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宁帝看着五体投地的林烨,轻轻踢了一脚,“起来吧,看看这个样子,方才说话的架势到哪里去了?”
那不是不知道您驾到了么……林烨腹诽,爬了起来。看这意思,皇上跟义父说不定又要那啥了,匆匆行了一礼,指了一事跑了。
宁朗之埋怨道:“你这时不时地过来,弄得几个孩子都不敢来了。”
“冷清不了你的!”宣宁帝笑着,脱了靴子挤上了锦塌,将宁朗之圈在怀里,扯过一条毯子盖在了两个人身上,低头笑问,“冷不冷?”
他的身上从来都是带着一股滚烫的气息,宁朗之舒服地靠在他怀里,叹道:“都是男人,差别也太大了。每到了冬日,我就是手脚发凉,你却跟个火炉子似的。”
宣宁帝低低地笑了一声,在宁朗之耳畔悄声说了一句什么,宁朗之便回手一拧,掐的他低声“哎呦”了一声。
“怎么样,前儿你那几个妃子省亲如何?”
宣宁帝笑道:“谁有那个功夫去问?不过是回来后都去皇后那里谢恩复旨就完了。”
宁朗之斜睨了他一眼,挑眉:“就你这个主意,掏空了多少家子?这会子来卖乖?”
宣宁帝将茶送到他嘴边,不在意地笑道:“总归也是他们虚荣贪心。圣旨里原本就说了,若有重宇别院之家,再行省亲之事。没有的,不必凑这个热闹也就是了。谁逼着他们去修园子盖房子了?”
“无赖!”宁朗之摇摇头,笑骂了一句。
“不无赖怎么能让你死心塌地呢?嗯,宁三公子?”
两个人屋子里如何且不说,却说林烨蔫头耷脑地出了屋子,一路往外头走去。
福伯一眼瞧见了,“哎呦小少爷,这是怎么说的?大毛衣裳也不出穿好了?大冷天的,可不敢冻着了!”
“福伯,衣裳忘在义父屋子里了。”林烨搂着福伯肩头,低声笑道,“这不是那位来了么,我可不敢再回去拿。”
福伯心里唾弃那两位主子——大冷天的,怎么就顾着自己个儿呢?
到底他是真疼这个小少爷,亲自去女红房里找了一件儿宁朗之才做好的大氅给了林烨披上。
不过,这宁朗之生的身形高挑,林烨却是尚未长成,大氅裹在身上,是哪里都不合适。
福伯看林烨迈不动脚步,忍着笑,“小少爷坐车回去罢?也暖和些。”
林烨从大氅里伸出手来,笑道:“福伯,你看我这像不像唱戏的?”福伯脸色一整,皱眉道:“小少爷,这话可说不得!那戏子是什么人?配与少爷比么?”
林烨微微一怔,想起来这个时候的戏子,可比不得上辈子那些明星。所谓戏子,都是些下九流的人。正如原先看书时候探春所说,“那些个小丫头子原是些玩意儿”。她所说的小丫头子,就是那些曾经唱过戏的了。
要说这个时候,有些个豪门里的纨绔倒也偶尔会串上两出戏,不过那都权当是风雅之事了。正儿八经的,谁会将唱戏看在眼里?不说别的,本朝延续前朝律例,这戏子的后人,三代内都不可科举的。
知道自己是失言了,林烨一捂嘴,随即笑着求福伯:“可别跟义父说,他要是知道了,我的手心又得挨板子呢!”
“小少爷也得注意着言行呐。”福伯是跟着大长公主从宫里出来的,往日虽然弥勒佛似的笑得见牙不见眼,可这骨子里头,还是最重视规矩的。对林烨,他嘴里叫着小少爷,可是林烨一向和他亲近,每每来了,就连那快意楼里的点心都想着给他带来几块儿。福伯活了这么大半辈子,不是宫里就是长公主府,再到这宁府,混的是有滋有味儿,自然不会真将几块儿点心放在眼里。但是难得的,是林烨那一份儿心在。他本身不可能有子女,对林烨那真是掏心掏肺地好了,因此,福伯有啥说啥。听见林烨说的虽是玩笑话,却也不敢轻慢了。毕竟这京城里边,若是一句话说不对,他日说不定都是一场祸呢。
林烨上了马车,对福伯摆了摆手,笑眯眯道:“我记得啦!”
马车出了宁府,外边儿车夫朝里头问道:“大爷,回府么?”
林烨尚未及说话,车子一顿,帘子一挑,上来一个人,笑道:“回什么府?”
都不必看,林烨就知道是谁。
马车挺宽敞的,徒四上来也不觉得挤。他身形已经长开了,腿长手长的,身上一件儿玄色狐狸皮里子天青色锦缎面儿的箭袖儿,显得英姿勃勃的。
伸手一捞,将林烨揉进了怀里,笑问:“哪里找了这么件儿大衣裳穿?倒是太不合身了。”
他眼光锐利,一上车就看出来了,纵然林烨坐在那里,身上裹着的大氅可也太过宽大了。
“还说呢!”林烨低声抱怨,“还不是皇上?正跟义父说话,皇上就从我身后边儿出来了,吓了我好一跳!这不是么,连大衣裳都没穿,就这么跑出来了!要不是福伯心疼我,我可就冻着了!”
徒四一听就明白了,这是父皇去找表叔,把林烨惊着了。摸摸下巴,眼中含着笑,“你素日也不是那么胆子小的啊……见了父皇也不止一回,上次还一块儿吃过饭。怎么这回倒害怕了?难不成,你背后……”
林烨转身捂住了徒四的嘴,“不许说!我可不敢大不敬!”
