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林泽笑话贾家自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贾家安静了没多久,眼瞧着元春在宫中日益站稳了脚跟,又有薛家明里暗里的扶持,竟将多年前的事儿一股脑的抛在了身后。眼馋心热的打起了旁的主意来。

且不说探春如今已经是薛蟠握在手心里的人,纵然不是,凭她的身份只怕也难登天。贾母心里虽深觉可惜,转念想来,又满是庆幸。探春自小得王夫人的教养,虽身份低了些,却也好过那木头美人儿迎春的木讷,也好过东府里一向冷心冷情的惜丫头。

说句私心的话,贾母膝下的女儿家,抛开黛玉、宝钗、湘云这几人不提,自己家里的姑娘有几斤几两她心中是再明白不过的了。自打元春在宫里为太上皇生了个白净的小公主之后,贾家一门的荣耀恍惚间又回来了一般。她不是没打过主意,想把探春这样精明能干的丫头嫁个高门,攀上一门好亲事,于贾家也是一个助力。

只是,贾母千不该万不该,把主意打到了林家的身上。

在和林泽的谈判破裂后,王夫人又把脑筋动到了黛玉的身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林泽这样护犊子的性格,就是嘴上没说出来,可暗地里早摩拳擦掌地要给贾家一个报复了。把这么一个贾家精心培育寄予厚望的探丫头,草草地嫁给那薛大傻子,大抵也是林泽仁至义尽了。

薛蟠这厮虽是个浑人,可有一点却是尽好的。对那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也是疼着惜着,舍不得敲打的。他虽生得纨绔,却有一副怜香惜玉的心肠,半点也没输给贾宝玉这货。何况,薛家的家底也是丰厚的,探春嫁给薛蟠,倒不算委屈了她。

只是娇娥爱少年,本是人之常情。

只是,于探春而言,再不会有这样美好的感情了。

林泽眯起眼睛,手里把玩着一只碧翠的杯子。小巧玲珑,放在掌心里,透出莹莹的光泽,即使是外行人的林泽也能看出来,这只夜光杯,造价不菲。

“在想什么?”

带着淡淡酒香的气息在身后袭来,林泽坐在椅子上的身体连动都没动,就被人从后面抱了个满怀。等他转过头来时,已经是坐在了水湛的怀里。

仰起头,林泽眯起眼笑了笑,“听说今儿个庆王爷府上开了整整八十多坛上好的女儿红,宾客尽欢,意犹未尽,又命人快马加鞭地从城南酒窖里起了五十多坛。满打满算,可见得今儿个果然是个大喜的日子呢。”林泽扒着手指头,在水湛含笑的目光下慢悠悠地说着,才说完,唇边便被人偷了一吻。

轻抚着林泽半羞半恼的眼睛,水湛轻轻地笑道:“偏你是个爱呷醋的。我原说带你一块儿去,你又不肯。这会儿子我吃了酒回来,你又这样多的酸话要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嘴上逞强,白苦了自己。”

“哼!”满不在乎地拍开水湛圈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林泽好整以暇地站起身,看着水湛泛着红光的脸,咧嘴笑道:“爷可没有这心思功夫和你较劲呢。庆王爷娶妃,那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儿。不过,连庆王爷都娶了侧妃了,想来,殿下你的终身大事不日便要被人惦记上了罢。”

闻言,水湛的眉头不觉也皱了起来。

“京中是非甚多,流言一起,你我都难保全。不如殿下你还是——”

话音未落,人已经被拦腰抱起,林泽勉力维持的冷傲脸色也一瞬间崩塌,踢着腿嚷道:“你发什么疯,还不放我下去!”

水湛眯着眼睛,狭长的凤眸透出一道锐利的幽光。林泽被他这样的目光紧紧凝视着,心头不觉一颤,气势立时便低了几分下去,嘴里却仍不甘心地嚷道:“我说的句句是实话,枉费你那样聪明的人,竟故作不知。我不过戳了这层窗户纸,你我二人之间的问题一直都在,不消说当初庆王爷看我诸多不顺眼,只怕日后要有许多想要攀上你的达官贵人也要视我为眼中钉了。”

“那又如何?”

水湛一字一顿道:“我要的,自始至终,唯你一人尔。”

说罢,长臂一掀,就把林泽推进了大床,顺手落下的层层帷幔也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床笫间的满目春光。一室安然,窗前明月高悬,银华流泻,只闻得纱幔后有人影摇曳,语带喘息。偶有一两句赌气的话语,不消片刻便被低喘和羞恼取代。

次日,林泽扶着腰际,狠狠地瞪了一眼满脸餍足的水湛,这才踏上马车,一路从郊外往林府去。想到再有几日,就是浴佛节,林泽的心情也好了不少。看得水湛不免啧啧称奇,笑着凑过来问:“何事如此开怀?”

