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珉一路狂奔,很快就到了紫禁城前。栓好马,就到了朝事房。
这个朝事房,平时是为大臣们上朝和进宫服务的。算是个签到处。
皇上召见,或者求见皇上,就在这里通报、等候,等到里面来信儿了,再进去。
跟朝事房太监说了之后,太监叫他等候,就进去通报了。
过了不长时间,太监出来了。
“贾珉,里面说了,皇上不见,你回去吧。”
“公公,麻烦你再去通报一次,我真的有急事要见皇上。”
“都给你通报了,皇上不见你,就是不见你,你还纠缠什么?趁早回去吧,别在这里纠缠了。”
“好吧,就麻烦你通报戴公公一下,就说我要见他,叫他出来一下。”
“戴公公?你认识?”
“不只是认识,我们还是好友呢。”
“好吧,我就看在戴公公的面子上,再跑一趟。”
不一会儿,戴权出来了。
“小兄弟儿,你的事儿我都知道了,回去吧,皇上已经说了不见你了,又何必自讨没趣儿?”
“戴公公,此事关乎十五万人马的生死,请戴公公勉为其难,再给皇上通报一次,就请皇上见见我。”
“小兄弟,咱俩也算是有交情的人了。若是能帮你,我还会不帮你吗?如今圣意已决,无可更改了。你若是再执迷不悟,触怒了皇上,只会害了你自己。听我一句劝,回去吧。”
“正是因为你我有交情,我才找你的。此事实在事关重大,就请公公再去通报皇上一声,贾珉感激不尽。”
“唉,贾珉,你这又是何苦呢?军国大事,自有皇上和军纪大臣们做主,你一个小小的游击,又何必拿着鸡蛋碰石头呢?罢了,咱家就豁出去老脸,再给你通报一声吧。不过,我可事先告诉你,没什么希望的。”
“那就谢谢戴公公了。”
戴权进去不一会儿,又出来了,一看他的脸色,贾珉的心,就凉了半截儿。
“贾珉,回去吧,不要执迷不悟的,皇上已经发怒了,刚才把咱家还给训斥了。”
贾珉没法再叫戴权去了。
戴权看看贾珉,叹了口气,回去了。
贾珉从野渡居出来,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但是,他还是想试一试,只要皇上见他,他就全面地阐述自己的立场,给皇上分析利弊。
他相信,只要皇上见了他,就有可能会说服皇上,收回开战的成命。
但是,如今皇上见都不见他,这可如何是好呢?
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即将来临的一场大败局?
一想到兵败如山倒的场景,贾珉就不禁后怕。
这样的败局,贾珉其实早就知道了。此前,他也曾经想着,就此不管了,所以,才安排卫若兰早些回卜奎,布置卜奎防守事宜。
但是,经过贾府众人安排宝玉几个人到卜奎,以及长安公主要去卜奎这两件事情的刺激,贾珉潜藏在心底的想法,又被激发了出来。
他不能明知道这是一场败局,还象没事儿人一样,袖手旁观。
这场败局,只会让那些不怀好意的幕后推手得到好处。
除此之外,所有的人,包括皇上、太子、公主,都是输家。
他们输了还没事儿,问题在于,那些无辜的士兵就将白白地送死,无数的家庭将失去亲人,陷入无尽的悲哀当中。
皇上和大臣们,可以不拿士兵们的生命当回事儿,但是,作为一个具有现代意识的人,贾珉可不是这样想的。
打仗当然是要死人的,但是,要看怎么个死法,这样毫无意义的牺牲,贾珉实在是难以接受的。
尽管皇上已经说了不见他了,贾珉还没有死心,他还想再努力一把,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会放弃的。
于是,他拿出了自己在野渡居写好的大条幅,双手把条幅举过头顶,面向皇宫跪下。
朝事房太监走过来一看,条幅上写着一行大字:
“不宜开战,面圣陈情。”
“贾珉,你这样做也是没用的。”
“没用我也要做。”
太监摇摇头,回去了。
见有人跪在这里,来往的行人见了,就纷纷过来凑热闹。于是就议论纷纷的。
但是,见贾珉穿着官服,知道这是朝廷命官想要见皇上,倒也不敢说什么。
很快,天就要黑了,见贾珉还没有走的意思,朝事房太监就先进宫去了。
不一会儿,御前侍卫周彤和左林良来了。
他们两个,就是贾珉的同科进士,一个是状元,一个是榜眼。
“怀远,不要固执了,皇上决心已定,不会见你了。”
周彤劝解道。
“是啊,怀远,此事已成定局,大军很快就要开拔,准备了这么久,哪里就会收回成命?咱们是同科出身,就听我们一句劝,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了。圣上已经对你很不高兴了,只是念在你在卜奎的功劳,才没有开罪于你,见好就收吧。”