徒四被噤了声,眨眨眼睛,忽然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林烨的掌心。
林烨“啊”了一声,倏然便要收回手,却已经被徒四抢先一步握住了。
徒四很是漂亮的双眼中似是蕴着无限的情意,含着笑,就那么微微挑着,乌沉沉的眸子里,映出两个小小的林烨。
掌心处痒痒的,微湿微热,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掌心,沿着血脉,传遍了全身。
林烨心里咚咚咚地跳着,这一刻,竟是比二人在温泉初次接吻更让他面红耳赤心情激荡。
微微一笑,徒四将林烨抱紧了些,又腾出手来将他身上的大氅裹住了两人,俯下脸去,“我也未穿厚衣裳,也冷得很……”
语声呢喃,渐渐消匿于唇间……
林烨的嘴唇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柔软细腻,徒四爱煞了这种感觉。舌尖探入唇间,与林烨的纠缠挑逗,彼此濡沫间,满满的都是两个人的情意。
须臾,二人分开。
林烨脸蛋红红的,一推徒四:“你不是好人!”
都是男子,他如何感觉不到徒四身体的变化?抵在自己腿上的那东西不要太过了!这还隔着厚衣裳呢!
徒四稍往后仰,将距离稍稍分开些许,无奈地揉揉林烨的脑袋,伏在他的脖颈间轻声叹息:“你还小……何时能长大呢……”
难道早些长大让你为所欲为么?哼!
林大爷傲娇一转头,不再理会徒四。只是,那红红的小耳朵却是将他此时的羞窘出卖了。
徒四忍不住嘴角上扬,自己的烨儿,就是个宝!
这么想着,手臂越发紧了。小小的车厢里,竟是一片温情。
却说林烨被徒四带到了荣王府里,二人腻腻歪歪的,到了黄昏时分,林烨便要回去:“姐姐该着急了。”
徒四百般舍不得,恨不能就此拴在自己身边,只是他也知道如今林烨年纪尚小,留宿在外是断乎使不得的。再者,他喜欢林烨,也绝不是只要贪图一时之欢。
“我送你回去。”
林烨推辞了一回,见他意坚,只得由着他。
于是乎,堂堂的荣王爷四皇子,坐着马车一径将林烨送到了林府大门前,连门都没进,跟别提茶水了,从车里见人进了府,便又急急忙忙回转了。
次日一早,林烨起来后好一番梳洗。又叫秋容找了他新做的品蓝色团纹通身袍来,腰间束上一条巴掌宽的同色腰带,整个儿看起来稳重了不少。
不出他所料,饭碗才放下,水溶便颠颠儿地来了。
也不多话,就那么两只眼睛盯着他,双眸如星,闪闪亮的,弄到林烨都不好意思拿腔拿调了。
轻轻咳嗽了一声,林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老成些,一本正经道:“昨儿呢,我是去问了我姐姐……”
“怎么样?”
水溶急急问道。
林烨瞥了他一眼,吊足了他的胃口,才将黛玉的意思说了。
水溶听了,虽然没得了黛玉应允的准信不免有些失望,但细细品度林烨的意思,也没反对……
“那烨儿……咳,我也不是就要娶亲的。你们还在孝期呢,我知道这事儿不好办。不过若是我能请来皇上的圣旨呢?皇上赐婚,外人便说不到这孝期不孝期的话了。”
看着林烨脸色,水溶忙又道:“……烨哥儿你也别怪我,我这不是急么……那个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么……早些定下来,我心里才踏实不是?横竖等到你们出了孝,也还有日子呢。林姑娘还是能在家里多待些时候的!”
林烨心里那叫一个呕得慌,话都叫水溶说了去,连自己要说的都被他堵上了!
翻翻白眼,林烨哼了一声,不大情愿地说了:“我是瞧着你如今的心倒是挺实在的,罢了罢了!我不拦着你,只是一句话,你若是存了别的心思,往后有对不住我姐姐,让她伤心的事儿,我必是不能饶你的!到时候,咱们从小相识的情分不说没了,便是你,我也不管什么王爵什么皇室的血脉,总之,必是要为姐姐讨公道的!我林家的女孩儿,都是该呵护疼宠的!”
水溶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林家姑娘觉得自己尚在孝期内,不想议亲,以免落人口舌,再者也是心疼两个弟弟的缘故。对自己这个人,却是没有反感的。况且林烨也说得明白,往后,不会拦着自己!
只得了这么个信儿,水溶已经满心欢喜了。起身正色道:“你只放心,我若是那般朝三暮四之人,也不必你说,我父母先就打死了我!”
这话林烨倒是相信,只点点头,眼圈蓦然红了,“我们姐弟三人相依为命几年了,姐姐虽然柔弱,却是我和灿儿最为可靠的依仗。她……她当得起世上最好的男儿去!”
水溶胸脯一挺,郑重点头。
又听了水溶一番决心,林烨客客气气地将人送走了。这才一转身回了书房,外边又有人来回说:“荣国府的人送了帖子来。”
这个时候,年也过了,元春亲也省完了,送的哪门子帖子?
林烨纳罕了,“来的是谁?”
“是荣国府里的管家娘子,说是姓周的。”
林烨便知道,必是周瑞家的了,心里不由得更是奇怪。周瑞家的乃是王夫人的心腹,一贯跟着王夫人的。按说这位二舅母不待见自家姐弟三人,便是那边府里有事情,也应该是老太太遣人过来,怎么会是周瑞家的上门?这事出反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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