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色的眼睛,有若地狱邪鬼。
秀微微瑟缩了一下,不知错所的看着他。
“秀……”琦攸呢喃了一下,慢慢的走过去,“我觉得,好奇怪……看到血,就觉得很……很……”
他微微喘着气,忽然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捂住胸口,倒了下去。
想要血液,对于血液腥甜的渴望比一切都来的强烈。
他一把推开门,冲入了无声无息的黑夜之中。
“哥哥……”没办法动弹的秀,只有坐在床上干着急。
大喊了几声,一个颀长的身影跨入房间,“有什么事吗?”
凌十四眼神依旧呆滞,没什么表情,不愠不火的看着秀。
“哥哥他……他的眼睛又变成红色了,你快点去看看!”少年急切道。
凌十四点了点头,没有一丝犹豫的奔了出去。
藏身在假山后面,琦攸大声喘息着,混乱的记忆一阵一阵侵袭着大脑,让他不由自护的筋挛起来。
周围的空气好像被隔绝了一样,就连呼吸也变的异常困难。
抓着假山的手轻轻一捏,钢铁般的石块就变成了松脆的粉末。
“攸……”
他颤颤的转过身,看到凌十四正沉默的站在他的身后。
“你……你不要过来……”
凌十四慢慢俯下身子,拿出刀刃,缓缓的割破了自己的手腕,然后递到了琦攸的眼前。
他眼底的红色更加深邃,呼吸粗重。
“没关系,不管你需要多少,我都不会干涸而死。”
好像背书一样没有感情的话语让他迷惑的抬起头,凌十四的眼眸中隐隐带了绝然,“你不是他,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怜虫罢了。”
琦攸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没有说话。
凌十四把手腕送过去,那血红色的双眸中氤氲着水雾,他好像一只悉心舔食的小狗,一点一点的把流淌出来的红色吸入口舌。
在那之后,琦攸的精神似乎有点恍惚,血红色的双眸慢慢变成了浅褐色。
“我……好像想起了一点什么,”他呆呆的看了一眼凌十四,轻柔的摸着青年的脸,忽然唤道,“离……”
凌十四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黑色的眼眸中难得闪过一丝愤怒,一把推开他,“那不是我的名字,你弄错了。”
他没有理睬琦攸,转过身,很快消失在了黑夜的薄雾之中。
琦攸似乎有点委屈,慢慢站起来,向着自己的房间走了过去。
小屋,灯光微亮。
推开门,他看到了一双美丽的蓝色眼眸。
“琦攸哥哥。”芯苑眼神温柔,手中正端着一碗清水模样的东西。
琦攸愣了愣,不由自主的盯着那碗水,芯苑却在他开口之前,就将其一饮而尽。
“你喝了什么?”他忽然问道。
“只是一些补药罢了。”她很快的避开了他探究的视线。
很温和的视线,与那最初的冰冷淡然毫不相似。
“对不起,我也许不该……”
“琦攸哥哥还变得客气了不少啊。”她微笑了一下,“说过的吧?我们是夫妇。”
是夫妇,但是感觉依旧有一点不同吧?
琦攸怔怔的看着芯苑美丽的容颜,红晕慢慢浮上苍白的脸颊。
“怎么了?”
“没什么,”他小声嗫嚅了一下,“只是觉得,我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妻子。”
她不由自主的呆住了。
“啊啊,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你实在是太漂亮了。”不知所措的琦攸视线胡乱游弋着,碰上芯苑温柔的微笑,他深吸一口气,垂首道,“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你是不是我的妻子……那也……”
“我说了不要紧。”芯苑走过去,很轻柔的拥住了他,“经历了这么多,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离开你,这是约定,对吧?”
“唔……”琦攸默默的点了点头,“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是……既然我是你的丈夫,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芯苑一呆,琦攸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对不起,我说了很奇怪的话吗?”
她嫣然一笑,凑过去吻了吻他的脸。
“唔……”琦攸紧紧的闭上了眼睛,老半天才敢睁开一只。
“你和秀的性格真的很像呢,也许,琦攸哥哥的性格本来应该是这样才对吧,但是……琦攸哥哥把一切都看的太透彻了,才会去不由自主的想要去憎恨这个世界。”
他忽然呆住了。
暗夜的街道,沾满鲜血的屋子。
跑啊,快跑……不然就会被发现!
