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先是让人宣布他已经被淘汰了,随即又命他留下,贾瑚敏锐地猜测到,其中的原因只怕不是表现不合格这么简单。今日参加面试的这些少年,好些都是贾瑚平时见过的,据他了解,好几个被留下来的都是水平尚可却不如他的,不过被淘汰的人里面,也确有几个是文墨不通的,太子的判断标准是什么,贾瑚看不懂,但他可以肯定,书画的水准只是一个方面,还有一些别的原由。
贾瑚猛然抬头,正好看到司徒衍平静如水的表情,还有司徒景脸上隐约浮现的些许笑容。
此时,几条弹幕飞速在他脑子里闪过,司徒衍在想,这个贾瑚有什么好,景儿为何对他刮目相看,而司徒景想的是,贾瑚的字写得比他都好,父王为什么不要他,还有皇帝,他老人家真的就是来看戏的,心里想的居然是,儿子和孙子意见不统一,他该站在哪边比较好,得罪了哪一个都不好哄。
短短一瞬间,贾瑚对司徒衍和司徒景的想法有了基本概念,心中深感庆幸。他先前不正眼看他们的决定是正确的,看得早了,他们想的内容未必和自己有关,好钢用到刀刃上,古人诚不欺我。
太子不喜欢自己,原因贾瑚不得而知,他现在能指望的只有司徒景了,他似乎对自己比较有好感。果然,其他被淘汰的人刚退下,司徒景就冲着贾瑚开口问道:“我问你,你会骑马射箭吗?”
贾瑚见过司徒景三次,这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话,出乎他意料的是,司徒景的声音并不像他的神情那般凛冽,反而是软软糯糯的,如果只听声音,甚至会有人怀疑这是个乖巧漂亮的小姑娘,贾瑚愣了愣方回道:“回皇孙殿下的话,小民三岁跟随祖父习武,至今已有六年,骑术和射术尚可见人。”
司徒景眨了眨眼,似是对贾瑚的回答很感兴趣,他继而又问道:“你会使什么兵器?”
贾瑚躬身道:“长枪短剑均可。”他最初跟着贾代善习武,只是抱着两个目的,一为强身健体,二为讨祖父欢心。不想几年练下来,不仅贾代善说他习武有天赋,他现在的两个师傅也这么说。
司徒景点了点头,转身对司徒衍道:“父王,景儿想要贾瑚当我的伴读,可以么?”司徒衍默不作声,不说可以,也不说不可以,司徒景又走到皇帝身边,哀求道:“皇祖父,可不可以嘛?”
皇帝摸着长须笑了笑,转而问司徒衍,“皇儿,你怎么看?”看来还是更尊重儿子的意见。
司徒衍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无奈道:“既是景儿喜欢,那就留下吧。”司徒景闻言,唇角的笑意因而更甚,贾瑚更是赶紧跪下谢恩,不管怎么说,他这个皇孙伴读的位置,算是拿了下来。
皇帝又问司徒景,还想挑哪一个,司徒景就把同样的问题又问了遍,他问这些少年,可有会武的。当时就有好几个人点头,毕竟是勋贵世家的子弟,从小习武算是不忘先祖创业的艰难,司徒景凝眉细想,最后挑中了锦乡伯的公子韩奇。司徒衍似乎有些不满意儿子的选择,他听到韩奇的名字时皱了皱眉,不过没有开口。司徒景却不在乎这些,直接把贾瑚和韩奇叫到身边和他说话。
其余过关的少年,就由皇帝做主,分给了小皇子们,有些是补缺,像九皇子、十一皇子、十二皇子,不过增补一两人,有些是新选,从十四皇子到十七皇子就是,每人四个伴读,一次性到位,贾珠也中选了,被皇帝指派到了十五皇子身边。贾瑚特意打听了,十五皇子是刘才人生的,刘才人原是陈昭仪身边的大宫女,母凭子贵,封了六品的才人,十五皇子从小是被陈昭仪养大的。
