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德全领着那小桂子和小安子出去后,康熙方问黛玉道:“黛丫头,有什么话尽管说罢。”黛玉听了,便点了点头,问道:“不知道皇伯伯和四哥可还认得这个?”言罢,便从袖中取出一枚品质上乘的玉佩,正面雕刻着的是一条栩栩如生的龙,反面则刻着是一个“祚”字。康熙见了,有些激动,道:“朕当然认得,这是老六的玉佩。”胤禛见了,也点了点头,接着又有些狐疑地问道:“如何六弟的玉佩却在玉儿你那里?”
康熙听了,便也看向黛玉,眼中有着同样的疑问。黛玉听了,幽幽一叹,因问道:“不知道皇伯伯与四哥可曾听药王秋无言这个人?”胤禛闻言,不觉皱眉道:“我倒是听说过,据说此人乃是江湖第一奇人毒手鬼医鬼见愁的大徒弟,其武功医术都十分了得,不知玉儿你提起他来却做什么?”
康熙听见“毒手鬼医鬼见愁”这几个字,不觉想起记忆中那张如清冷俊逸的面容来,心中忽地猛然一跳,因问黛玉道:“黛丫头,莫非那药王秋无言就是老六?”康熙虽身处皇宫大内,但毕竟手底下有极多的暗探打探情报的,因此江湖上的事他也是略略听说过那么几分,自然也就知道了秋无言的年纪跟胤祚是一般大的。
黛玉看了看康熙那眼中微微闪动的猜疑,激动,却有些希冀的异光,点了点头道:“正是,药王秋无言就是当初掉入护城河的六阿哥胤祚,亦是黛玉的大师兄。”胤禛听了,不觉有些讶然,道:“玉儿,你也是那鬼见愁的徒弟?”黛玉点了点头道:“正是。我幼时因为体弱多病,因此四岁时爹爹便将黛玉送至青衣山庄,爹爹同师父原是好友,师父见我喜欢医术,便一边为我医病的同时一边教我医术,收我做了他的第三个徒弟。”
康熙并没有管黛玉是不是鬼见愁的徒弟的事,他现在满脑子里都是胤祚还活着的消息。原来当初六阿哥胤祚落入护城河生死不明,康熙下旨命人寻找多日,最终却也只找到了胤祚身上穿的衣物和那枚玉佩。因此竟是只以为胤祚已经不在人世了的。因而乍然听闻这个消息,康熙竟是不可置信般,口中只喃喃地道:“老六竟还是活在世上的?如何朕却是不知道的?”言罢,眼中竟自落下泪来。
黛玉见康熙如此这般模样,心中不觉暗叹,这一代圣君,也会有如此舐犊情深的时候,如果外人见了,只怕竟是难以置信的罢?
“黛丫头,你可知道,老六他……他可还好?”康熙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方才看向黛玉,问道。黛玉点了点头,而后便用一种极俏皮的口气道:“在这世上,他也算是一个死了的人了,整日家的神龙见首不见尾,日子过得自是极为逍遥自在的。”康熙听了,不觉脸上浮出了笑容道:“只要他过得自在就好,那么朕也算是对得起小蝶在天之灵了。”
胤禛听了康熙这话,不由得奇道:“皇阿玛,这又跟皇额娘有什么关系?”康熙听了便道:“老四,想来你是不知道,你皇额娘原是你嫡嫡亲亲的额娘。”胤禛沉默了一会儿,道:“回皇阿玛,其实儿臣早就知道了。”康熙听了,不觉讶然,道:“你已经知道了。”胤禛点头,接着便将鸳鸯从贾家探听来的事告诉康熙。康熙听了,不觉皱眉,道:“看来那四家里的水比朕想像中要来得深。”
接着又对胤禛道:“至于老六,其实跟你一样,他原也是你皇额娘的亲生骨肉。”胤禛听闻此言,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怔怔地道:“皇阿玛,六弟也是……”康熙道:“至于其中详情,日后朕再细细地告诉于你。”
而后又问黛玉道:“黛丫头,你可知老六是怎么成为你师父鬼见愁的徒弟的?”黛玉闻言不觉一愣,接着便开口笑道:“这个只怕皇伯伯得让大师兄亲口告诉你呢,毕竟那时玉儿还没出生呢,如何却会知道这里面的缘故的?”过了半晌,黛玉忽又开口道:“才黛玉说大师兄日子过得极为逍遥自在的,实则却也不尽然……”
康熙闻言一愣,道:“黛丫头,你却如何又这般说?”黛玉红了脸,好半晌方才一字一顿、缓缓地道:“其实……大师兄他因为某种原因,现正居于我那大观园之中。”康熙和胤禛听了此言,不觉得都有些惊讶,只是胤禛的心中更多了一份嫉妒与自责,自己的府邸就在她府邸的旁边,为何自己却没有丝毫发现的?不过想到黛玉如今住在宫中,却是见不到胤祚的,因此便暂且放下心来,只是下定决定,一定要找个机会将胤祚从大观园里赶了出去。
黛玉说这话时却是不知道胤禛会作何想法的,因而只是继续道:“大师兄曾经告诉过我,宜妃娘娘身边的一个名叫小桃红的贴身侍婢曾经二度前去找过他,第一次便是将这枚玉佩以及一只沉香木镯交给了他,第二次却是请他去诊治那薛宝钗和薛蟠。大师兄第一次见那小桃红的时候却是觉得很奇怪,不知道宜妃娘娘如何得知他便是六阿哥,又从何得知他的住处的?而且更奇怪的是,宜妃娘娘为何对薛宝钗和薛蟠那么的上心?”
