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四这日,贾兰没有去府学,已经提前请了一天假。黑早,赖大在家中摆了酒席,让媳妇进贾府来请。
贾兰随李纨及宝玉姐妹一起,陪着贾母、王夫人及薛姨妈等来到了赖大的家中。薛蟠、贾珍、贾琏、贾蓉并几个近族的都来了。贾兰并非来吃酒,而是来见墨家的人。
此前,贾兰并未猜出,贾宝玉说给他引见的墨者究竟是谁。直到贾兰来到那位墨者的跟前,贾宝玉介绍对方叫柳湘莲的时候,贾兰这才在心中惊叹了一声,原来是他,早该想到的。
那柳湘莲原系世家子弟,读书不成,父母早丧,素性爽侠,不拘细事,酷好耍枪舞剑,赌博吃酒,以至眠花卧柳,吹笛弹筝,无所不为。
贾宝玉拉了柳湘莲到厅侧书房坐下,贾兰也跟着来到书房,将疑似墨家令牌的木头牌子拿给了柳湘莲看。
此时,柳湘莲看了贾兰的木头牌子后说道:“这确实是我们墨家嫡系传人的令牌,我这里也有一个。”说着,拿出来他的墨家令牌。
贾兰问道:“那你知道这个令牌是属于谁的吗?”
柳湘莲说道:“当然了,令牌上的编码就代表了令牌所有者的身份,在你们看来这个编码非常复杂,不过我却能一眼辨认出来。这算是我们墨家的机密,一般人我是不会告诉他的,不过你既是宝玉的家人,我破例一次也是可以的。不过,我想要知道,你是怎么得到这个令牌的?”
贾兰于是把宋姑娘把令牌遗落在马车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柳湘莲听了,说道:
“没错,这个令牌确实是一位姑娘的,确切地说是我的师妹,我们拜于同一个钜子门下,辈分一样,不过排行比我低。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宋姑娘其实我是认识的,她是忠顺王府的郡主,她的母亲曾与钜子是同门师兄妹,后来嫁给了王爷之子,如今诰封镇国夫人。这个令牌对她而言非常重要,你应该尽快亲自还给她才是。”
柳湘莲说着,把宋姑娘的墨家令牌交还给了贾兰。
饭后,贾兰独自离开了赖大的家。谁知,上了马车,又被人拿匕首顶着下巴了。却见是宋姑娘,贾兰不禁喜出望外。
宋姑娘收起了匕首,笑说本来可以不给这个见面礼的,只是想跟贾兰开个玩笑。贾兰忙说好姑娘,以后千万别再开这个玩笑了。
贾兰此时虽然已知宋姑娘的真实身份,但也不急着明说,免得惊了姑娘,且宋姑娘又来找他肯定有事,不如先等宋姑娘说明了来意。
果然,宋姑娘问贾兰上次所说的每一句话是否都当真。贾兰虽然已经记不清自己说过什么了,但在姑娘的面前也只能是毫不犹豫,只问宋姑娘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来便是。
宋倩笑称贾兰真够意思,也不多说原由,只说宋天赐不能在她家继续住下去了,问是否可以暂时住在贾兰的家中避避难。
贾兰猜测宋姑娘既然是忠顺王府的郡主,那么宋天赐的身份恐怕也不一般,眼下自然也不多问,只叫让宋姑娘今晚就将宋天赐带来,暂时先藏匿于贾府的大观园便是。
于是,二人约定今晚亥时三刻,在荣国府大门口见。
事不宜迟,宋倩随即向贾兰告辞,正要转身下车时,却被贾兰叫住了。只见贾兰拿出了墨家令牌,问道:“这是上次在这马车上捡到的,想来是宋姑娘遗落下来的吧?”
宋倩见到令牌,喜道:“原来落在这了,害我回家找了半天,多谢了!”宋倩拿走了令牌,最后叮嘱贾兰别忘了今晚的约定,随即转身离去。
至晚,贾兰提前守在荣国府大门口等候,大概在亥时三刻,宋姑娘果然带着宋天赐出现了。
好久不见的贾兰,见到久违的宋天赐,却见他穿着一身奴仆的装扮。一问得知,他们其实早是在午后就偷偷溜出来的。
原来,为了掩人耳目,宋天赐假扮仆人悄悄随宋倩的马车离开了忠顺王府,之后又怕有人追踪,他们的马车先是去了城外,饶了一个弯儿再回到了城内。
下了马车后,他们在城里的大街小巷逛了一大圈,在酒肆里坐了一段时间,直到夜深人静,确定没有人追踪之后,他们才往贾府走来。
宋倩把宋天赐交给贾兰之后,便表示要告辞了。贾兰急忙劝留,请宋姑娘进园子里坐一会。
宋倩回答,说天色已晚,多有不便,且说让贾兰带着宋天赐回去就已经够打扰了,今晚她还得赶回王府去,王府的人想必已经在找宋天赐的踪迹了,她若是不赶回去恐怕就要怀疑到她的头上了。
贾兰于是也不强求,只说今后宋天赐住在这儿了,宋姑娘也可以常来玩,在门口找执事人报上贾兰的名字,便会有人带进来的。
宋倩说道,小小的国公府哪里还需要人带,本姑娘摸着黑都能找到你睡觉的那间屋子。听到宋倩这么一说,贾兰倒是不好意思了,只一转眼的遐想时间,却见宋姑娘已经消失在夜幕中了。
贾兰带着宋天赐悄悄回到园子里,将他藏匿于稻香村的书房里,暂时也不跟李纨说,且先问问宋天赐的打算。
此时,宋天赐见贾兰真心相助,也不想继续隐瞒自己的身份,说道:
“其实我骗了你们,我的双亲并非在乡下,我也不是一个人投靠在亲戚家,但我情有可原,只因我冒名顶替参加了童生试,进了府学读书,我其实是忠顺王府的世孙,我是皇家宗室。”
宋天赐见贾兰并没有惊讶,便猜到他早已知晓,忙问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贾兰笑称就在今日,不过也并非完全知道,只是知道了宋姑娘的身份,进而猜测他的身份也不一般。
若不是宋天赐直言相告,贾兰恐怕本以为宋天赐最多只是王府的一个旁门的庶子罢了,怎么也想不到,宋天赐的父亲竟然王府的世子爷,宋天赐乃是忠顺亲王的正牌嫡孙。
眼下,贾兰也无暇多问他为何要避难到此,只问打算在他家暂住几天,这样贾兰也好盘算该不该告诉李纨。
宋天赐其实也没有打算,只想尽快找到世子爷,于是对贾兰说道:“明日,我想去城外的玄真观找一位姓贾的道士,接下才能知道该怎么打算。”
玄真观?姓贾的道士?贾兰记得,东府的贾敬好像就在城外的玄真观修炼,该不会这么巧吧?
于是,贾兰也不多加犹豫了,随即说道:“罢了,明日我就不去府学了,索性再多请一天假,陪你往城外玄真观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