贾瑚闻讯有些担忧,就目前看来,十五皇子和五皇子司徒役显然是绑在同一辆战车上的,他们的利益跟他和司徒衍父子的,肯定不一致。贾瑚在现代的时候,没少看宫廷争斗的小说和电视剧,他不相信从三皇子到九皇子,这些手上有点权势的成年皇子会对太子的位置没有想法,尤其司徒衍的体弱多病还是众所周知的,他们便是暂时不出手,等到太子去了,也必有一番龙争虎斗。
贾瑚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太子殿下长命百岁,至少要熬过当今皇帝,不然他们贾家,注定会被卷进夺嫡风波。贾瑚一边回答司徒景的问题,一边偷偷打量司徒衍,从面上看,太子殿下与常人无异,不过就是肤色偏白显得有点血色不足,其他的看着也还好,不像是有什么顽症在身的样子。可能是贾瑚的目光过于放肆了,司徒衍不经意地扭头看了他一眼,吓得他再也不敢抬头。
少时,贾瑚和贾珠回到家中,早在他们到家之前,就有随行的仆人先行回家报信,等到他们进了家门,府中已是喜气洋洋,史太君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拢,直夸孙子有出息,还从自己的私房里,拿出两套上好的笔墨纸砚,赏给贾瑚和贾珠。贾瑚明白,史太君的重点是贾珠,而不是自己,要是今天只有他中选,估计家里什么动静也没有,要是只有贾珠中选,热闹程度绝不会亚于现在。
不过能让二房不专美于前,贾瑚的心情还是很好的,而且司徒景,他虽然外表看着冷淡,其实却是个很好相处的,他今天逮着贾瑚和韩奇问了那么多,就是想让他们教他两招,因为据他所说,宫里的侍卫都不肯教他,他怎么说都没有用。贾瑚这才发现,司徒景其实就是个被人保护地很好的孩子,他那副冷冰冰的外表,不过是给外人看的,假如跟他熟了,还是不用担心被冻伤的。
说是家里摆宴给贾瑚和贾珠庆祝,可是席间,史太君却是一口一个珠儿赞不绝口,说得王氏喜笑颜开,婆媳两个一唱一和的,就是心理素质比较好的张氏,听了也是一肚子闷气,只是面上不好表现出来。她家这个婆婆真是的,张氏根本不想跟她们说话,若是个不知情的人,听到史太君和王氏的对话,保准以为今天的面试贾瑚落选了,而贾珠中了,不然怎么会一直提到贾珠的名字。
贾琏这个时候只有两岁多,还是跟着张氏吃饭,而不是像贾瑚和贾珠,跟着贾赦和贾政是在外间。贾琏听到史太君把贾珠夸上了天,不由好奇地问道:“老太太,我大哥哥今天没考好么?”
此话一出,史太君和王氏就被噎住了,贾瑚怎么能叫没考好,虽说过程曲折了点,人家也是中选了的,还是第一个被小皇孙挑走的,张氏不明白贾琏为何说出此话,就问道:“琏儿怎么会以为你大哥哥没有考好,你先前没有听到下人回话么,他第一个就被太子殿下给小皇孙挑了去。”皇帝的孙子有好几个,可是最宠爱的只有司徒景这个嫡皇长孙,人们平时单说小皇孙,就是指他。
贾琏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天真道:“先前我打瞌睡去了,没有听到回话,这会子老太太和二婶娘一直说珠大哥哥文章写得好,给十五皇子当了伴读,我还以为大哥哥没有考上,落选了呢。”
贾琏年纪尚幼,正是天真懵懂的时候,他用认真的语气说出这番话,史太君和王氏均是无言以对,说点贾瑚的好话吧,她们没有兴趣,再夸贾珠呢,她们也不好开口了,偏偏张氏还不肯接话。亏得元春反应灵敏,她给贾琏夹了块他最喜欢的水晶丸子,柔声道:“瑚大哥哥和大哥哥学习刻苦,得了圣人的赏识,是咱们家的福气,琏儿上学以后,也要跟哥哥们一样,知道吗?”