康熙闻言,心中一怔,苦笑道:“竟然又是宜妃么?当初册封宜妃,原是想将安亲王及郭络罗家族绑附在朕的身边,好拿来平衡朝中的势力的,可是朕却是没有想到的是,这样做竟会让朕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女子!”言及此,康熙的神色便有些愤愤的,眼中闪着冰冷的光,道:“朕这一生,什么都可以让,什么都可以不计较,但惟独朕最在乎的女子,以及她给朕留下的一切,却都不能不计较。因此,宜妃,朕迟早是要让她得到她应得的下场,朕亦要让她知道,失去自己最在乎的一切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黛玉和胤禛见了,都不觉有些骇然,难怪康熙不论如何,都极为宠爱宜妃,虽说如今雪雁好像独得了康熙的恩宠,但是宜妃那里,却是一点都没有落下的,前两日还命人去宣旨,升了宜妃为宜贵妃,与荣妃平级。想来也是想让宜妃尝尝在得到一切后再在倏忽一瞬之间失去一切的痛苦。
黛玉因看了看康熙,对胤禛道:“四哥,原来我以为你与皇伯伯并无甚相似之处,如今看来,却是极相似的,都有一副极为冷厉的心肠。”胤禛听了不觉愕然,好半晌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这时,却听康熙忽然道:“今儿个天气不错,朕倒是想出宫去走走了。黛丫头,老四,莫不如你们也陪朕一块出去?”黛玉和胤禛听闻此言,知道康熙必是想去那大观园中见见胤祚,因而便答应了一声道:“是。”
因为是去黛玉的府邸,又是一身便装,也就不需要什么仪仗之类的,康熙也只是和黛玉胤禛坐在了马车里,前面自有李德全带着小太监给驾车。
康熙一行人到了黛玉的公主府,下了马车,刚进门便听见一声暴吼,道:“莫离你这混蛋,再说一遍,我就把你卖到青楼里去当龟奴!”黛玉一听这声音,便知道铁定又是自己的那个大师兄胤祚跟二师兄莫离因为什么事而杠上了,但是只脸上装出一副丝毫不知情的样子,因问彩鸾和彩凤道:“这是怎么了?”
彩鸾笑道:“并没什么。秋爷只是在治那秦大爷的双腿的药方上与莫爷发生了争执罢了。”黛玉听了,便也只含笑着点了点头,反正这种事情在青衣山庄的时候她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因此便对彩凤道:“去告诉秋爷和莫爷,就说有贵客到访。”彩凤听了,便忙去了。
彩凤去后,黛玉便亲为向导,将康熙和胤禛引至藕香榭。藕香榭却是与紫菱洲相邻,其中却是一大片的江南的风荷,叶盖层层叠叠,宛若碧浪,其中间或有些许淡米分色的荷花在映日朝阳之下摇曳生姿,怪不得有诗曾云:“接天连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不过,以现在康熙、黛玉、胤禛三人的心情,自是无一人有心思去欣赏眼前的这番美景的。正在三人翘首以待的时候,却见彩凤已然将胤祚和莫离了引了过来。
莫离见了康熙和胤禛,忙上前道:“卑职叩见皇上,叩见四贝勒。”然后才向黛玉行了一礼,却听黛玉笑道:“行了,二师兄,你这般做法,竟似让我认不得你了呢。”莫离道:“皇上和四贝勒在此处,我却总不能无礼不是?”黛玉听了,只笑道:“原来你却也是知道你以前竟是十分‘无礼’的!”莫离闻言,不觉一窒,只得苦笑不语。
而康熙见了胤祚,忙道:“老六,快些过来,让皇阿玛好好瞧瞧你。”胤祚原来见了康熙,心中已然酸涩不已,当时便怔在了原地,如今听康熙这般说,便忙跪着挪到康熙跟前,眼泪直流,口中叫道:“皇阿玛,皇阿玛……”
