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长史只管坐着,对贾政冷笑道:“我们府里有一个唱小旦的琪官,如今竟不知跑哪去了,我们各处去找,十停人里倒有八停都说,他近日与衔玉的那位令郎相与甚厚。因王爷甚喜琪官,身边断断少不得此人,故此下官特来求老大人转谕令郎,请将琪官放回。”说毕,便起身打了一躬。
贾政听说宝玉竟偷藏小戏子,说不定这戏子还是个娈宠,一时又惊又气,忙命唤宝玉来。
宝玉不知何事,忙赶来时,贾政便问琪官之事。宝玉唬了一跳,忙道:“实在不知此事。”说着就哭了。
贾政未及开口,那长史便冷笑道:“公子不必掩饰,早说出来,我们也少受些个辛苦。”宝玉只推说不知。
长史见他不认,冷笑两声道:“现有据证,当着老大人的面说出来,公子岂不吃亏我只问一句,那红汗巾子怎么到了公子腰里”
宝玉吓得目瞪口呆,心道连这样的事都知道了,万一连带那些事也说出来,今日再不能活着出去,忙道:“大人既知他的底细,如何连他买房置地也不知道就在东郊离城二十里,有一个紫檀堡,想是在那里也未可知。”
那长史笑道:“这样说,一定是了。若找到了便罢,若没有,还要来请教。”说着便忙告辞了。
贾政知道里面更有不堪的内情,只等着送了那长史出去再回来盘问,便喝道:“不准动”一面送那长史出去。
回来时见贾环带了几个小厮乱跑,大不成个体统,便喝令小厮道:“给我快打”
贾环见了他父亲,吓得骨软筋酥,忙低头站住。贾政便问:“你跑什么带着你的那些人也不管你,由着你野马一般”
贾环为了躲罚,灵机一动,说道:“方才原不曾跑,只因那井边昨日淹死了一个丫鬟,我害怕,所以才赶着跑过来。”
贾政听了惊疑道:“好端端的谁去跳井”自以为是苛待了下人,便命叫贾琏和赖大来。
贾环上前跪下道:“父亲不用生气,此事除太太房里的人,别人一概不知,我听见我母亲说”便悄悄道,“宝玉哥哥前日在太太屋里,拉着太太的丫头金钏不遂,打了一顿。那金钏便赌气死了。”竟是把宝玉说成了逼母婢的恶少色魔。
贾政气的面如金纸,也不去盘问宝玉了,只命人把他绑起来,亲自动手着实狠打了一顿。直到后来王夫人和贾母把宝玉救下来,方才算完事。
黛玉听说了,便和湘云一道去看他,一众人都在此处,只不见袭人,想来是去问茗烟宝玉挨打的缘由了。
至掌灯时分,宝玉已是睡下,又有周瑞媳妇、吴新登媳妇等几个有年纪常来往的来给宝玉请安,袭人忙让到西边房里悄悄笑道:“来得不巧了,二爷已是睡了。”众人便只略说了几句话就又走了。
一时王夫人处的一个婆子来传话,叫一个跟二爷的人去。袭人想了一想,便告诉麝月等人道:“太太叫人呢,你们好生在房里,我去去就来。”同那婆子一起去了上房。
王夫人正在凉榻上摇着芭蕉扇,见袭人来了,不悦道:“不拘谁来也罢了,偏你又来了,谁服侍宝玉呢”
袭人忙陪笑道:“二爷才睡安稳了,那几个丫头如今也好了,太太请放心。”说了几句宝玉的起居琐事,袭人又讨了玫瑰清露正要走时,王夫人突然问道:“我恍惚听见宝玉今儿挨打,是环儿在老爷跟前说了什么话,你可听见这个话没有”
茗烟早告诉了袭人此事,袭人因怕得罪了赵姨娘,便推不知道:“我倒没听见这个话。”迟疑一会儿,想起宝玉和黛玉之事,便说道:“我今儿大胆说句冒撞的话,请太太不管怎么变个法儿,教二爷搬出园外来住就好了。”
王夫人听了大吃一惊,忙拉着袭人的手问道:“宝玉和谁作怪了不成”
袭人忙道:“太太别多心,只不过是里头姑娘们年纪大了,林姑娘住的也近,又是表妹,二爷时常的去玩,虽说是姊妹们,到底是男女之分,还是搬出去好些。”
王夫人便道:“你老实和我说,是不是宝玉跟林姑娘有了什么”
袭人见王夫人逼问得紧,便半吐半露道:“我偶然听见二爷跟林姑娘说些什么不大好的话,怕以后闹大了难以收拾,所以赶着来讨太太的示下。”
王夫人气的双目赤红,果然叫黛玉那个狐媚子勾了宝玉的心,要是真让他们俩定亲成婚,以后这贾府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吗王夫人想了一想,笑道:“我的儿,你竟有这个心胸,想的这样周全。真真好孩子,罢了,你且去吧,我自有道理。只是还有一句话,你如今既说了这话,我索性就把他交给你了,以后自然不辜负你。”