小孩子的注意力都是很容易被转移的,贾琏有了好吃的,也就不再追问先前的问题,而是专心致志埋头苦吃,席间的气氛也有了些许缓和。张氏只管照看贾琏,并不和史太君、王氏多说什么,但她暗地里,却在留心观察元春的表现,比起古板不知变通的贾政,以及伪善不懂掩饰的王氏,他们的这个女儿,倒是个聪明伶俐的,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不会连面上的平衡都不在意。
如果说女眷这边,是史太君和王氏把贾瑚当做不存在,一个劲儿推崇贾珠,那么外间的贾瑚、贾珠,又是另外一番遭遇。贾赦从小被人打击,都说他样样不如贾政,他虽不服气可也没有反驳的理由,贾政固然屡考不中,可人家爱读书是真的,不像贾赦,心思从来不在书本上,时间上了也就习惯了。贾瑚出生以后,形势开始发生变化,贾赦惊喜地发现,他儿子样样都比侄儿要强。
贾赦并不是个会谦虚的人,外人面前还好,到了贾政面前,从来都是把儿子高高捧起,恨不得把自己被贾政比没的面子,通通在儿子身上找补回来。贾政的情况恰好和贾赦相反,他是压在贾赦头上习惯了,理所当然觉得自己就该比贾赦更强,不想到了贾珠那里,事事都被贾瑚比了下去,就说这次参选伴读,贾瑚是第一个被挑走的,贾珠却是分到最后,才被分到十五皇子身边的。
因此,当贾赦在自己面前夸奖贾瑚时,贾政感觉很没面子,就不停地训斥贾珠,把贾珠原本那点中选的高兴劲儿,全都说没了。贾珠是越来越觉得迷茫了,他发现自己无论做了什么,得到的,都是父亲的训斥和责骂。不像贾瑚,不管他做了什么,大伯父都能夸出一朵花来,他不奢求父亲变得像大伯父一样,他只希望,他在他做好一件事的时候,能给他一点肯定,可他看不到希望。
贾瑚不是圣父,他一向奉行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原则,王氏曾经对他做过的事情,他从来没有忘记。他不因此迁怒贾珠和元春,已经是很厚道的表现了,再觉得贾珠的遭遇可怜,也不会刻意帮他,而且贾政那种性格,他真要帮着贾珠说好话,能起到的也是火上浇油的作用,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对贾珠就算是很客气了,不然贾政的怒火,还能被他气得上升几个等级。
心思各异的晚饭用毕,贾瑚一家四口回到荣禧堂,张氏白天没机会和儿子碰面,此时方细细问他,宫里具体发生的事情。张氏原先以为,宫里这次给皇子选伴读,还跟以前一样,是皇子和他们的母亲自己挑选,不想除了司徒景,其余人等竟是皇帝直接指派,难怪会出现一家子兄弟指给不同人的情况。好在贾瑚和贾珠都中选了,只要贾瑚能得小皇孙的青睐,贾家就没有站队的风险。
宫学每天的上课时间是辰时两刻,跟贾家的家学是一样的,可贾瑚从西府到家学,不过一里地,几步就走到了,从家里到皇宫,却是好几里。更重要的是,家学到了直接就能进去,宫里的规矩则要多得多,所以贾瑚每天的起床时间,从原来的卯时两刻,提前到了卯时一刻,不然进宫之前,他就完不成每天半个时辰的晨练了。好在古人晚上的娱乐活动很少,看书又伤眼睛,贾瑚已经习惯了天黑就要睡觉的生活,不然每天五点半就要起床,对他这种上辈子睡懒觉习惯了的人,简直是种折磨。
伴读进宫是不能带人的,就是家里接送的马车,也只等在宫外等着,所以贾瑚和贾珠是坐同一辆车进宫的,不像去家学读书,各人坐各人的车,到了后来,贾瑚干脆就不坐车了,自己走着去。
宫学设在青阳宫,正殿就是贾瑚他们那天参加面试的临渊殿,宫学的教室在青阳宫的后殿,皇子皇孙们按照学习进度的不同,分成天地玄黄四个班。听说皇子皇孙们在宫学读书的年龄是六岁到十六岁,贾瑚就猜测,司徒景应该是在玄字班,甚至黄字班也有可能,贾瑚今年虚岁九岁,司徒景看着比他还要小一些,就是刚启蒙也不奇怪,结果却被人告知,司徒景在地字班就读。
