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赦老爷成功夺回荣国府的大权,但赦老爷毕竟是个孝子,所以至今都没有让老太太从荣禧堂搬出来,自己也一直都住在东跨院。
这也是荣国太夫人所剩不多的几丝体面了。
东跨院,正房。
父子四人正围坐在一起吃着饭。
好大儿难得回来一次,于是贾赦都会趁着大儿子在家的时候拉着他们兄弟三个和自己吃一顿饭。
尤其是当他看到自己这三个儿子全都健健康康还都有了各自的事业、学业后,那股子成就感更是令他陶醉.
瞧瞧,瞧瞧我这三个好大儿,可比老二家的那两个好到不知哪里去了!
老大贾珠虽然有出息,可是身子骨不好,是个病秧子。
老二贾宝玉更是个在脂粉堆里厮混的草包玩意,还没什么担当!
而自己的这三个好大儿呢?
大儿子自不必多说,两府的两位祖宗的成就也就这样了。
二儿子也是自己的嫡长子贾琏也已经成家立业,不仅与儿媳一起撑起了荣国府这个摊子,还借着他大哥的门路进了前军都督府当佥事,也是有了自己的正经职业。唯一令贾赦不太满意的就是成婚这些年只有一个女儿贾巧,至今都没有一个承爵人。
至于三儿子贾琮.
还活蹦乱跳的活着,能吃能喝,挺好。
这小子目前还在国子监上学,虽说成绩不怎么样但也还凑合,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允文允武的,除了那些天才,其他人总要在练武与习文之间做出取舍的。
贾琮便选择了习武,据说练的挺好,但毕竟没有正儿八经实战过,具体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大哥.”自进了门就显得有心事的贾琮还没吃几口饭便放下了饭碗,有些局促的看向贾珲。
那股局促劲儿,就仿佛许多年前贾珲刚刚把他接到自己家养时一样。
“有事说事。”
贾珲同样放下了饭碗,目视着正长喘气给自己加油鼓劲的贾琮,大概明白他是想要干嘛了。
“咳咳.”贾琮清了清嗓子,脑海中仔细回忆着李绍编写然后自己死记硬背下来的词:“大哥,听闻准噶尔部犯我大齐”
“说重点。”
听这口气,不用问就知道他要说的词肯定都是照着纸背下来,作者都不用去找,一听就是自家小舅子李绍给他写的。
“嘿嘿.”贾琮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而后深吸一口气,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大哥,我想跟你一起出征!”
贾琮话一出口,着实惊到旁边正准备看戏的父子二人,连忙放下饭碗准备劝劝他不要找死。
活着不好嘛?
“行啊,我没意见。”
“不是不是,大哥你说什么呢?你让琮哥儿一个半大孩子上战场?
是,平日里这小子确实是不干人事到处惹是生非给家里惹麻烦,可也罪不至死啊!”贾琏当即反驳道。
“二哥,我这都十七.”
“你给我闭嘴!”贾琏狠狠瞪了贾琮一眼,不知道哥哥我是在救你狗命吗?
还敢主动请求上战场,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国子监都白上了!
与原著不同,这辈子贾珲可是把贾琮接到郡公府去从小教导到大的,而贾琏在成婚前也经常跑去郡公府和哥哥嫂嫂吃饭,所以连带着他与贾琮也经常见面,关系好的很。
他可不愿意在哪天收到贾琮阵亡的消息!
“不是,二哥,我是真的想跟大哥出征啊!”贾琮一下子急了,“大哥早已功成名就,这场仗打下来一个国公肯定跑不了。二哥你是咱家爵位的承爵人,等老爷没了哎呀!!”
愤怒的老父亲一巴掌打的贾琮惨叫一声,一个踉跄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贾琏没有管正在挨老父亲打的贾琮,而是转过头来紧盯着贾珲:“大哥你看啊,就这小子这幅倒霉模样,上了战场还能回来?”
“话也不能这么说”端起碗来又夹了一筷子豆芽扔进嘴里,嚼了嚼咽下肚,贾珲用筷子指着贾琏:“你觉得战场危险得不偿失是因为伱天生有爵位来继承,你没必要上战场玩命。
可琮哥儿呢?”