左林良的话,也十分诚恳。
“二位兄长的好意,贾珉心领了。此事并非我有意标新立异,更无半点儿私心。纯粹是为了朝廷社稷和黎民苍生,就请二位兄长向皇上禀告一下,只要半个时辰就行。”
“怀远,不瞒你说,皇上已经下旨,不准给你通报,没有人敢再给你通报了,还是回去吧。”
“是啊,怀远,我们两个对你一向都是很敬佩的,若是能帮你,一定会帮你的,此事实在无能为力,你好自为之,趁着皇上还没有震怒,还是回去吧。”
说着,两人无奈地回去了。
贾珉又跪了一会儿,天就擦黑了。正想走,就见几个人过来了。
原来正是长安公主、李成斌。立春几人,还有一个人,倒是叫贾珉感到有些意外,正是永宁郡主。
朝事房太监迎了上去,跟他们说了几句话,李成斌和永宁郡主就过来了。
“这不是贾老四么?怎么着?你还要逼宫啊?皇上都说了不见你了,还在这里赖着在做什么?这到底是谁家的天下,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啊?”
贾珉知道永宁郡主的德行,也懒得理她。心里想着长安会过来,到时候叫长安去求皇上一下,至少,叫她再劝一下皇上。
但是,长安没有过来,在那边站了一会儿,就进宫了。
“珉长官,还是回去吧。你的心意,圣上早就知道了,我也曾经跟圣上说过,再跪下去,也没用的。”
李成斌知道自己劝也没什么用处,但还是说了。
两人正说着,胡家酒坊的胡一道来了。
原来是他听说贾珉在此长跪不起,赶来劝贾珉了。
此时天已经黑了,李成斌也走了,皇宫大门关上了,朝事房也没人了。胡一道强拉着贾珉,贾珉就跟着走了。
胡一道把贾珉拉到了四海宾酒楼,要了酒菜,两人就开始吃酒。
一边吃酒,胡一道一边劝解贾珉。贾珉也不说话,只是闷头吃菜喝酒。胡一道见此,也就不再劝了。
他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该说的都说了。再说,也说不出什么花样来了。
吃了一个来小时,胡一道就把贾珉安排在一家客栈住下,安慰了贾珉几句,就回去了。
第二天寅时,贾珉早早起来,又来到了皇宫门口。此时天刚微亮,已经有来得比较早的大臣,在此等候上朝了。
贾珉又跪在地上,手里举着条幅。
陆陆续续地,就有大臣过来围观。
贾珉在此跪等皇上召见之事,昨天晚上就已经传遍了文武大臣之家。于是就有的劝说,还有的冷嘲热讽的。
不一会儿,季大学士过来了。
“怀远,不要做无谓之争了,还是回去吧。”
贾珉也不吱声,季大学士劝了一会儿,也只好摇头走开了。
季大学士刚走,北静王水溶就来了。
“怀远这是何苦呢?快点儿回去吧,趁着圣上还能容你,见好就收吧。”
水溶这边儿说着,李源气哼哼地过来了。
“贾珉,你到底想干什么?还嫌丢人不够么?兵部的脸都叫你给丢尽了。别以为你打了个胜仗就了不起了,除了你,天下就没有能人了?”
“是啊,贾珉,满朝文武都是傻子,就你一个聪明人?连圣上都错了,就你自己一个是对的?也不看看你是谁,才当了几天官儿,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户部万尚书也来凑热闹了。
“贾珉,别以为你的心思别人不知道,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在卜奎打了一仗,那里就成了你家的私地,刀插不进的,水泼不进的,别人就不能到你那里去了?”
吏部尚书也不愿意放过这个打击贾珉的机会。
“我告诉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趁早收起你那私心,不要利令智昏,想贪功自肥。若是再不识相,小心弹劾你。哼,一个小小的游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顺天府尹修同贵和九门提督刘长风,也来劝解贾珉。但是,终究是斥责贾珉的多,两人的劝解之语,很快就被淹没了。
无论别人说什么,贾珉只是不吱声。他要见的是皇上,也懒得跟这些人讲话。
他知道,跟这些人说了也是白说,何必还白白地浪费口舌呢?
太监出来传人上朝,大臣们一个个进去了,又留下了贾珉一个人在这里跪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