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城
随着轰隆隆的炮火声音响起,整个巍峨的宁远城城墙恍若摇晃了几下,旋即,城墙之上的泥土灰尘扑簌簌而落。
伴随着震天的喊杀声,大批汉军士卒扛着一架架木质云梯,向着楼层攀爬而去。
贾珩手里拿着的一根单筒望远镜,眺望着宁远城中的战况,声音平静无波,说道:“宁远城破了。”
这座历史上的宁远城,经过女真方面的整修之后,可谓军事要塞,但在后世火药技术下,也撑不过火药的爆炸威力。
此刻,城头上的八旗精锐旗丁则是与汉军京营士卒交手,而城墙之下,随着大批军卒通过城墙的窟窿进入宁远城中,京营的汉军齐齐涌入。
而此刻,郑亲王济尔哈朗与其侄艾度礼,闻听那马弁禀告之言,脸上已是愁云惨淡,目中满是凝重之色。
“叔父,城池破了,大势已去,保不住了。”艾度礼急声道。
郑亲王济尔哈朗,两道粗若小指的浓眉之下,目光深深几许,说道:“我大军当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绝不后退,来人,随本王夺回城池,汉军进城之后,已经没了红衣大炮逞凶,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先前,他已经在睿亲王那边儿放出话去,誓要与宁远城共存亡,如今城破之后,自不会食言。
济尔哈朗一下子“蹭”地一下子抽出腰间的宝刀,那长刀刀芒凌厉,高声喝道:“随本王杀!”
说着,鼓舞着身边儿扈从的亲卫,在这一刻提着一柄明晃晃的马刀,向着贼寇冲杀而去。
这会儿,城破之后,的确如济尔哈朗所言,大批女真八旗旗丁根本就没有一触即溃,而是继续选择与汉军厮杀,主打一个悍不畏死,死战不退。
此刻,从高空俯瞰望着,只见一队队汉军与大批女真八旗旗丁相碰一起,犬牙交错,每一次兵刃相撞,都可听到一把把利刃入肉的“噗呲”之声,而后是痛哼连连。
无数汉军士卒与女真八旗旗丁厮杀在一起,不少兵卒在这一刻,不少都倒在血泊之中。
曹变蛟手中擎着一根长枪,刺死顾尔玛洪以后,此刻,也不多做理会尸首。
而就在枪芒闪耀之间,几乎如横扫千军,一直沿着城墙笔直而陡下的马道,率领大批汉军将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不大一会儿,下方的女真兵丁,被曹变蛟掌中的长枪搅动腥风血雨,试图要厮杀出一条血路。
渐渐,大批汉军士卒在城头上站稳了脚跟,而恰逢这时,坍塌破败的城墙之内,涌进大批汉军,如火焰一般灼烧着身穿蓝色泡钉甲的女真八旗精锐。
在这一刻,水火相撞,蓝色的海水在这一刻,面对赤红火焰,似乎要一下子被蒸发殆尽。
汉军在这一战大约出动了七八万人,从三个城门冲进城池,在兵力上无疑占据绝对优势。
济尔哈朗面色凝重如铁,其人寻了一匹黑色的骏马骑着,身后则是跟着一众亲卫扈从,前去驰援战事。
正蓝旗的旗丁,皆是外披蓝色泡钉甲,手里握着一柄柄刀锋锐利的马刀,向着围拢而来的汉军厮杀而去。
济尔哈朗之侄艾图礼,凝眸见着一旁的济尔哈朗手持长刀,劈砍汉军兵卒,如同切瓜剁菜一般,所向披靡。
济尔哈朗好歹也是满清国内数一数二的猛将,此刻,掌中一柄镔铁长刀挥舞的虎虎生风,汉军当中的兵卒,凡有所挡,皆是化为刀下亡魂。
而这时,几个京营将校见到这一幕,对视一眼,纷纷手持雁翎刀,向着济尔哈朗围杀而去,但济尔哈朗掌中长刀劈砍来回,三下五除二,几个京营将校痛哼一声,纷纷倒在血泊当中。
分明刀下几无一合之敌!
不大一会儿,京营将校就在其高超武艺之下,相继倒地,在血泊当中痛哼。
而这会儿,曹变蛟手持一根亮银长枪,快步而来,向着济尔哈朗迎面刺去。
行走近前,掌中亮银长枪化为一道枪芒,向着济尔哈朗绞杀而去。
长枪疾风骤雨,枪芒闪耀不停,在这一刻裹挟着无尽的煞气,向着济尔哈朗封锁而来。
宛如四面八方,向济尔哈朗围拢而来。
济尔哈朗两道稍粗的浓眉之下,那张略有几许精神矍铄的面容上,不由现出一抹凝重。
曹变蛟!