袭人欣喜若狂,只低着头做恭谨状,慢慢的退了出去。
因老太太把持得紧,王夫人一直都没能把自己的人送到宝玉身边,宝玉有个什么事自己也不知道。本来袭人是老太太的眼线,王夫人只对她冷冷淡淡,今日竟得她投靠效忠,又是个这么知情识趣的,本来前些日子贾母不承认元春指婚的意思,王夫人的斗志已被贾母打压下去,如今却又熊熊燃烧起来,夜色深沉也不睡觉,只是一心筹划着怎么样先夺了黛玉的家产。
时间一天天过去,林如海生还的希望越来越小,黛玉也越发沉默,除了给贾母请安,平时并不出来,湘云也走了,偶尔三春会来坐坐。
这日吃过早饭,黛玉望着窗外的竹林出神,紫鹃端着几碟点心,又有牛乳冲的茯苓霜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苦劝道:“早饭就没吃几口,这是宋嫂子刚做的扬州点心,姑娘好歹吃一些。”
这些日子黛玉的胃口越发不好,十顿饭里能吃五顿就已经不错了,眼见瘦的脱了形,郝嬷嬷紫鹃等都心急如焚。
黛玉看了一眼托盘上的东西,一点食欲都没有,也不觉得饿,便摆了摆手,叫紫鹃仍旧端下去。
郝嬷嬷拿着一封信匆匆走进来,递给黛玉道:“这是我们府的林管家刚让人送来的。”
黛玉接过信来,封口完整无缺,又有印鉴,奇道:“这信是从哪拿的”以往的信件必得经过贾母、王夫人或凤姐儿才能到自己手中,自然都是不封口的。
郝嬷嬷道:“宋嫂子出来进去都从后面角门走,那看门的婆子与她相熟,是她偷着送过来的。”
说话间黛玉已经打开了信封,信中林管家道:“听闻朝廷已经停了搜索,家中派去的家丁也都无所获,”后面又道,“府里人心不定,老爷养在府里的几个师爷已是走了,有许多下人也都闹着要走。另还有大事跟小姐禀报,请小姐务必回府一趟。”
朝廷停止搜查是早晚的事,黛玉已是心如死灰,只是父亲去世却连尸骨都找不到,自己这个做女儿的也太不孝,黛玉不禁伏在桌上痛哭出声。
郝嬷嬷和紫鹃也都陪着哭了起来。黛玉因记得“还泪”的典故,这几年极少哭,此时大哭一场未必不是一种宣泄。
过了半晌,黛玉方才止住哭声,雪雁珊瑚等早已经端着水,镜子等进来了,紫鹃服侍黛玉洗了脸,又用浸了凉水的帕子给她敷眼。
黛玉整理妥当,又重新上了妆,换了外出的衣服,便带着郝嬷嬷、紫鹃、雪雁等去了贾母处。
此时是早上,天气还不甚热,贾母处照常是那几人,见黛玉穿着外出的衣裳来了,众人都有些吃惊。
黛玉上前请了安道:“求外祖母准我回家一趟。”说着就跪下了。
贾母忙探身扶她起来,嗔道:“回家还不容易么,这就叫小子们去套车,让你琏二哥哥送你回去。”一边就叫人赶快去办。
黛玉还未谢过,王夫人忙道:“琏儿怕是不得空,不如让周瑞一家子跟吴兴一家子陪着大姑娘回去,有个什么事也好照应。”
贾母皱眉道:“能有什么事琏儿不得空,就叫赖大家的跟着走一趟,横竖一会儿就回来的。”
王夫人不敢说话了,周瑞、吴兴都是她的心腹陪房,赖大却是荣府管家,足足压了好几头过去。
黛玉忙道:“有郝嬷嬷和宋嫂子就行了,不敢劳烦赖嬷嬷。”
贾母却道:“你小孩子家什么都不懂,如今林府没个正经主子,怕是家里下人都反了天了,赖大家的是管家娘子,正好替你去弹压弹压。”
黛玉只好应下,一时马车安排妥当,赖大家的也已经赶来伺候,黛玉便带着郝嬷嬷等出门登车而去。
一时到了林府,大门紧闭,几辆车从角门进去,林管家得了消息立刻命人去定国府送信,一边又忙来见黛玉。
赖大家的下了车,便跟着黛玉往外院大厅去,一路上有下人认出黛玉的就忙过来磕头请安,一时聚了许多人过来请安。黛玉见他们都有些不安,便一一温言抚恤,说道以后定有妥善法子安置府里的下人。。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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