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宁虽说在富家长大,但顾子朝对她采取放养政策,从未管过她,她的性子到底是有些不拘小节。以往的宴会上,大家都因为她是顾子朝的妹妹宠着她;现在的交际,大家也因为她长得漂亮宠着她,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所以,倪珈妈妈的话让她非常不知所措,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顾安宁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倪珈急忙打圆场:“妈,安宁也是想和你聊聊,你别那么严厉。”
“这是该有的规矩,我以为顾女士会懂。”
倪珈的妈妈说完,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顾安宁也不敢再说话。她总觉得,比起咄咄逼人的敌人来,倪珈妈妈的不动声色更让她难受,让她简直觉得自己卑微到了尘埃。她装作没有听懂的样子,继续笑盈盈地吃菜,饭后更是主动提出要帮倪珈妈妈洗碗。倪珈妈看她的眼神很怪异:“这些都是佣人做的事情,我倒不知道顾女士也会做这些。”
顾安宁忙说:“我在美国的时候经常自己照顾自己,所以家务活我很擅长。”
“说起这个,不知道顾女士的家世如何?”
“我……我的妈妈已经去世,爸爸在周游世界。”顾安宁只好半真半假地说。
“这样啊,那就是你的家世并不是书香门第,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倪珈妈妈的话,让顾安宁难受到了极点,倪珈只好说:“妈,不要这样和安宁说话。”
倪珈妈缓缓笑了:“倪珈,我倒不知道,你为了一个女人接二连三地反驳妈妈。这就是你所谓的孝道吗?你真的要娶这样的女人进门?”
“妈!”倪珈涨红了脸。
“好了,都少说两句。”倪珈爸爸说,“顾女士,你跟我到书房来一趟。”
顾安宁不知道他打得是什么主意,顺从地跟着他到了书房,倪珈在妈妈的阻止下没有跟了过去。顾安宁忐忑不安地坐在红木椅子上,只觉得硬邦邦的木材简直让她浑身酸疼。她打量着这个精致的书房,硬着头皮讨好:“倪叔叔,你很喜欢收藏古籍?”
倪珈爸爸笑了:“顾女士,你没必要想方设法找话题和我交谈,我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我尊重倪珈的选择。”
“谢谢。”顾安宁心里一暖。
倪珈爸爸话锋一转:“不过,我真是对你很好奇。你明明是顾子朝的妹妹,怎么会失踪那么久,又怎么会成为秦北宸的女朋友?你的人际关系,是不是太复杂了一点。”
顾安宁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尴尬笑了,倪珈爸继续说:“倪珈是最有希望的政坛新人,也是我们的希望,但你很可能毁了他的仕途。”
顾安宁不甘心地说:“我只是和他恋爱罢了,怎么可能毁了他?”
“不错,现在只是恋爱,但如果你们谈婚论嫁,他会站在风口浪尖,而要做一个合格的官员,低调是很重要的因素。所以,这就是倪珈的妈妈反对你的理由。”
“那叔叔你说过,不反对我,是吗?”顾安宁抱着希望说。
倪珈爸爸点头:“倪珈已经成年,他愿意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他的前途,整个家族的希望,我也无言以对,只怪自己教子无方。”
顾安宁不知道说什么好,气氛就这样尴尬了起来。这时,她突然看到书房的窗帘被拉开,客厅里的一举一动,以及说话的声音就这样传了过来。顾安宁吃惊地看着倪珈爸爸,他只是淡定地说:“这客厅经过特殊设计,外面的人听不到里面在说什么,但我们可以清楚看到外面的一举一动。这个秘密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你是第二个知道的,甚至连倪珈和他的妈妈都不知道。”
“叔叔……”
“你有没有兴趣,知道倪珈真正的想法?”他的眼镜在灯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虽然明知道这可能是个陷阱,但顾安宁到底忍不住那份诱惑。她只听到倪珈的妈妈说:“倪珈,你真的要娶那个声名狼藉的女人?你不知道,她已经影响了组织对你的看法,你甘心把位子让给别人?”
倪珈安静地说:“妈,不要再说了,我爱她。”
倪珈妈妈淡定地说:“你已经决定的话,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最多,你因为那个女人不要养育你的爸妈罢了。” www▪ ттκan▪ ¢ o
倪珈妈妈的话,让倪珈沉默,他脸上的表情让顾安宁突然觉得陌生了起来。倪珈妈妈继续说:“你知道顾安宁有一天,和顾子朝回别墅呆了一夜吗?”