“琮哥儿”贾琏有些烦躁的挠了挠鬓角,本想说以大哥你的功绩完全可以帮贾琮荫封一个小爵位,可却完全说不出口.
大哥他也有自己的几个庶子缺爵位,而且大哥也没有义务给贾琮挣爵位啊!
“想明白了?”看着面色苦恼的贾琏,贾珲笑了笑:“你有咱们传家的爵位可以继承,我也已是公爵之尊,往后也给了后人们至少五代人的富贵,可琮哥儿呢?
可以说除了往后分家时理应属于他的那两成家产外什么都没有。
他也不是个读书的料子,科举是与他无缘了,而且以他的性子,肯定也不甘我给他安排一个闲差就这么平凡一生.”
“啊什么?还有这种好事?”
刚刚因为贾赦打累了才爬起来的贾琮有些惊喜的看向贾珲。
贾珲沉默不语,只是手离着腰带越来越近
“别别别,大哥我错了,我不该皮一下的!”贾琮瞬间怂成一团.
“呵,你这完蛋玩意儿”贾珲冷笑一声,抬起脚来再次将贾琮踹倒在地。
不再理会叫声浮夸的贾琮,贾珲转过脸来再次看向贾赦与贾琏:“别听他胡咧咧,他若是真想要混吃等死一辈子,还会十年如一日风雨无阻的拼命练武吗?”
贾珲一脸暴躁的指了指沉默下来的贾琮:“别看这小子平日里嬉皮笑脸没个正型,实际上心气高着呢,你看他平时和人家打架都怂过谁?前几年临淄留守孝慎老亲王全家进京给皇帝贺寿,结果不知怎的与王孙有了冲突,这小子不就跟王孙打了个头破血流嘛!
琮哥儿,因为什么来着?”
“因为那孙子骂我小婢养的!可我明明是姨娘养的!”贾琮有些艰难的从地上爬回凳子上,揉着刚刚被大哥暴击的屁股龇牙咧嘴。
贾赦欲言又止,心想你亲娘其实没录上族谱,身份上还真是通房丫鬟,叫小婢养的严格意义上讲也没什么不妥。
但担心说出来这小子会倒反天罡父辞子笑,摇了摇头没吱声。
算了算了,如果这小子真的能跟着他大哥闯出些名堂来,那就添上去吧
“听见没?其实不光是他,你大哥我从小到大也是被人家那些皇子王孙一口一个‘小婢养的’骂大的,我也和他小子一样,管你是谁家的王孙还是哪家的贵胄,二话不说上去干一架再说其他!
所以啊,难得碰到一场我负责指挥的战事,既然他想跟着去,那我也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那万一他死在战场上了呢?”贾琏打断了贾珲的话,“再说了,九边那么多精锐,犯得着让他一个半大小子去送死吗?”
“混账东西,他的命是命,那九边将士的命就不是命了?”
“他可是荣国府的贵胄!”“我当年也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
贾琏怒视着已经眯起眼睛来的贾珲,让正堂内的气氛逐渐凝固了起来.
贾赦沉默不语,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不合适。
老二贾琏是在兄友弟恭,护着弟弟不让他去战场找死。
老大贾珲是为了贾琮的未来着想,想要给他一个往上爬能挣下一番家业的机会!
若是自己站在贾琏这边,别说被夺了机缘的贾琮会不会恨自己,就是老大会不会和自己心生间隙?
可若是站贾珲贾琮可说不定会死在外面!
“二哥,别说了!”
贾琮不再揉搓屁股,而是站了起来很是郑重的给贾琏躬身行了一礼:“二哥,你担忧我的生死,弟很是感动,你对我的好贾琮永世不忘,可.”
“可”字一出,贾琏心中便一阵哀叹,他知道贾琮已经下定决心了
“可弟不想要得了一份家产以后就在闲差上混吃等死一辈子!
弟今年虽然十七,可依照大哥所言,武艺已经锤炼出些火候了,既然弟有拼一份家业的能力和机会,那弟就不想放弃!”
“哪怕死在外面?”贾琏红着眼睛凝视着贾琮。
“哪怕刀剑加身战死沙场!”贾琮斩钉截铁!