贾瑚闻言和韩奇面面相觑,司徒景竟然在地字班,他念书的速度是有多快,他们不由有点担心,自己跟不上小皇孙的进度。考虑到贾瑚和韩奇是第一天来宫学,司徒景特地派了人过来接他们,贾瑚朝着贾珠挥了挥手,就跟着小太监走了。贾珠跟随的十五皇子只有七岁,今年刚上学,去黄字班是肯定的,这让贾珠隐隐感到有些不安,他和贾瑚的差距,是不是会从此越来越大呢。
到了地字班的教室,贾瑚发现人很少,只有司徒景和原来的两个伴读苏怡、简明在,不由感到很惊奇,地字班不会只有司徒景一个正经学生吧。像是看穿了贾瑚的疑惑,等他请安起身,司徒景就告诉他,九皇子一向都是踩着点到,而地字班,算上他和司徒律的伴读,总共也只有十个学生。
贾瑚深感意外,细想又觉理所当然,□□皇帝登基前,只有今上一个儿子,登基以后也只生了两个小儿子,年龄和太子殿下差不多,倘若他们没有和司徒景年龄相当的儿子,皇帝自己的小儿子也没这个年龄段的,地字班只有两个正经学生,算不得很稀奇,可贾瑚更好奇的,是司徒景的年龄。
没等贾瑚琢磨明白,九皇子司徒律到了,他是嫡皇子,众人赶紧下跪请安,就是司徒景,也要恭敬地作揖道:“侄儿见过九皇叔。”司徒律面无表情,等众人行礼完毕,方抬手道:“免礼!”然后又是司徒律的伴读给司徒景请安,司徒景也是慢条斯理地说了声免礼,其实那些人的头都已经磕完了。贾瑚顿时有不好的预感升起,司徒律和司徒景这对叔侄的关系,看起来不是很妙。
讲课的老师很快到了,司徒律和司徒景双双起身,带着伴读给老师行了礼,随后老师又给皇子和皇孙回礼,这才开始正式讲课。虽然双方都是作揖,可贾瑚能感觉到,本朝算是很尊师重教的,他记得历史上有些比较野蛮的朝代,老师给皇子讲课还得跪着,那样的情况下,学生对老师哪里会有敬畏之情。司徒家的规矩倒还不错,大家互相行礼,老师讲课也是站着,还备了座椅。
宫学的老师都是从翰林院抽调来的,也就是说,起码都是二甲进士,还有可能是状元、探花,师资力量之雄厚,不是民间的书院能比的。更让贾瑚感到高兴的,是宫学不是一个老师教一个班,而是很多个老师轮流着教四个班,若不是规模太小,跟现代的学校模式,可以说是比较类似的。宫学的教学范围也不仅包括四书五经,还有通常被人们视为杂学的天文地理、农学算数等。
其实,这也是很多人家不想让孩子进宫给皇子皇孙当伴读的重要原因。有爵位可继承的也就罢了,要是等着考科举的,学那么多与考试无关的内容,真的是很痛苦的。比如说贾珠,他现在就是郁闷到不行了,十五皇子刚启蒙,四书五经要从头学起,对他来说,完全是重复的,而那些杂学,他平时没接触过,根本不会,偏偏小皇子们兴趣很足,个个学得兴致盎然,他还不能不听。
只有贾瑚,穿过来七八年了,第一次接触到自然科学,虽然老师的水平还不如他,听起来也是津津有味,跟苏怡等人的苦瓜脸,形成了鲜明对比。司徒景也喜欢杂学,可惜以前的伴读不喜欢,就是为了迎合他勉强学了,学得也是不伦不类,他想找个人讨论都不行,对贾瑚的好感,又有所增加。
宫学辰时两刻开始上课,每节课三刻钟,巳时一刻休息一刻钟,可以用些茶水点心,巳时两刻上第二节课,午时一刻下课。因为下午还有一节课,伴读们中午都是不出宫的,就在宫里用午膳,青阳宫的偏殿设有许多隔间,有想睡午觉的,可以去那边小憩片刻。小皇子们都是跟着母亲住的,后宫距离青阳宫有段距离,三刻钟的午休时间他们一般也不回去,就在青阳宫用膳、午休。
司徒景是个例外,青阳宫和东宫隔得很近,他每天中午都可以回去,而且东宫就是个缩小版的皇宫,前殿后宫俱全,职能划分明确。司徒景在前殿有自己的书房,他每次回去都把伴读们带上,而其他皇子,就不可能这么做了,包括司徒律也不行,他们没有自己单独的地盘,他们和伴读见面,只能是在青阳宫。贾瑚再次感到庆幸,跟对了人就是好,待遇都要高得多,午睡还是单间。