倪珈瞬间变了脸色:“这不可能。”
倪珈妈妈冷笑:“我还不屑拿这种话来骗你,你大可以和那个女人求证。”
倪珈想着妈妈确实从来没有欺骗过自己,沉默了,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倪珈妈妈偏偏还说:“这样不清白的女人,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好喜欢的。听说,她还有私生子?”
倪珈虚弱地说:“妈,安宁她命很苦。”
倪珈妈妈笑着说:“是,如果她只是一个陌生人我也会可怜她,甚至会想帮她,可是作为我的儿媳妇的话,她只会让倪珈丢人。你从小到大也见惯了圈子里的人,你知道张叔叔的妻子为什么一直不高兴吗?就是因为她从来融不进去。张叔叔娶她的时候,没想过她根本不适应这样的生活,他们两个都很痛苦。后来,他们离婚了,张叔叔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这样对大家都好。”
倪珈当然记得张叔叔的妻子只是一个农家出身的纯朴女人,和张叔叔感情很好,但后来到底因为差距过大而离婚的事情。倪珈不由得想,现在的家庭,就让顾安宁很不适应,要是真的做了他的妻子……她也会难过的吧。不过,就算是这样,他还是不想放手。
倪珈妈妈轻叹:“倪珈,你一直以来的梦想都是把那个贫困镇脱贫,你做上副市长的话要完成这个梦想轻而易举,你现在真的要放弃吗?”
倪珈脸色一变,艰难地说:“妈,?不要再说了,我求你了。”
“你喜欢的到底是顾安宁,还是曾经的那个梦想,你心里清楚。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干干净净的女孩子了。”
倪珈的脸色变得绯红,很想发怒,但是他能把妈妈怎么样?他只能忍气说:“妈,你不要这样说她。”
倪珈妈妈淡定地说:“我们不会强迫你什么,但我要告诉你,如果你和她结婚,你得不到家里的一分钱财产和任何支持,我们会在你结婚的当天立下遗嘱把财产给公证机构,你们的孩子我们也不会承认。从此,我们就是陌路人,我们的生老病死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倪珈只想到了如果父母反对,他大不了和顾安宁一起离开家,却没想到自己才是被放弃的那个,一下子愣住了。过了很久,他才痛苦地说:“妈,你不要胡说,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你从未让我这样失望过,倪珈。”
倪珈妈妈的冷淡,和倪珈的痛苦,终于让顾安宁看不下去。她看着倪珈的爸爸:“叔叔,你让我看这个?你想让我主动退出?”
“不,我只是让你看到,倪珈为了你到底放弃了什么。你有本事和决心,让他一辈子不后悔,对得起他的牺牲吗?”
看着倪珈爸爸犀利的眼神,顾安宁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冲了出去,抓住倪珈的手就往外走,倪珈虽然愕然还是跟着她走了出去。顾安宁把车开得飞快,倪珈问她要到哪里去,她说:“倪珈,和我一起回美国。”
“安宁!”倪珈诧异地看着她。
“带上小九,我们一起走。我有钱,不会有经济上的压力,你只管放心。离开这里,?不会有人再逼着我们,不会有人说你的坏话,这样多好。”
倪珈哭笑不得:“安宁,你冷静点,没到这地步。”
“那么,你真的要和你爸妈断绝关系?”
顾安宁的话,让倪珈沉默,而倪珈的反应也让顾安宁心凉。她换位思考,要是自己是倪珈,她恐怕……也不能做得更好。她突然停了车子,艰难地说:“如果非要在你和小九之间选择,我会选小九。”
她说得没头没脑,但倪珈懂了她的意思。他的目光哀伤起来:“安宁……”
“倪珈,我们都不是活在真空里,我们有情感和责任。虽然爱情很重要,但亲情也很重要。我真的不想你因为我失去那么多,因为我……我怕我没那么好,让你失望。”
“安宁,你要离开我了吗?”倪珈颤抖着声音。
顾安宁何尝不难过,但她看着倪珈的眼睛:“你真的会为了我放弃你的父母,你的事业,一辈子无怨无悔吗?”
倪珈沉默。
顾安宁笑了:“我相信你爱我,很爱很爱我,但是并没有爱到可以失去一切的地步……倪珈,我真的好想提前遇到你,爱上你。那样,结局也许会很不一样。”
“安宁,对不起。”倪珈终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