大堂内再次陷入沉寂。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反正离出征还有些时日,琮哥儿你也再好好想想。
先吃饭吧,菜都快凉了,等吃完了咱们可去祠堂开会!”
关键时刻还是要贾赦这个老父亲来打圆场,给了大家台阶下,贾珲与贾琏相互冷哼一声,低下头端起碗来继续吃饭.
。。。。。。
宁国府,祠堂。
郡公相召,这个时辰早已经用过晚饭的贾家成年男丁们已经全部到齐,此刻正三三两两与相熟的人坐在摆放在祠堂前大院里的一排排长凳上小声嘀咕着什么,等待着郡公过来。
与那些外人所称呼的“大都督”、“大将军”、“太尉”不同,贾家的族人们,尤其是文字辈和比贾珲年纪大的同辈们通常都是叫贾珲“郡公”的。
代字辈作为正经长辈直呼“珲哥儿”、“瑾玉”就行,可文、玉两辈就差点意思了,如贾政这样的近亲还好,可那些远一些的就不太好倚老卖老充大辈了。
无他,身份差距太大了。
若贾珲是四五品官那自然是爱怎么叫怎么叫,可人家不仅封了郡公,甚至还被朝廷拜为太尉,那直呼其名就不好了。
思来想去,大家就开始像叫“老宁国”、“老荣国”那样称呼起贾珲来了。
贾珍贾蓉父子俩也安静的与“代”字辈族老们坐在第一排的交椅上。
其实大家在被人通知时,便知道郡公想要和大家说些什么了。
尤其是上了年纪的族人们就更熟悉了
当年,二位叔父/祖父和二哥/二叔准备出征去打仗的时候,就是这样召集贾家子弟跟着去当兵的!
“啧啧,可算是有仗打了.”一个叫贾敄的散发着彪悍气息的中年男人有些感慨的与身边朋友说道。
贾敄,宁荣街上最大的一间肉铺的掌柜,专门卖贾珲庄子上养的那些鸡鸭猪羊。
为人豪爽,十分仗义,再加上靠卖肉也攒下了一些家底,所以在整个贾家文字辈也是有话语权的人。
身边的友人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可不?上一次出去打仗那都是七八年前的北伐了吧?可惜江南平叛没轮得着咱们,反倒是便宜金陵的那群人了.”
“嘿,那是郡公去江南公干的时候碰上了,实在没办法才找的那群人,要论武艺跟忠心,不还得是咱们在京的八房族人?”贾敄拍着露着护胸毛的胸膛使劲拍了拍,“对了,这次你去不去?”
友人面无表情的拍了拍自己的右腿:“你他娘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老子这条瘸腿是怎么瘸的你心里没个数吗?”
“嘿嘿.”贾敄打了个哈哈,没再说话。
这条瘸腿可是换了自己一条命啊!
不过自那以后,自家肉铺的肉就随他拿了。
“不过我家老大也十六了,焦太爷说他手上也有些东西能出师了,所以我准备让他上战场博一个前程,将来也好说个好点的人家.”友人揉搓着自己的右腿说道。
“你就惯着他吧,小年轻心高气傲不知道勤俭持家,还什么娶媳妇不要只有贤惠的,要又漂亮又贤惠的,也不想想这种好人家能不能轮到他?”贾敄撇了撇嘴,他这个大侄子哪都好,既孝顺又干活麻利,就是娶媳妇这一块上着实对自己没有清晰的认知。
“所以才让他出去打仗博个前程嘛!生死有命,活着带着军功回来,那就能当个官,就能娶个好老婆。
单活着回来没军功,见识过战场那他的心也能踏实下来,安安稳稳好好过日子。
若是回不来.”友人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
那就只能培养老二了。
贾敄横眉竖眼瞪了一下友人:“放屁!我大侄儿福大命大,你放心,有我这个当叔的和他玎兄弟照拂,他指定全须全尾的回来!”
“就是有你父子俩照拂,我才怕他回不来啊”
“滚蛋!”贾敄没好气的一拍友人大腿,怒骂一声转过头去不想再搭理这人。
祠堂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贾家族人们纷纷望去,认清几人后连忙都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