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刘玄感叹道,贾府还真是多亏有这位知事明理的老太太镇着,要不然真不知成什么样子了。看看今日,其余的人见到元春受册封,一个个迷五三道的,都快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只有这位老太太察觉到这其中的不同寻常。
刘玄斟酌着说道,“想必是元春姐儿在大明宫伺候皇太后,代圣上行孝,尽心尽力,得了太后欢喜,降了懿旨。此中详细原委,侄孙也不大清楚,毕竟这是事关后宫的恩旨,不必经由中书门下颂发。是福是祸,只要庄嫔在宫里小心谨慎,尽心伺候圣上,自然能得雨露天恩。”
贾母长叹了一口气,把刘玄拉到跟前,对着他和薛姨妈说道:“姨太太,元春姐儿可是你的亲外甥女,明哥儿,这边,你也该元叫春姐儿一声表姐。从姨太太那边论,你也该叫一声表姐,真真的亲上加亲。所以,这元春姐儿,在宫内,还要多劳烦姨太太和明哥儿多照拂一二。老身真的拜托了。”
“老太太说得这什么话?这是在羞臊我了。元春姐儿,是我嫡亲的外甥女,从小又体贴我这个姨妈,我是拿她当亲女儿看待。而今她进了宫去,在那个龙潭虎穴一般的地方周旋着,真是不易。我家老爷跟宫里一两位公公有些渊源,早早地就拜托他们了,帮忙好生照看着。此前元春姐儿在大明宫听用,他们也使不上劲。今儿老天开眼,元春姐儿得圣上看中,册封成主子了,别的大忙不敢说能帮得上,让跑跑腿,帮着打听些消息,肯定是能用得上。”
“那老身谢过姨太太了,以后烧香拜佛,我定要给姨老爷和姨太太多念叨几遍。”贾母拉着薛姨妈的手,诚切地说道,然后又转向刘玄,满眼热切地看着他。
刘玄沉吟一会说道:“乾清宫守吴内相前月擢升内侍省宣庆使,原本该去庆贺一番。只是我当时在漠北办差,回来后又一直交办差事,没得空闲。想着过两日,等吴内相清闲,请他到重泽楼坐一局,代表家父聊表一下心意。届时想请琏二哥作陪下,不知老太太允准否?”
“当去,自当去,待会我唤了琏二哥来,切切交待他,早早备好酒席,必不让明哥儿操心。”贾母眉开眼笑地说道。
又说了一会子话,贾母放刘玄出来,自去了后园子,跟着众人敬了寿星琏二嫂一杯。那边又开始行酒令,刘玄和贾琏一个借口明儿还要去翰林院成均馆坐班,一个借口明儿一早要跟着老爷们去谢恩,都推掉了。
倒是薛蟠奋勇上前,原本想搏个彩头,谁知接连抽了三四个酒令,全是生僻字词,薛蟠一个都不认识,谈何说典故行酒令?幸好薛宝钗机警,不动声色地帮兄长补上,这才免了他出笑话。只是薛蟠被贾宝玉等人给捉住了,各种借口敬酒,薛呆子也是来者不拒,只往嘴里倒。
入夜回到府上,被灌得七荤八素的薛蟠被人抬回房自去歇息了。薛姨妈带着薛宝钗,去看了在房里静养的薛规,然后说了今日贾府荣光之事。
“你这姐姐,眼皮子真是太浅了。才封嫔,就如此作态,以后要是封妃封贵妃,还了得?”薛规摇着头说道。
“你说元春姐儿还会被封贵妃?”薛姨妈惊讶地问道。
“有这个可能。”
“爹爹,这是为何?”薛宝钗在一旁突然开口问道。
“我的儿,你原本对这些一向不在意的,为何现在突然关心起来?”薛规有些诧异地问道。
“还不是想当贤内助呗。”薛姨妈一句话让薛宝钗脸色变得通红。
“母亲,”薛宝钗撒娇道。
“哈哈,也该学学。我儿如此聪慧,自能明白这些关窍,以后嫁过去,也能帮着你相公参谋策划一下。”薛规仰首大笑道。
“爹爹,你也来取笑我。”
“我的儿,不是我取笑你,是你当该如此,不要学你姨妈,还有你琏二嫂,看上去聪明精干,却只是小聪明,毫无大智慧。聪明易被聪明误。”
“老爷,你不该如此编排我亲姐姐和我亲侄女。”
“我的夫人,不是我故意编排她们,而确实如此。元春姐儿突然擢升庄嫔,不去探究原委,只是在那里附翼升天,嚣张得意,哪天被抄家毁门了都不知道。”
“老爷,你这话什么意思?”薛姨妈颤抖着声音问道。
薛规暂时不管她,只是转向薛宝钗道:“现在你许了刘府明哥儿,已得双方父母首肯,也走了媒妁,礼法都齐备了,你也算得上是刘家的媳妇了。自当不要学荣国府的姐姐妹妹们,还有那个什么子衔玉公子,风花雪月,伤春悲秋。要不是贾府历代祖先的遗荫,他们何来的如此逍遥。”
说到这里,薛规又转向薛姨妈,继续说道,“刘家四郎是做大事的人,今儿在老太太和你面前,话不敢说得太明白。我也不敢说得太透,只是一点,这一局圣上赢了一手,总得给大明宫那里让一手,这场面上才好看。”
静思了一会,薛姨妈还是一头雾水,薛宝钗却眼睛越来越亮,最后忍不住开口道,“爹爹,你是说舅老爷和四郎去漠北点检九边军镇的差事?”
“你们这些妇人呀。当初太上皇能够继承大宝,四王八公十二侯是出了大力的,所以他秉政时,非常厚待这些勋爵世家。可当今圣上跟四王八公十二侯没有什么情分,关系一向疏远。可以这么说,现在的四王八公十二侯就是太上皇的脸面而已。”
薛姨妈还是没搞明白其中的关系,薛规也不管她,懒得解释了。在他看来,只要女儿薛宝钗明白了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