上向来不喜欢油烟味,三餐都是由属下用内力保着温送过去的。”
“你还要熬多久?”此情此景为何如此熟悉。
“……君上肯上药了?”
“嗯,一会给我几瓶云南白药。”
琼华眼神忽然一变,用满是怨恨的眼瞪着我。
“你不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