济尔哈朗浓眉同样笼着煞气,目光咄咄而闪,掌中一把锋锐长刀向着曹变蛟挥砍而去。
“铛!!!”
此刻,伴随着刀枪交击之声,两人对视一眼,都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丝丝缕缕的震惊。
这其实,还是曹变蛟头一次与济尔哈朗交手,虽然先前曹变蛟率领兵马已经击败过济尔哈朗手下的兵马一次,但两人并未有过正面交锋。
济尔哈朗剑眉之下,目中煞气腾腾,愤愤不平说道:“小儿!”
“贼寇,拿命来!”曹变蛟掌中一根亮银长枪,化为一条银色蛟龙,搅动风云,想要将济尔哈朗绞杀。
两人“叮叮当当”地交手在一起,如走马灯一般,不知不觉就是二十个回合。
而此刻,艾度礼面色惶急无比,掌中也握住一把锋锐无匹的长刀,向着曹变蛟夹攻而来。
恰在这时,曹变蛟的副将也提刀与艾度礼战至一处,为曹变蛟分担着压力。
接下来,就是双方的护卫和两蓝旗的旗丁,在一起交手,刀刃碰撞之声伴随着入肉声,可见痛哼之声响起。
此刻,济尔哈朗面色凝重如冰,后背已经不停渗出汗水,显然在曹变蛟的围攻下,多少有些招架不住。
动作渐渐迟缓起来。
心头不由起了一念,他是老了,现在是年轻小将的天下了。
然而,就在济尔哈朗这么一晃神的工夫,忽而,就见枪芒在眼前一闪,让人眼花缭乱,可见宛如蛟龙的长枪,已经铺天盖地绞杀而来。
济尔哈朗心头打了一个突儿,掌中之宝刀连忙迎了上去,想要格挡开来。
曹变蛟面色冰冷如铁,蒙上一层猎猎煞气,沉吟说道:“匹夫,受死吧!”
话音方落,长枪搅动的月华,犹如一道匹练,带着迅如雷霆之势,一下子向济尔哈朗胸口扎去。
“噗呲……”
伴随着长枪“噗呲”入肉的声音响起,济尔哈朗只觉胸口一痛,那张面庞上现出一抹难以置信。
济尔哈朗目光瞪大,但胸口传来的阵阵疼痛,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忽而就觉一口巨力袭来。
却见那曹变蛟一下子用起力气,双手将掌中长枪举起,分明是将济尔哈朗一下子挑将起来。
这无疑对济尔哈朗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破坏。
济尔哈朗痛哼一声,而后,就觉得眼前莫名一黑,意识顿时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而这枪挑女真亲王的骇人一幕,自然落在不远处正在交手的大批士卒眼中,尤其是一些女真八旗旗丁的眼中。
心头无疑就是一震。
如何不识得郑亲王济尔哈朗?
故而见得这一幕,原本冲锋厮杀的八旗旗丁,在这一刻无疑精神信仰崩塌,原本悍不畏死的气势,在这一刻瞬间松懈了下来。
毕竟,与城共存亡,但现在济尔哈朗都已经战死,他们真的要与汉人拼到最后一滴鲜血?
不如退到锦州,锦州还有摄政王的十万大军,只要逃到锦州,还能再行抵抗汉军大军的攻打。
此念一起,一些八旗旗丁就开始动摇起来。
此刻,两扇朱红城门大开,可见大批汉军士卒如潮水一般涌进城中,数万汉军的生力军加入,战争的天平急剧向汉军一方倾斜。
在这一点儿上,其实并没有什么两样。
而这会儿,艾度礼看到济尔哈朗被曹变蛟长枪挑下,只觉瞳孔剧缩,手足冰冷。
就在这时,曹变蛟剑眉之下,冷眸粲然如电,一下子瞥将过去,似有锐利之芒。
艾度礼心头一悸,随着亲兵低声道:“撤!”