康熙见胤祚如此,只替胤祚拭去泪水,却也不妨自己的眼中也蓄满了眼泪,随时便要滚落而下。黛玉和莫离在旁见了,心中亦是感叹,原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动情处……胤禛这会儿见了胤祚,心中却不知是喜是忧,自己多了一个亲兄弟他自是高兴不已的,但是刚刚他看到胤祚看黛玉的眼神,里面分明盛满了爱恋,就连莫离亦是如此。心中不觉担起心来,黛玉对自己的感觉尚未分明,如今却还平白添了两个情敌,想到宫中还有个胤祹在那里虎视眈眈,胤禛便再也坐不住。他下定决心,待到这选秀结束,他定要想法子将那拉氏歌云给打发掉,反正这个位子从一开始便不是属于她的……
先不管胤禛此时心中如何感受,且说康熙见到胤祚,这个自己与自己最心爱的女子的另一个孩子,心中自然是激动的,因又问道:“老六,告诉皇阿玛,当初你掉下护城河,后来却是如何了?你如何便就成了那鬼见愁的大徒弟了?”胤祚听了康熙此言,便将当年之事一一娓娓道来。
康熙二十四年,康熙帝南巡至金陵,因见金陵繁华,且山青水秀,城池雄伟,便有心在金陵多待一阵子。而当时跟随康熙帝南巡至此的除了宫中嫔妃之外,还有几个皇子,其中便有六阿哥胤祚。
而当时康熙至金陵时,正好是端午节前后,这金陵城中的百姓家家户户包粽子不说,白天还有赛龙舟,到了晚上,还有花灯看。
是夜,正是月凉如水,一阵阵清凉的晚风不觉将空气中的那份燥热给驱赶走了。康熙素性风流,来到了这金陵城中,如何能不去那天下闻名的秦淮河畔看看呢?也因此,一到晚上,康熙便在几个大臣的陪同之下到了秦淮河边。而至于那几个皇子阿哥,因吵嚷着要去看花灯,康熙便吩咐了几个侍卫,在侍卫的陪同之下去看了那花灯会。
几个阿哥走了一段路,觉得颇有些累了,便上了一座城池上歇息。那城池之上原也是颇为热闹的,有唱戏的,有说书的,亦有酒家茶店儿。因胤禛素性怕热,因此不知不觉头竟有些昏昏沉沉的,便在那茶店儿里找一间单个的雅间儿歇息,只命一个侍卫去给自己请大夫来。侍卫听了,自是去了。
而胤祚等人则在外面玩耍,胤祚那时只有五岁,生性比较好奇,因看下面道:“你们瞧,这城池下面原还有条河呢。”胤祀听了,便也过去看。只太子胤礽走过去,有些不屑地道:“你们真笨,这原就是书中说的护城河呢!怎么如今见反倒不认识起来了?”胤禔和胤禟听了,只在一旁吃吃地笑着,却也不靠近那城墙。
正当胤祚眨巴着眼,看着城池下那来来往往和人群时,忽感到一个趔趄,身子便往前一倒,直掉入了那护城河中,直唬得众人忙喊“救命”不迭。可是因为是夜里,护城河水流又急,却是没有任何一点法子可想的。
当晚,康熙回来后听闻此事,当即便龙颜大怒,当下发动金陵所有官员前去寻找,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是结果最后到头来,直找了近十天,却还是毫无音讯,只找了胤祚当初穿的那身衣裳以及随身携带着的刻有皇子阿哥名讳的玉佩。因为胤祚的事情,使得康熙的心情极为糟糕,因此第二日便摆驾起程回京。
而掉入护城河的胤祚却并没有死,只是被鬼见愁给救了。而鬼见愁救得胤祚却并非偶然,他原是受林如海所托来救胤祚的,只是他一开始并不知道胤祚的身份罢了。直到他把胤祚带到了林家后才知晓。
却说那林如海却是如何知道胤祚有难,托鬼见愁来救的?却原来林家的嫡系子女皆是通晓星相周易之术的,那林如海自是也不例外。那日,林如海听说康熙南巡,不由得怔愣了一下,便拿出几枚铜钱往桌子上一扔,心中便自明了了一切,不由叹道:“也合该那六阿哥命中有此一劫,渡其出了那牢笼,也罢,我便顺应天意,寻人救他一救罢。”言罢,便命管家林忠去青衣山庄找那鬼见愁。鬼见愁与林如海素来交好,听闻此言,自是应允了。
贾敏见林如海面有忧色,又派林忠出去找鬼见愁,于是便问林如海道:“老爷,你这是怎么了?”林如海便将自己才卜卦的事告知贾敏,贾敏听了,不由得道:“老爷,可你上次不是说六阿哥很可能是蝶妹妹的亲生儿子吗?若是蝶妹妹知道了这事,岂不伤心欲绝?”其声音凄切颤然,让人不忍再听。林如海叹道:“正是如此,因而我希望她永远都不要知道,但是也许天意改违,最终她还是会知道的。”