午休过后,未时正开始上课,未时三刻下课,一天的文化课到此就结束了。到了申时,还有一个时辰的骑射课,不过骑射课不是必须的,全凭皇子皇孙自愿,他们要上,他们的伴读就得跟着,他们不上,伴读就能提前回家。司徒景显然是要上骑射课的,尽管他去了,也只有观摩的资格。十五皇子不上骑射课,贾珠可以先回家去,他跟贾瑚说了声,说他先回去再打发人来接他。
贾瑚急着去练武的校场,匆匆点头应了声,他们家住得不算远,车夫送了贾珠回家再来接他,时间也是充裕得很,而且从明天起,车夫也不用一直等在宫外了,申时之前来宫门口接人就是。
到了申时,四个班的学生在校场汇合,除了司徒律和司徒景,玄字班的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也来了,他们是双胞胎,长得一样不说,穿得还一样,两个人同时往面前一站,晃得贾瑚眼都花了。
只见双胞胎兄弟的一个伸出手,拍了拍司徒景的肩膀,叹息道:“景儿,你这是何苦呢,来了也只能看别人练习,还不如回去歇着。”另一个没说话,只是附和哥哥或者弟弟的话点了点头。
司徒景眉头一皱,不悦道:“十一皇叔,皇祖父可没有说过,校场不许我来。”即使知道十一皇子没有歹意,听了他的话,司徒景还是很不高兴,他又不是陶瓷娃娃,他们何必那么小心谨慎。
十一皇子微微摇了摇头,似是在想该说什么,不等他开口,司徒律就走了过来,讽笑道:“十一没有说错,这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司徒景扭过头,狠狠瞪了眼司徒律,却是什么话也没说。
十一皇子忙道:“景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和九皇兄,说的就不是一回事。”十一皇子心里恨死了司徒律,他明明只是担心景儿身体不好,只能看不能练,看了心里难过,才想劝他回去的,他跑过来插嘴做什么,被他添上那么两句话,他们倒像成了一伙的,而且是合起来欺负司徒景。
司徒律无论如何,也是父皇的嫡子,就是比不得太子哥哥得宠,也是父皇比较看重的。他和十二不一样,他们是被认为不吉的双生子,一生下来还没了母亲,从小是被奶娘照顾长大的,要不是太子哥哥对他们还算关照,他和十二的日子,真是好过不起来。太子哥哥就景儿一个宝贝儿子,看得比什么都要重要,他们捧着他还来不及,哪里敢欺负他了,得罪了太子哥哥可不是好玩的。
司徒景神色一凛,沉声道:“十一皇叔,我不会误会你的,我知道你和九皇叔不一样。”
十一皇子这才放下心来,他和司徒景又说了几句话,拉着十二皇子走了,从头到尾,贾瑚都没听到十二皇子开口。他实在好奇,就压低声音问简明,十二皇子怎么老不说话,难道他们兄弟还有分工不错,一个管说话,一个管别的。简明摇头道:“十二皇子天生不爱说话,就是圣人问话,也是一个字、两个字作答。”简明是太子妃简氏的娘家侄儿,跟随司徒景的时间算是最长的。
贾瑚忍俊不禁,偷偷笑了,他是真没想到宫里还有这么有个性的皇子。不想司徒景突然转头看他,赶紧敛起笑容,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司徒景觉得无趣,把头转开了,贾瑚忍不住又笑起来。
骑射课的师傅是从宫中侍卫抽调过来的精英,个个武艺高强,不过他们教导几位皇子都很小心,看得出来是留了力的。到了自愿下场的伴读,待遇就不一样了,师傅们明显严厉许多,只是伴读也不是必须下场,像司徒景的伴读苏怡,就是陪他在场边坐着,根本没有要下场的意思。倒是贾瑚和简明、韩奇三个,被摔打地有些惨烈,不过他们都是从小练武的,这点苦头倒也吃得下来。
