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终于还是到了该去族里家塾上学的时候了。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贾兰还是约好了贾环,于这日一大早默默地上学去了。
为什么心里不愿意呢?知道内情的都知道原因,不知道内情的解释再多也解释不清楚。不说也罢!见到贾环,心里憋屈的贾兰还是忍不住问道:
“府里怎么就不给我们请个塾师呢,还让我们跑外面去上学?”
“还不是那个混世魔王给闹的。几年前,府里确实是请了塾师的,不过主要是给那个混世魔王请的,我们俩只是旁听罢了。结果呢,那个混世魔王竟然当面辱师,老爷知道了气不过,就鞭笞了他,老太太溺爱不明,反而责怪老爷的不是。几天后,塾师就辞馆回南了。从此,老爷就再也没请塾师到府里了,老太太于是让我们几个都去族里的家塾读书。”
贾兰听贾环这么一说,也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感慨道:“虽说是家塾,可毕竟族里一大群人,打打闹闹的,还读个什么书呀!”
贾环却笑道:“我可不这么想,相反,倒是要感谢那个混世魔王,要不是他气跑了塾师,我还得陪他一起受罪呢!难道你忘了,那个塾师多严厉呀,我稍微挠了个痒痒就挨了他的戒尺一顿打,也难怪,那时候你还小,好像也没被他打过。现在好了,没有人管我们的学习了,想学习了就去家塾读两天书,不想学习了不去家塾也罢,比在府里跟着塾师学习舒坦多了。”
贾兰听了,千言万语在胸口,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只回应了一个“哎”字。
贾环听到贾兰的哎声叹气,顿时不爽道:“你怎么跟我姐似的,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叹气,我知道你爱学习,书也读得好,不过,你可别想着教育我,我毕竟也是你的叔叔,长着辈分呢,我今天是看在你大病初愈的份上,才答应陪你一起来家塾的,我可保不准能呆多久,要是我早退了,你就让贾菌送你回来,别赖着我!”
“知道了,小叔叔。”贾兰这会儿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给了贾环一个纯洁的笑脸。
贾氏族里的家塾就在离贾府不远的地方,从府里出来步行一段路程就到了。前面就是家塾,贾兰远远地便看到了一块门匾,上面书写着“学达性天”四个大字。
贾氏家族自荣国公和宁国公以来,人丁繁盛,但是可世袭的官职却只有两个。虽说子孙可以依靠科举出身自求多福,但奈何龙生九子各有所好,各房中难免会有一时窘迫不能延师的,这样的族中子弟或是族中亲戚就可以到家塾读书学习。这也算是个族中的基本保障,结合着当年购置的祖坟及周围土地房舍等,想来宁荣二公算是大有远见的。
一般的私塾,经费来源是实行公尝租金、学生交费双结合的模式,而贾氏家塾的办学经费则全由贾府兜底,说来也是私塾,却不是为了营利的私学,而是义学。虽说凡是贾家氏族的人中,只要有做官的,都得捐赠银两用于办学,然则基本上都是由世袭了爵位的宁国府和荣国府出钱。
一个课堂坐得满满的,怕不少于二三十人。他们的学费每学期在府上的公账里报销,每人每月还能领到二两银子,由其监护人按月领取。贾宝玉、贾环和贾兰是贾府的直系子孙自不必说,那族里的其他旁系和未出五服的男性子弟也同样如此。这样算来,以每人每年二十四两银子计,再加上其他费用,这贾府每年要花费千两左右的银子。
因为前世对原著的内容十分熟悉,说实话,贾兰对这个家塾是有心理阴影的。想到那各色各样、大大小小的一群人,万一再次打起群架来,贾兰的小身板那可真是无依无靠了。贾兰不禁觉得,贾环肯定是靠不住的,只能抱紧贾菌的大腿了。不过,想到自己毕竟也算是荣国府的嫡系子孙,应该不会有人打他的主意。
对于家塾中具体有哪些学子,贾兰大体上也是了解的。除了他和贾宝玉、贾环等宁荣二府里的直系子孙外,主要就是族中如贾菌和贾蔷这样的旁系子孙了。
贾蔷是宁国府的旁系子孙,因父母早亡,自小被贾珍接进宁国府抚养,与贾蓉亲厚,常共起居。宁府中人多口杂,贾珍风闻得些口声不好,为了避些嫌疑,如今分与房舍,命贾蔷搬出宁府,自己立门户过活去了。
剩下的还有就是亲戚家的子侄了,这一帮人是最让贾兰觉得头疼的,毕竟未免人多了就有龙蛇混杂,比如薛蟠和金荣等人。
薛蟠是薛宝钗的哥哥,薛姨妈家中的长子。薛蟠自来王夫人处住后,便知有一家学,学中广有青年子弟,也假说来上学,不过是“三日打鱼,两日晒网”。
贾兰记得,薛家祖上的官职是紫薇舍人,原本也是书香继世之家。但到了现在,薛家只是赖着祖父的旧情分,在户部挂名行商,领着内帑钱粮,采办杂料。不过,听说薛家“珍珠如土金如铁”,有百万家资,巨富无比。
几年前,薛蟠带着妹妹随母亲一起进京,一来是为了薛宝钗的备选入宫,本想成为公主、郡主的入学陪侍,甚至充为才人赞善之职,不过最后好像落了空,二来是薛家生意上的事,因在京都的几处生意渐亦消耗,需亲自入部,销算旧帐,再计新支。
如今几年过去了,薛家的人还住在贾府,也不知这个薛蟠还会不会到家塾来交朋友,贾兰不禁心有惶恐不安之感。
除了薛蟠外,好像还有一个叫金荣的,是东胡同子里璜大奶奶的侄儿。贾璜乃是宁国府的旁系,远不如宁荣二府的富势,夫妻俩只守着些小的产业。璜大奶奶与王熙凤虽然说得上话,金荣进学家塾也是求了王熙凤的,但在贾府中,璜大奶奶的地位可能还不如太太身边那些有脸面的仆人。
金荣在贾府里虽然没有什么强硬的后台,但他在家塾里却是薛蟠的相知,而薛蟠呢又与贾蔷相好,真是物以类聚。贾兰心想,到时候在家塾里若是见到了,还是少去招惹为好。
家塾里的其余者,贾兰知道的,就是贾宝玉的好基友秦钟了,是宁国府少奶奶秦可卿的弟弟。按原著所述,秦可卿病故之后不久,秦钟也暴毙了,想来是见不着了。
当然,还有那香怜、玉爱什么的,虽然不知是什么来路,想来就是族里的亲眷,贾兰可不想认识他们,一点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