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把军号同时响起。陈旅的战士有如猛虎出笼,一跃而起,挥舞着明晃晃的大刀杀向敌阵,战士们分工明确,以二对一,陈旅的战士一人手持驳壳枪劲射,一人手持大刀随身护卫,驳壳枪一响,日军倒地不起,大刀近身一轮,一磕一划,人头落地,干脆利落。
陈旅的战士训练有素,大刀轮得呼呼作响,陈建峰让战士们每天操练的这套刀法简单,但是实用,很适于近身作战,日军本就惊魂未定,被战士们这么猛打猛冲,顿时又乱作一团,哪里还有什么队形,只能各自为战。八路军越战越勇,日军却是越战越心惊,大野联队的日军也算是经过历练的,但却是第一次遇上今天这种阵势,前半个小时,只听到八路军的枪炮声,己方毫无还手之力,寥寥几枪,只能被动挨打,战争刚刚开始,己方死伤过半,连联队长就已阵亡,群龙无首,好不容易开始有组织地抵抗,八路军已经近身肉搏,一个持短枪点射,一个持大刀狂砍,训练有素不说,还彪悍至极,明明刺刀已经捅进对方的肚子,对方并不怕死,干脆利落地直接让你来个对穿,手里的大刀则顺势插进你的胸口,彼此同归于尽,谁也别占谁的便宜。
八路军打仗如此具有章法,攻防有致,而且还如此彪悍,不怕死,这样的打法为大野联队进入中国第一次遇见,日军士兵心里寒意顿生,有一种遇上狼群,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一时胆战心惊,再无斗志,开始溃退。
可此时想逃,谈何容易,二对一早就成了四对一,四比一现在又成了八比一,悬殊越来越大,八路军的优势越来越明显。局势明朗,几近尾声。
战斗结束。陈建峰一看怀表,历时二个半小时。
战士们迅速打扫战场,陈建峰来到大野毙命的河滩,胡长发看着大野那张死得比较峥嵘的脸,问:“旅长,这小鬼子是个什么官?”
陈建峰一看大野的肩章镶着金边二杠三颗樱星,说:“是个大佐。这只怕就是日军的联队长大野。”
胡长发将大野的肩章扯了下来,说:“可惜只是个大佐,要是个将军就好了。”
朱有良笑,说:“能打死一个日军的大佐,已经很不错了。”
胡长发笑,问:“旅长,将军的肩章是什么样的?”
陈建峰笑,说:“日军的将官满金底,上面镶着樱星。”
胡长发点点头,说:“我得记好了,下次要是打死了日军的将军那就可以显摆了。”
蒋民云跑来报告,说:“活捉了二十余名日军,其中重伤者十人,怎么办?”
陈建峰心说活捉个屁,日军十六师团都是攻打过南京的,听说南京沦陷后,日军大开杀戒,对放下武器的国军和手无寸铁的市民实行了灭绝人寰的血腥大屠杀,对于这种毫无人性的刽子手,就得针锋相对,不必讲什么仁义,蒋民云刚才就该在其放下武器之前一通“突突”,简单省事,可现在既然已经活捉了,他还能怎么办,只能是押送师部,让师部去处理,至于重伤将死者,那就弃之一字岭,让日军自己去处理,他陈建峰的药品得救治自己的战士,没有多余的药品去救治敌人。
陈建峰电令东阳关的左锡林,迅速解决战斗,同时命令于响堂铺打阻击的康平立即向太行山腹地撤退。
胡长发不解,说:“旅长,怎么不乘胜追击,各个击破,先绞杀了东阳关小鬼子,再灭了涉县的援军?”
陈建峰笑,说:“告诉同志们,赶紧撤,我估摸再有二个小时,潞城的援军和安阳小鬼子的飞机就该赶到一字岭了。”
胡长发明白了,陈建峰不再恋战,见好就收,是担心遭到日军的空袭。
涉县的日军好不容易渡过清漳河,还没到响堂铺,就收到大野联队“玉碎”的电文。涉县的日军明白,大野联队完了,涉县的日军指挥官心想大野联队都被八路军歼灭了,自己这四百人又岂是八路军的对手,日军的指挥官害怕八路军消灭完大野联队后,对自己实行包抄,也顾不上东阳关的辎重中队了,急忙回撤涉县。
康平从望远镜里看着涉县的日军调转屁股,张皇失措地往涉县而去,暗叹:“可惜了。”
康平一摆手,率领战士迅速地朝莽莽太行山撤退。
而东阳关的绞杀也近尾声,大野联队一进一字岭,围点已无必要,左锡林不再零打碎敲,命令赵熙海:“熙海,用迫击炮给我将那中间几辆汽车轰了。”
“明白。”赵熙海一笑,亲自操炮,瞄准东阳关中段的那十几辆汽车,当当就是几炮,一辆汽车顿时起火,四挺马克沁重机枪同时开火,一条条火线直朝日军的中段涌去,打得汽车火花四溅。又一辆汽车被迫击炮打中起火,躲在汽车边负隅顽抗的几名日军也被气浪掀起,浑身是火,惨叫着滚到路边,声音凄厉,在山谷中回响,更是惊心。
左锡林命令:吹冲锋号,冲!