说话之间,二话不说,就在一众亲兵扈卫的护送下,向着远处撤离。
分明是见大势不妙,先溜为敬。
而城中的两蓝旗旗丁,则是在各都统、副都统、参领、佐领等一众武将的率领下,奋勇抵抗。
女真的八旗精锐兵丁,在此还是有一些血性。
依托着城池和街巷,与大汉的京营兵将厮杀不停,喊杀声震天动地。
在这一刻,反而显出女真八旗精锐兵丁的战斗力和坚韧。
毕竟城中还有小两万的八旗精锐,如果运用得当,还是能够给汉军造成不小的杀伤。
不过随着京营汉军的大批军卒,如潮水一般涌进城池当中,渐渐完成了对女真八旗精锐兵丁的切割、包围。
京营军卒在十二团营参将、游击将军的率领下,手持雁翎刀和长枪,向着女真的八旗精锐围剿,真正的以多打少。
“杀!”
喊杀声在这一刻,惊天动地,似乎要搅动云霄。
近十万大军齐齐喊杀,声音震天动地,是何等的震撼人心?
从高空向下看去,可见大批京营将校士卒,正在急剧压缩着女真两蓝旗的活动空间。
一直到傍晚时分,喊杀声才渐渐平息下来。
晚霞满天,彤彤如霞,偶尔有几只布谷鸟发出咕咕之声。
那道如血残阳之下,可见断枪残旗,以及一片狼藉的双方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贾珩此刻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对一旁的陈潇,道:“宁远城既下,我大军休整二日,再攻破锦州,盛京也就在眼前了。”
陈潇如清霜的脸蛋儿上明艳无比,沉声道:“松山一线,地势险要,多尔衮似乎要在此地阻击我大军北进。”
贾珩面色恍惚了下,剑眉之下,目光咄咄几许,道:“松山大战原本就关乎国运兴衰,也关乎汉虏两国的胜败。”
在平行时空的大明,其亡国之路,就是从洪承畴的松山大败开始的。
陈潇道:“军兵都进城了,我们也进城?”
贾珩点了点头,清声道:“等打扫了战场以后,我们再进城不迟。”
陈潇忽而说道:“宁远城一破,多尔衮只怕要急了。”
贾珩道:“急也没有用,我大汉会一根根在女真的棺材板上钉钉,现在只是第一颗。”
见得远处的城墙差不多,贾珩剑眉之下,面色沉寂一如玄水,柔声说道:“咱们进城。”
陈潇“嗯”了一声,然后随着贾珩向着前往差不多坍塌成断壁残垣的城墙快步而去。
此刻,夕阳西下,可见两人皆是骑着一辆枣红色马匹,一袭玄色披风罩在身上,内着黑红锦缎的蟒服,倒有几许策马江湖道的江湖儿女气韵。
宁远城
随着天色渐渐落黑,城中的喊杀声,倒也渐渐平息和减弱许多,街道上则是一个个着大汉红色号服的兵丁,正在打扫着战场。
这会儿,马蹄“哒哒”声响起,自街道尽头行来。
“末将见过大帅。”曹变蛟面色一顿,抱拳说道。
贾珩沉吟片刻,伸手虚扶,朗声说说道:“曹将军无需多礼,城中残敌可曾肃清?”
曹变蛟点了点头,面色微顿,道:“大帅,城中残敌皆已肃清,虏王济尔哈朗已为末将斩杀,但可惜跑了济尔哈朗之侄的艾度礼。”
贾珩目光冷闪,道:“一个都跑不掉。”
“拢共走了多少兵马?”贾珩问道。
曹变蛟道:“回大帅,大约有三四千人。”
贾珩皱了皱眉,目光闪了闪,说道:“曹将军,此地非叙话之所,先随我进衙堂叙话。”
曹变蛟面色振奋,目中现出一抹思忖之色,柔声道:“大帅,请。”
贾珩而后,也不多说其他,随着曹变蛟向着宁远城的府衙而去。
众人落座下来,此刻,京营的其他将校,也都纷纷向那蟒服少年行礼。
贾珩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之后,两道锐利的剑眉之下,目光逡巡向下方一众将校。
默然片刻,点了点头,说道:“诸位将军辛苦了。”
先前训斥归训斥,但现在宁远城既下,也当适时给予口头表扬,惠而不费。
果然,下方一众将校闻言,沉静面容现出一抹与有荣焉。
这几天的出生入死,不就是为了眼前少年国公的赞扬之辞?
贾珩沉声道:“但接下来,直面女真主力,尔等也当戒骄戒躁,不得躁进。”
“是。”
在场众将校闻言,纷纷开口应是。
曹变蛟点了点头,道:“大帅,我大军何时进兵锦州?”
