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原还道贾赦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大概他埋藏了十多年的怨言,今日终于忍不住,当面向她质问起来。
“你还在为这件事抱怨?但你也不想想,你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事,你哪一点比得上你兄弟,难道,你父亲把爵位都传给了你,让你顶着这偌大的头衔,醉生梦死,你还不满意,还觉得我们对不起你?”
贾母真的被气到了,一时也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当然,这些陈年旧事,并非一句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所以贾母说到一半,也觉得这个时候和贾赦争论是没有意义的,也就止住不说了。
果然贾赦也摇摇头:“儿子不敢,既然琮儿不行,那就传给……传给环儿吧。”
贾赦似乎一点也不知道他说的话有多离谱,见大家没反应,他继续道:“正好,我是个无用之人,而环儿是二弟的儿子,以后,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住在里面了。”
王熙凤这个时候也不激动了,她也看明白了,贾赦根本就没有发昏,而是借着机会,在发飙!
他哪里是什么想要将爵位传给贾环,分明是想要恶心王夫人和贾政,兼气贾母。
谁不知道,贾宝玉才是贾母、贾政、王夫人的宝贝疙瘩,就连嫡长重孙子贾兰也远远比不过。
与贾宝玉相比,贾环算个什么东西?
一个贱婢所生的庶子,满府里就没一个人多看一眼,也配袭爵?真要给贾环袭了爵位,只怕头一个被呕死的,就是王夫人,其次是贾母了。
贾母七十多岁的年纪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贾赦这点子粗浅的心计,她自然一眼就看的明白。
因此也冷笑起来:“我只是个妇道人家,爵位在你身上,你想传给谁,原本我也管不着,你也不用和我说。
只要你们贾家的人都同意,你就是把它传给一个外人,也不与我相干。”
贾母说完,站起来,直接就走了出去。
王夫人、王熙凤等看情况,也赶忙跟上,在她们身后,一大帮人跟着,呼啦啦间,屋里的人就去了大半。
“老爷……”
见贾母负气而去,邢夫人不知所措,低声唤了贾赦一句。
贾赦却没什么反应,他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看向跪在脚下有一段时间了的元丹道人,问道:“你不是说,你的丹药包治百病的吗,为何,我身上这病,却治不好?”
贾赦哪里有想过要放弃治疗,方才在贾母面前,不过是趁机发泄心中积压已久的不满罢了。
认真讲,他还想要长命百岁,千岁呢!
元丹道人先前被贾母等人一吓,此时见贾赦的眼神不好,更是心虚。
但是这个时候退缩,肯定是死路一条,因此思索着开口:“许是,量不够……”
说着,就像是找到解释了一般,“贫道回去之后,立马就再开炉炼药,保证能把大老爷您身上的病治好,那些愚笨的庸医,他们看不懂您身上的病,就说治不好,贫道却已经看明白了,等我的一炉丹药下去,保管药到病除……”
贾赦此时也已经开始对元丹道人的本事产生怀疑了,但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一般的点点头,就让管家将元丹道人送下去,仍旧好好伺候着……
从此之后,贾赦的病,一天重似一天,不能下床,已经成了常态。
再说王熙凤自那日跟着贾母回去之后,贾母也开始发病,府里上上下下的人为此悬心,请医问药,忙得不可开交。
这且不说,只说王熙凤回去之后,一个合计,觉得贾赦虽然未必真想要把爵位传给贾琮或者贾环,但是,很显然他是不太想传给贾琏的!
这还了得,难道没良心的以前说的话还应验了不成,原本她以为板上钉钉,不可能出现意外的爵位承袭,居然也有可能出现意外?
偏偏这个时候没良心的又不在家里,万一,万一贾赦当真突然嗝屁了,那可怎么是好?忽然她想起一个主意。
既然她那么担心贾琏,何不借着这机会,把贾琏召回来?
她是没这个本事,但是贾赦有啊!
贾赦作为贾琏的亲老子,他都病得快要死了,贾琏怎么着也该回来瞧瞧吧?
不得不说,贾赦病重的还真是时候,她正愁没有理由让贾琏回来呢,没良心的出去一年了,都不知道人家有多担心!