“与你何干?”在床笫间一直被压制着毫无反击之力的林泽用力地瞪了水湛一眼,才摇头晃脑地哼哼说:“若你答应我昨日的事儿,我便说与你听,也是无妨的。”

“昨日的事儿,咱们不是已经谈好了吗?”水湛轻轻地按揉住林泽腰间的一处,果然林泽立时便变了脸色,腰间一瞬间绷得紧紧的,半点开口的力气也是没有了。

忿忿地瞪了水湛一眼,林泽索性也不再开口,把头一别,便要睡去。

倒是水湛摩挲着下巴,想到再有几日便是浴佛节了,也很该趁此机会打消了那起子有心人的心思才好。目光温柔地凝睇着身侧的某人,见他眉目间有淡淡的疲倦,眼下也泛出微微的青影,水湛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到,自己昨日是不是太狠了一些,让林泽竟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

水溶最近有点忙,忙得几乎可以说是“焦头烂额”。

看着手里面厚厚一摞子的资料,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偏偏坐在太师椅上悠闲自在的还大有人在,水溶表示内心极度的不平衡了。

“我说,这薛家也就到这份儿上了,你说你有什么好搀和的。”眼瞧着浴佛节也不远了,林泽这厮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闲情逸致,偏要把这薛蝌的祖上八辈儿全捣鼓出来,少了一个旁支远亲的都要皱着眉头大呼不满。水溶这里纳闷极了,要说这收集情报吧,他北静王爷一出马,多少密探没有?可……一想到林泽这心血来潮的劲头,水溶就要郁闷地吐口老血。

杀鸡焉用牛刀?这也太大材小用了吧!想他手里头的人,哪一个不是精英中的精英,被指派来打探一商贾之家的不受宠没存在感的年轻人……水溶表示,他最近受了很重的内伤,近期是没办法笑脸迎人了。

“你懂什么,这是为了日后打算。”眨了眨眼,林泽心情甚好地吃了一口云雾茶,才笑着问:“对了,贾家的那位何日过府?贾家的凤凰蛋莫非还没有动作么?”

水溶“嗤——”地笑了一声,一双狭长的凤眼带了几分讽意。“你不说也就罢了,原也不值当咱们费心费神的。只是那贾家忒不知好歹了些,我瞧着若是老国公泉下有知,非得被这些不肖子孙气得从地下跳起来,只恨不得要亲手掐死了才罢。”

见林泽饶有兴趣地瞅着自己,水溶接着说:“你不是不知道,那贾家的三姑娘说白了也就是个姨娘生的,纵然从小养在贾家二太太身边,又有什么呢?到底是没有真正记在正房太太名下的,庶出的地位可算不得有多高。倒是薛家那呆子,虽说人是浑了些,可好歹也是个正经嫡出的。以商贾的身份是低了些,只是依着太上皇和皇上的意思瞧着,皇商娶妻么,这面子也是做足了的。却不想那贾家倒是攀惹是非的主儿,贾宝玉也忒可气了些!”

“我只听说,那贾宝玉非闹着要进宫一趟,因贾老太君不允,在家又犯了一回痴,是也不是?”

听林泽这么说,水溶反倒有几分吃惊,因道:“这事儿也是之前的旧篇儿了,你那时正在别院里头待着呢。现下听你这么一说,可见这风声也是传播出去,那贾家当真是名声都败了。”

林泽随意挥了挥手说:“贾家的凤凰蛋何时在意名声过,他惯常只把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当宝贝似的哄着惯着,惟恐落了坏人之手。何况于他而言,贾家的三姑娘也是个出挑的玫瑰花儿了,如今反倒要栽在泥沼中,他如何肯依呢。”

“纵不依又如何?”水溶眉头一挑,冷笑着说:“贾妃倒是心疼着胞弟,脑子一热便去要太上皇赐婚呢。也不想想,这薛家既有这样的胆子要去娶贾家的姑娘,自然是诸事都打点好的。就算没有在太上皇那里过明路,可冲着之前甄家三小姐……现在该说是庆王侧妃了,就冲着庆王侧妃甄氏,也觉不会轻轻放下的。”

“这倒是太上皇的作风。”林泽低声地笑了笑,这局面是他一手促成的,太上皇的反应也在他意料之中。且不说那贾元春最是疼惜贾宝玉的,只王夫人这扶不上墙的烂泥,见着宝贝儿子犯了痴病,心中哪里搁得下,少不得一日要往元春那里跑上四五趟不止,这还是往少处说的。

可太上皇最是厌恶有人挑战皇家天威,即使是这些他一力提拔重用的老臣也不行!

贾元春在太上皇跟前妄想吹几句枕头风,那也得瞧瞧太上皇如今是向着谁说话。后宫之中可不止她贾元春一个妙龄女子,只说承乾宫的那位薛家娘娘就不是省油的灯。如今薛家和贾家互为水火,却又互相扶持。这微妙的平衡,贾母心中比谁都要清楚,轻易是打破不得的。

林泽眸色微闪,他们不想也不愿打破的这层微妙的合作关系,他可乐意得很去推波助澜一把。

“听说,贾家的三姑娘也曾许过亲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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