一个时辰的骑射课下来,贾瑚全身都是汗水,却感觉过瘾得很,对以后的日子,也是充满期待。进宫之前,他绝对不会想到,宫里的课程安排如此合他的心意,他重新爱上每天上学的感觉了。
晚些时候,贾瑚放学回到家中,张氏牵着贾琏急切地迎了上来。她听先回家的贾珠说,宫学的课程安排和外面的不一样,老师教的许多都是考试不考的内容,回家还得自己补课才行,不由有些担心贾瑚。贾珠不上骑射课,回家就比较早,自己温书也有时间,贾瑚要上骑射课,练习下来就很累了,回家再看书的话,会不会有点辛苦,毕竟比起原来在家学,要多学很多没学过的内容。
贾瑚摇了摇头,抱起贾琏亲了一口,才向张氏解释道:“娘,没事的,宫学的课程很有意思,我很喜欢。再说我在家也练武的,现在改到宫里练,还有人陪着我,多有意思,不会很辛苦的。”
张氏听了还是有些不放心,要是不辛苦的话,贾珠的抱怨不至于那么厉害。张氏对贾珠的性子,多少是有点了解的,就学习的刻苦程度而言,他真不比贾瑚差,就是最后的效果,稍微差了些。让贾珠叫苦不迭的宫学,贾瑚不可能感觉很轻松吧,抱着这样的想法,张氏对贾瑚的话始终将信将疑。
最终说服她的,是时间,因为贾瑚每天进宫上学,真的是抱着期盼的心情,遇到十日一次的沐休,他还会抱怨一个人在家读书练武没意思,有时干脆跑去简明或者韩奇家里,大家做个伴。
而贾珠,却是把进宫读书当成了一桩苦差事,因为在宫里,他根本学不到什么,反而还要浪费宝贵的时间去听那些无用的杂学,逼得他回家的时候,不得不加倍刻苦,好把功课的进度追上。
见贾瑚觉得学业上没有难度,张氏又问他,宫中的生活可还习惯,贾珠回家说了,在青阳宫午休,是好几个人一间屋子,也没人伺候,很不自在。贾瑚满不在意地笑笑,说一切都很好,没什么不习惯的。青阳宫偏殿的房间数量有限,皇子们午休肯定是单间的待遇,到了伴读,就只能几个人凑合一间了,贾瑚虽然没在那边睡过,不过他觉得,怎么都比后世的大学宿舍条件要好些。
贾珠说不自在,多半是在家被人伺候惯了,不习惯凡事亲力亲为,不像贾瑚,以前是有住校经历的,什么事情搞不定,再说宫学的条件算不错了,吃饭喝茶都有人送来,也不用他们自己跑腿。
随着时间的推移,贾瑚和司徒景的关系日渐熟稔,而且据他的特异功能可知,司徒景对学武这件事,真是充满执念,别人不肯教他,他就缠着新进宫的韩奇和贾瑚,不想韩奇态度坚决,说什么也不肯教,贾瑚虽然也没答应,但是拒绝地不是那么干脆,司徒景就缠上他了。对此,贾瑚的感觉是痛并快乐着,一方面,他很享受司徒景对他撒娇,另一方面,他对自己的抵抗力表示怀疑。
贾瑚曾经问过简明,司徒景为什么不能习武,强身健体不挺好的。不料简明却说,司徒景不能练武,在他们很小的时候,他教过司徒景武功,结果搞得他气疾发作,差点没了命。为了那件事,简明被他爹打得在床上躺了半个月,而且这还是看在太子妃有救驾之功的份上,皇帝和太子对简家从轻发落。简明养好伤以后,在司徒景的强烈要求下回到他的身边,却是再不敢教他武功。
简明都不敢了,其他人更不敢,司徒景的学武之路从此断了。贾瑚搞不懂气疾是什么病,回家翻了好几天医书,最后终于闹懂,原来是哮喘。这玩意儿可轻可重,在现代属于可以控制的疾病,可在古代,似乎就有点麻烦了。太子也有气疾,是从他的母亲苏皇后那边传下来的,到了太子娶妻的年纪,皇帝挑儿媳妇特别小心,最后选了安远侯简家的女儿,为的就是人家闺女身体好。
司徒景小时候,身体是很好的,一年到头难得生回病。可从他三岁那年,太子妃简氏救驾身亡以后,司徒景的身体就变差了,变得越来越像太子,三天两头,大病小病不断,太医们看了都说,这是天生的,没办法治。简明教司徒景武功,害他发病就是他五岁时候的事,从那以后,皇帝和太子对司徒景就是格外上心,骑射课什么的,自然是只可远观,不可参与,根本不敢让他碰。