贾珩凝眸看向曹变蛟,朗声道:“休整两日,让士卒好好歇息,倒也不急于一时。”
松锦方面的战事,显然不是一日两日能够决出胜负的,现在宁远城既下,反而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贾珩面色沉静,目光咄咄,朗声道:“接下来几天,后续火铳弹药、箭矢都会陆续补充至前线,这几天,我大军兵卒的伤势,该诊治的诊治。”
这段时间的攻城,汉军方面伤亡也有不少,这些兵丁显然不能不管不问。
待交代了众将之后,这会儿,外间的锦衣府卫神色匆匆地跨过门槛,进入厅堂,说道:“都督,谢侯的军报。”
贾珩看向那锦衣府卫,朗声道:“拿过来给本帅看看。”
这会儿,身旁的锦衣亲卫接过军报,转身递送给贾珩,道:“都督。”
贾珩面如玄水,看向手中的军报,眉头挑了挑,迎着曹变蛟等一众将校的目光注视,沉声说道:“谢侯在小凌河附近遇到女真的蒙古骑军,所部七千人,并且侦明,彼等乃是绕袭我大军之后,截夺粮道的骑军。”
在场众将闻听此言,面上现出一抹喜色。
贾珩凝眸看向一众将校,道:“诸位将军,可见女真人时刻没有忘记绝境翻盘,只要一天不攻下盛京,我大汉一天就不能松下一根弦。”
众将校闻言,拱手称是。
待众将散去,军帐之中顿时陷入空荡荡的。
而贾珩凝眸看向一旁的陈潇,朗声说道:“潇潇。”
“先吃饭吧。”陈潇这会儿,端着一个木盘子,在一方矮几上放下,只见其上摆放着各式菜肴。
贾珩落座下来,拿起一双尖细圆根的竹筷子,脸上现出一抹思索之色,低声说道:“松锦一线,可有最新的密谍情报?”
陈潇摇了摇头,道:“这个倒没有。”
贾珩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儿豆腐,放在陈潇碗里,道:“先吃饭吧。”
陈潇轻轻“嗯”了一声,倒也习惯了两人这种相濡以沫的夫妻感情。
……
……
锦州城
正是六月下旬,而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天穹黑色乌云翻涌,转眼之间,就下了不少雨水。
锦州城,官厅衙堂之中——
多尔衮坐在一方漆木条案之后,手中正自捏着一份军报,面上凝重无比。
这又是一封勒克德浑递送而来的军报,禀告说道,盖州卫与海州卫的汉军正在猛攻辽阳城,辽阳城要撑不住了。
多尔衮将军报放在一旁的几案上,面容阴沉如铁。
情况越来越不妙了。
此刻的多尔衮,刚毅无比的面容上蒙起一层厚厚的忧色。
阿济格面色微顿,皱了皱眉,不满说道:“这个勒克德浑一次次过来诉苦,究竟是何用意?”
多尔衮叹了一口气,说道:“汉军在江南水师配置了不少红夷大炮,这次主攻辽阳的就是汉军的江南水师,单单红夷大炮就有六七十门,不间断的炮轰,辽阳城已经撑不住了。”
阿济格瓮声瓮气道:“红夷大炮十分笨重,携带不便,怎么会有那么多?”
多尔衮目中忧色密布,说道:“现在是汉军改进了制艺。”
“我们这次在锦州城上不是也布置了近百门?”阿济格点了点头,朗声说道。
这已是大清的全部家当,而这近百门红夷大炮也是多尔衮能够拒兵大汉京营大军的真相。
多尔衮面上忧心忡忡,说道:“如果锦州守不住,盛京城……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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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最后,多尔衮心神忽而涌起一股悲凉和恐惧。
“皇兄将祖宗的基业交给我,却不想弄得如今的局面,我愧对皇兄啊。”多尔衮说到此处,都觉得一阵心灰意冷。
阿济格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宽慰道:“十四弟,你也不要太过自责了,我大清自有上苍保佑,倒也不用太过担忧。”
多尔衮粗眉之下,目中的忧色也暂且压下一些,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对,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阿济格道:“我大清八旗精锐纵横数十载,真的沙场拼死,绝不是汉人能够挡住的!”
多尔衮点了点头。
就在兄弟两人相互鼓劲打气之时,廊檐之下,一个身形高挑儿的侍卫快步来到屋中,面色惶急,低声说道:“摄政王,宁远方面的战报。”
多尔衮面色一诧,吩咐着马弁从那侍卫手里接过军报,这会儿阿济格端着烛台,帮着多尔衮照明。
多尔衮拿着军报,凝神阅览,面色倏然而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