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数日,柳五儿则心无旁骛,一心点算她在京中的“产业”。
薛家的生意,包括“月明轩”和“稻香村”,都给了她正式的认股文书,她自然是非常放心的,不过为了表现她的敬业,柳五儿还是亲自过去几趟,指点扈春娘和稻香村的大师傅们。看见薛家这两处生意十分井井有条,柳五儿不禁对宝钗暗自钦佩——这宝姑娘果然是个做生意的材料。薛蟠南归,倒是给了宝钗很大的空间。
接下来柳五儿收到了“月明轩”和“稻香村”两处的分红,而陈岩名下那间院子最近也租出去了,所以在外头,柳五儿可以算是生意顺逐,她本人也算是个小富婆了。
可是大观园里的事儿,却没有一件叫她省心的。
先是柳母拐弯抹角地又管柳五儿要钱,估计是从陈氏舅母那里听说了柳五儿其实是个财主的事儿。柳五儿扁了扁嘴,极其肉疼地掏了五十两银子,当着柳父的面,交给了柳母,郑重拜托母亲一定要将这钱送到南边,给哥哥柳大脱籍。
接下来,里芳官又和袭人闹了一场,闹到一半,袭人不知为何,又将芳官以前构陷柳五儿的旧事给扯了出来,惹得芳官又去与柳五儿撕扯,害得柳五儿无辜躺枪……所幸在整个事件中,芳官被人渐渐孤立,不止的人不再待见她,就连其他院子里的那几个“官”,也渐渐与芳官少了来往。
只有宝玉依旧无条件地宠芳官——因为芳官在宝玉心里,简直就是自己的分身么!
而芳官也应了“恃宠而骄”这四个字的成语,将大观园里的上上下下得罪了个遍。
柳五儿吁了一口气,晓得芳官这样高调,在大观园里定然不会长久。
然而,在里,高调的并不止芳官一个,晴雯也很高调,掐尖斗狠,骂小丫头子,与园子里的婆子斗嘴,什么得罪人,晴雯就做什么。柳五儿劝了她几次,晴雯倒也不是全没听进去,还郑重向柳五儿道歉,说:“五儿,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就是这么个性子。”随后这晴雯就故态复萌,而且屡教不改。让柳五儿头疼不已,可又没有办法。
在旁人眼里,柳五儿的性子,却是比她刚来的时候要好得多了,整日安安静静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小厨房帮忙,其他时间都窝在寝室里,有时候会与四儿聊聊天,但是大多数时候却会沉默着发呆。
柳五儿的这些变化,旁人都看得出来。
只柳五儿一个茫然不知,她不知道自己有时会一坐就坐一个时辰,或是沉思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地去轻抚自己的唇,更不知道,她渐渐地开始想念那淡淡的如兰芷般的香气,因此,她更多地会往潇湘馆跑,因为只有潇湘馆里,好像才会有略微有些相似的味道……
袭人因与史湘云和翠缕交好,因此最近在张罗着给史湘云出嫁送贺礼的事儿。原本袭人自己准备点儿也就算了,可
是袭人好大喜功惯了,非得叫二等丫鬟以上,不拘什么,每个人都出一件绣品来。
这下可好,柳五儿在往自己手上扎了十几二十针之后,四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只得将柳五儿手上的活计都接过来,帮她绣上几针。
柳五儿笑笑,说:“你好生帮我绣着,我去给你蒸个热糕来,算是谢你!”
四儿啐了一口五儿,说:“看你这针脚,这手艺,将来也不晓得你怎么嫁的出去!”
柳五儿笑嘻嘻地说:“嫁不出去,就算了。”
四儿还想再说什么,可是看着柳五儿这样笑着,几乎比哭还难过,一时便不忍苛责她,叹了口气,说:“去吧去吧,顺便去园子里走走,也散散心。”
柳五儿笑着应了去了,自己往园子里去,在水边山石上坐了一会儿,发了一会儿呆,想起最近没听说卫家与史家有什么消息,但是想来国丧已过,两家这便要议婚期大婚了,所以袭人才忙忙地招呼大家准备贺礼。
她想着想着,却听见远处有些动静,站起来张了张,发现是邢夫人带人进了园子来。
柳五儿不想与邢夫人相见,自然乐得继续在山石后头躲着。可是,突然从山石背后转了一个人出来,迎面就往邢夫人那边过去,一边走,一边笑嘻嘻的,手里拿着个花红柳绿的东西,低头一边瞧着,一边只管走,不妨迎头撞上了邢夫人,抬头看见,方才站住。
那丫头,柳五儿也算相熟,而且她还曾经假扮过人家,正是贾母身边的傻大姐。
柳五儿猫着腰躲在山石后头偷看,心想,这场景怎么有些眼熟?耳听着傻大姐就笑嘻嘻地拿手里的东西给邢夫人看,问道:“感情这两个是妖精打架?”
柳五儿听到这儿,心下马上明白了。这傻大姐定是在园中捡着绣春囊了。
不出柳五儿所料,邢夫人接过来一看,吓得连忙死紧攥住,忙问:“你是哪里的的?”
傻大姐道:“我掏促织儿在山石上捡的。”
邢夫人连忙说:“快休告诉一人,这不是好东西,连你也要打死。只是你素日是个傻的,你的话旁人不信,才饶你一命。以后别再提起了。”
傻大姐吓黄了脸,连连说:“再也不敢了!”磕了个头,呆呆地去了。
柳五儿则躲在山石后头,大气也不敢出,只见邢夫人将那花红柳绿的东西,塞在自己袖里,接着带着随侍的丫鬟,往迎春那边去了。
柳五儿没想到自己能亲眼目睹这一出,她头一个念头便是:司棋那臭丫头,自己早就告诫过她,这也太不小心一点儿了吧!
接下来她便偷偷从山石后头转开,想要去找司棋。可是邢夫人正在往迎春的院子过去,她又怕过去正好撞上了邢夫人,正着急处,便见到迎春的另一个丫头绣桔过来。柳五儿连忙赶过去问,这才晓得原来司棋这两天病了,正回家养着,也不在紫菱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