因又见贾敏神色凄然,遂又安慰贾敏道:“敏儿,你放心罢,我已托鬼兄去救六阿哥了,只要六阿哥还活着,他们母子自还是有望重新团聚的。”贾敏听了,便点了点头。
而鬼见愁则因是林如海请托,所以也不敢怠慢,只日夜兼程便赶到了金陵城中。到了金陵城中时,已是万家灯火的时候了,鬼见愁生怕错过了时间,耽误了救六阿哥,因而便一直守候在那护城河边。忽而果听一声惊叫,一个大约五岁的男孩便从那城墙之下摔了下来,“扑通”一声掉进了护城河里。鬼见愁趁乱之际,便一个飞身将那男孩救起,又细观那男孩容貌,撸起那男孩的袖口,见手腕处果有一黑痣,知道自己所救之人无错,遂放下心来。
鬼见愁替胤祚换了浑身湿透的衣裳,因摸了那胤祚的额头,知道其发烧昏迷,遂一边用药给胤祚治病,一边将他带回了扬州林府。
林如海见胤祚无甚大碍,便对鬼见愁作了一揖,道:“多谢鬼兄了。”鬼见愁闻言,不觉奇道:“如海,这小男孩究竟是哪家的公子,让你这般看重?”林如海道:“莫非鬼兄不认识?”鬼见愁细细瞧了一瞧,道:“我只觉得他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林如海听了,又见胤祚身上那象征身份的玉佩不见了,便叹道:“也难怪,想来是他那玉佩被河水冲走了,所以鬼兄不认识。他原是当今六阿哥胤祚。”
鬼见愁闻言大惊,道:“是那位的儿子?”林如海点了点头,又对鬼见愁道:“我之前算出你与他还有师徒之份,不若你便收了他为徒弟罢。”鬼见愁知道林如海精通先天神数,因道:“既然你如此说了,那我便收下他就是了。”
这时,胤祚已然悠悠醒转,看着眼前有些熟悉的景物,不由得一惊,颤声道:“这里哪里?皇阿玛呢?”这时林如海和鬼见愁听了,便一同走了过去,胤祚原是认得林如海的,只是不认得鬼愁,因而见了林如海,便问道:“林大人,这里是什么地方?”林如海道:“六阿哥,这里是臣的府邸。”胤祚听了,便对林如海道:“林大人,我要回去,我要回皇阿玛那里。”
接着又看着胤祚一脸受惊的样子,道:“六阿哥,皇上已经起驾回宫了。而臣无诏是不得入京城的,所以没法子送六阿哥回去。而且六阿哥,你如今回去很危险,因为有人想要害你。”胤祚听了,很是不解,道:“为什么要害我?”林如海道:“因为你是皇上心爱的儿子啊。”
言及此处,胤祚不由得有些恨恨地对康熙道:“当时我懵懵懂懂的,并不知道林大人的意思,只知道自己若回了京城便会很危险,说不定再也见不到皇阿玛了,因此我便听从林大人的安排,拜了师父,在青衣山庄学习医术武功,林大人亦常抽空过来看我,教我一些兵法计谋。后来因我无意中救了一个被放出宫外的宫女,因此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还知道了一些当年皇额娘的死因,因此这两年,我走南闯北的,就是在到处搜集线索。”
康熙听了,不觉心中一痛,又有些埋怨林如海,道:“既然他知道你活着,就该早些报讯给朕知道才是,那个老狐狸,下次见面该好好教训他一顿才是。”胤祚闻言,不由得不解。康熙道:“你当那林如海是一般官员不成,他可是朕的异姓兄弟,更是八旗的总旗主,与我爱新觉罗氏共享天下的西林觉罗氏之后,什么‘无诏不得入京’,全是他骗你的鬼话!朕看他是纯粹不想我们父子团聚。”
黛玉见了康熙这般蛮不讲理的小孩子样,不由得轻笑出声,道:“皇伯伯,不是黛玉替自己的爹爹说话,实是爹爹知道大师兄与那皇宫的缘份已尽,且宫中朝堂更有风波无数,故而才做如此安排,他为的是同时保住四哥和大师兄两人,以免他二人骨肉相残。”
康熙听了,便道:“朕自是知道如海的用意,只是朕还是有些气不过他瞒朕瞒了这么多年罢了。”众人听了,皆都笑了。正说话间,却见李德全匆匆而至,道:“皇上,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