离一字岭二十里太行山腹地的羊肠小道上,胡长发走在朱有良身边,看着手里的大佐肩章,问:“政委,这日军的大佐也就是个上校团长,那照这般算,咱们旅长,怎么着也得是个少将吧。没想到旅长十年前是少将,转了一圈,又是少将了。”
朱有良笑,说:“咱八路军才几个旅啊,旅长怎么着都得是个上将,你这个直属特务营营长应该是少将。”
胡长发笑,说:“政委骗人,营长怎么可能是少将?从来没有听说过,不可能。”
陈建峰回头一笑,说:“咱们共产党从来就是可以将不可能变成可能,谁规定营长就不能是少将了,你胡长发就不能是将军了?扯蛋,一切皆有可能,将来我们的部队发展壮大起来了,取得了全国革命的胜利,你胡长发当个少将还不是好玩一样,想当年,黄埔校军只有一个团,何应钦也只不过是一个团长,徐海波教官也不过是一个营长,胡宗南黄维戴致力他们都不过是个见习排长,,你看看现在,只不过十余年的时间,他们哪一个不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当初你胡长发能想到,戴致力也能是中将。”
胡长发摇摇头:“我哪想得这么远。”
“怎么?你胡长发不想当将军。”陈建峰问。
胡长发摸摸头,笑,说:“想啊,怎么不想,只要是当兵打仗,就没有不想当将军的。”
“这就对了。”陈建峰点点头,说,“拿破仑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胡长发不知道拿破仑是谁,问:“旅长,拿破仑是谁啊?怎么从来没有听过,国民党的高级军官里没有这个人啊。”
陈建峰笑,说:“让你多识几个字,你还不乐意,以后真成了将军,让你在电文上签字,你是画圈呢还是按手印。”
特务营的战士们都笑,说:“营长,按手印麻烦,就画圈。”
陈建峰想了想,说:“政委,我看有必要加强战士们的文化素质教育,让战士们多学习,一支都只知道画圈的队伍是成不了大气候的。”
朱有良把陈建峰悄悄拉到一旁,笑,说:“建峰,跟你说正经的,要不要向上级申请,将辛小雅同志调到我旅来当文化教员。”
陈建峰瞪了朱有良一眼:“你少添乱。”
朱有良不乐意了:“这怎么就是添乱了,建峰,你给我说实话,难道你对辛小雅就没有一点动心?”
这个问题,陈建峰拒绝回答,掉转身,懒得搭理,朱有良看着陈建峰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胡长发还真成了将军。1955年解放军首次授衔,全军被授予少将以上军衔的将帅有一千余名,而出自陈旅的将军就有二百人之多,胡长发被授中将军衔,成为一百七十五名中将之一。当然那时的胡长发读书看报已是无所不能,小菜一碟,在文件上签起字来也是龙飞凤舞,很有功力,司令部的那些刚入伍的小参谋,谁又会想到自己的副司令,曾经在太行山被战友们调侃,戏称其只会画圈。
当天,有日军的飞机在峻岭上飞过,战士们啧啧不已,说:“咱们的旅长神了,都能算准小鬼子的飞机什么时候到?”
陈建峰笑,说:“这就是计算,大野会在什么时候请求空军支援,飞机从接到命令到起飞大概需要多长的时间,日军最近的机场离一字岭多远的距离,飞行时间是多久,都得考虑周全,这样才能心中有数,所以作为八路军的各级干部,除了打仗敢玩命,还要多学习多提高自身的素养。大家有没有信心学会识字?”
“有!”胡长发和战士们齐声回答。
一会,一字岭方向爆炸声此起彼伏,日军对一字岭周边实行轰炸了。陈建峰心想,炸得好,最好将那十几名小鬼子的重伤员一并炸死才好,小鬼子只有死了才能让人省心。
一字岭伏击战,陈旅毙敌大野大佐以下一千人,并绞杀日军辎重中队二百余人,大野联队的精锐就此折损近半,日军第十六师团长中岛对此震惊不已,中岛不得不放缓进攻晋西的计划,调兵回援晋东南。
中岛在给日军统帅部的报告中,也不得不承认一字岭伏击战是八路军围点打援的一个成功范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