想到就做,王熙凤立马找到王夫人,想要请她与贾政商议,让贾政去向皇帝陈情,请皇帝下旨把贾琏召回来。
王熙凤很聪明,虽然她找不到贾琏,但是她知道,皇帝一定能够找得到。
王夫人虽然答应,但是好多天过去了,仍旧没有给她回信,王熙凤就意识到一点莫名的意思。
难道,又给没良心的说准了不成,太太她,当真……
王熙凤心里略觉得难过,虽然贾琏以前是给她说过,叫她不要对王夫人那么死心塌地,但是她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在她心里,一直很尊敬这个亲姑姑。毕竟不是王夫人的话,她都不会嫁到贾家来。
没有过于纠结其中的弯弯绕绕,王熙凤可是个敢想敢干的人,既然王夫人可能没有帮她传信,她就自己跑去见贾政,与贾政说了她的想法。
贾政此时正为贾母、贾赦两个的病烦心,也不单是贾赦的病,还因为那日贾赦说过的,兵锋直指他的这个兄弟的话。
可以说,贾赦那简单的一句话,将贾母辛苦营造的,贾家这十多年的和谐、友睦给打开了一道不可愈合的裂痕。
也就难怪,贾母会被气到自己也病倒。
贾政心情不好,倒也没有对侄儿媳妇无礼,听她说完,甚至还连连点头,心想:“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家里乱成这个样子,还得琏儿在家才好,我也有个臂助!”
因此立马回书房写了奏疏,连夜给皇帝送了上去。
……
大明宫,勤政的皇帝,只第二天一早,就翻阅到了贾政的陈情奏疏。
“贾赦居然已经命悬一线了?”
皇帝第一时间是有些不信的,以为是贾家是因为边关传来战事,担心贾琏的安危,急于把他召回来。
便让戴权去太医院打听,结果出了宁康帝的意料,贾赦居然真的病得不轻,而且情况,说不定比贾政陈述的还要严重,说不定也就一两个月好活了……
“你怎么看?”
宁康帝拿着贾政的奏疏,在龙案上轻轻敲着。
戴权笑道:“虽然贾将军的病是真的,但是贾校尉远在边关,又正得统制王大人的重用,自古言忠孝两难全,贾校尉既然选择去了边关,就说明是把忠字摆在前面了,所以皇上也不必有所顾虑,召不召回贾校尉,全凭皇上自己的心意便是,相信就算贾校尉知道,也不会有任何怨言的。”
宁康帝哼道:“什么重用,一个第一次去军中历练的纨绔子弟,按照通俗的说法,也就是个新兵蛋子罢了。不过赖着祖上的荣光,朕才给了他一个五品官,他还真以为他就是将军了?
以朕看,王子腾写回来的奏报,显然有些过于夸大他的功劳了。
什么设计包围前来烧粮草的贼寇,不但护住了粮草,还全歼了来犯之敌。还有什么率部剿灭雅察哈部一个数千人的部落,缴获数百战马……
他要是没有提前得到消息,如何设计?要是没有大军掩护,他如何敢率部进入雅察哈部的腹地?
虽然都是些不大不小的功劳,但回头朕还是要叫人详查,哼,要是教朕发现他王子腾敢徇私枉法,转嫁军功,朕定不轻饶他二人!”
戴权笑嘻嘻的看着宁康帝的吐槽,他知道,宁康帝话虽如此说,心里却是满意的。
毕竟,宁康帝将贾琏丢到边关的时候,也就只想着让他出去吃吃苦头。成功把粮草送到边关,就是立功了,却并没想过要叫他战场上立军功,毕竟以贾琏的身份,只要有点资历,就能够担任很多要职了。
宁康帝唯一担心的是,贾琏在军中丢脸。
如今的情况,至少说明,贾琏不但没有丢脸,还有可能给他长了脸,这自然超出宁康帝的预期。
“罢了,反正这一次鞑靼甚至瓦剌等,也不过是入境打打秋风,真正与我朝开战,他们都没那个胆子。在草原和隔壁滩上抓老鼠、撵兔子,这种事谁都干得来,也不缺他一个。
传朕的旨意,宣贾琏即刻回京侍奉亲长。”
宁康帝果断的下达了命令,并补充道:“用快马传旨,务必让他早些接到旨意。”
戴权笑回道:“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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