贾瑚打探到了这些消息,哪里还敢冒险,贾家可不是简家,在皇帝和太子跟前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要是他把司徒景怎么了,全家人都得完蛋。可同时贾瑚也觉得奇怪,太子妃活着的时候司徒景好端端的,怎么她一去了,就变得体弱多病起来,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贾瑚有心深究,可转念又想,皇帝最宠太子,司徒景近水楼台,在皇帝面前比他的叔叔们还得脸,谁敢害他。
于是,贾瑚把这件事放下了,不管司徒景如何纠缠他,都坚决不肯松口。反正司徒景是被人拒绝惯了的,贾瑚也不是第一个,并不会对他生气,再说除了贾瑚,宫中还有哪个人肯陪他研究那些稀奇古怪的杂学。跟着司徒景逛过宫中的藏书馆以后,贾瑚判断出,这个从明朝以后,就和他原来的时空分岔的世界,已经进入了十七世纪,这是一个距离他生活的年代并不是很遥远的时代。
意识到这点,贾瑚突然就有了紧迫感和危机感,他来的似乎还不是很晚。这个时候,工业革命还没有发生,大洋彼岸那个后世最强大的国家还没有建立,他想要做点什么,也许是来得及的。
这日午休,贾瑚用过午膳就在司徒景的书房看书。东宫的藏书很丰富,可惜就是很多都不能外借,贾瑚不得已,只能利用午休时间抓紧看。正看得入神,就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他以为是司徒景或者简明等人,就没有马上起身。因为司徒景说过,没有外人的时候,他们对他不必太拘礼,结果那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时,贾瑚被吓得直接蹦了起来,忙跪下道:“见过太子殿下。”
司徒衍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淡然道:“平身。”贾瑚谢恩,起身在司徒衍面前垂手站立着。
贾瑚进宫给司徒景当伴读有半年了,见过司徒衍也有好几次,他明显能感觉到,太子对他有戒心,他似乎总在担心,他会带坏了司徒景。贾瑚死活想不明白,他到底做了什么,让太子对他如此不放心,他更想不明白,太子既然对他不放心,又何必把他留在司徒景身边,当初直接把他淘汰了,不是一了百了。不过今天,司徒衍却是在怀疑,贾瑚能不能看懂他面前翻开的那本书。
司徒衍看到贾瑚正在看的《九章算术》,又看了眼他在桌上的写写画画,问道:“你能看懂?”
贾瑚不假思索道:“回太子殿下的话,小民能看懂,很简单的。”此话一出,贾瑚就后悔了,他怎么能说实话呢,他们平时教的算数,内容可是很浅显的,司徒衍该不会以为他在说大话吧。
“是么?”司徒衍微微蹙眉,平静道:“既是如此,孤考你一道题,看你所言是否属实。”
见司徒衍没有生气,还要考自己,贾瑚暗自松了口气。想当年,他虽然不是学霸级别的人物,可也不是学渣,高考的时候,数学更是考了一百四十八的高分,古代的算术题,没可能考到他的。
贾瑚想到这里,忙拱手道:“太子殿下请出题。”最好题目难一点,好体现出他的水平。
司徒衍深深看了贾瑚一眼,缓缓说道:“八臂一头号夜叉,三头六臂是哪吒。两处争强来斗胜,不相胜负正相加。三十六头齐出动,一百八手乱相加。旁边看者殷勤问,几个夜叉几哪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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