雨后的道路上有着积水,一脚落下,飞溅的水花沾在脸上,狂乱的呼吸,隐隐约约的血液甘甜。
瘦小的少年却并不慌乱,一把银针飞出,身后的黑衣人应声而倒,落下时,长刀一带,冷不防带过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他哼了一声,反手拔出腰间的匕首,扎进了那尚未断气男人的咽喉。
长长的口子好像一张微笑的嘴,他捂住伤口,一步一步的向前移动着。
歌舞笙箫,莺莺燕燕娇笑的声音隐隐从灯火处传来。
他忍住疼痛,攀上窗口,跃进了房间。
四处寻找可以包扎伤口的绷带,冷不防外面传来脚步的声音。
已经来不及躲藏,将流血的伤口藏入衣襟,站在门口的美丽少女一脸惊诧。
“你是……”
“桓娥楼……”琦攸眼神怪怪的,忽然开口道,“我们……在那里见过吗?”
“想起来了吗?”芯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琦攸的眼中闪烁着迷茫,身体微微的颤了一下,“好像,有人要杀我……为什么?”
他痛苦的捂住了脑袋,有些话不停地在脑海中回荡,可是始终看不到那些人的脸。
影……红家……血……
“琦攸哥哥!”芯苑俯下身子,担心道,“你没事吧?”
“我好像……可以想起一点什么,又好像想不起来……很奇怪呢。”他的手指微微颤抖,脑袋埋的更深。
“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哟。”纤细的手指轻柔的抚摸着他微微发凉的长发,“琦攸哥哥现在,会比想起一切要幸福的多呢。”
“我杀过人……吗?”他小声道。
“这并不是很重要。”
“……”他陷入了沉默。
不知是不是灯光的缘故,芯苑的脸很苍白,她轻柔的吻上了琦攸的嘴唇,青年“唔”了一声,视线有些茫然。
“琦攸哥哥……”她美丽的脸上浮起一抹诱人的红晕,冰蓝色的眼眸,隐隐透着泪痕。
“对不起。”她伏在他的身上,一滴泪从眼角滴落在他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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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琦攸揉了揉眼睛,去揽身边的女子时,发现床上已经空无一人。
凌乱的衣衫,还有隐隐的欢爱气息让他不好意思的蜷缩了身体。
阳光明媚。
只是……芯苑去哪里了?
他坐起来,很快的穿好了衣服,热水已经在外面准备就绪,好象知道自己要起来一样。
简单的洗了个澡,换上了衣服,他推开门走出了房间。
庭院中,秀正有些着急的乱转,轮椅发出骨碌碌的声响。
“秀?”他睁大眼眸看着少年。
“哥哥,你看到芯苑姐姐了吗?”少年着急的迎上去。
“哎?”脸微微一红,琦攸心虚的转过头去,“怎么了?”
“早上到现在都没有看到她,这很奇怪,以往芯苑姐姐都会来准备早餐……”
虽然都是一些难以下咽的东西,可是芯苑却总是乐此不疲的重复着。
“昨天晚上,琦攸哥哥看到她了吗?”
“唔……”琦攸的脸不自然的红了红。
“奇怪了。”少年嘀咕了一声,“总之,蓝贵妃已经准备了早点,你要一起来吗?”
小雪的手艺实在是和芯苑不可同日而语,芯苑做的饭菜与其说是食物,不如说是不明固态物体。
“美食就是艺术啊,怎么样?”一桌让人食指大动的美味饭菜,确实让人精神不少,可是,秀却显然没有什么胃口。
“呐,蓝贵妃,你有没有看到芯苑姐姐?”
“没有,她怎么了?”
“……这样啊。”少年的双眉掠过一丝深深的忧虑。
“那个,”沉默着的琦攸忽然开口道,“我想,能不能去一下花街?”
“什么!?”小雪的眉微微颦起,正在准备点心的珑珊也呆了一下。
“花街?为什么?”感觉到气氛的不对,秀颤颤的问了一句。
“我觉得,我好象能在那里想起一点什么。”他低声道。
“好吧。”秀点了点头,冲小雪微笑道,“不介意的话,就让我带哥哥去好了。”
“花街是我的地方,为什么不让我跟着啊?”她小声的嘟囔了一句,视线游弋了一下。
“……”秀没有说话,只是温和的微笑着。
“就这样好了。”珑珊却好似打圆场一般的开口了,“不过,安全起见,还是让凌十四跟着,不然的话……”
“嗯。”少年点了点头,有些发冷的视线,静静的盯着琦攸。
贵阳花街,在这个时候,显然不会有什么客人。
很多青楼还没有开始营业,安静的街道上,偶尔有店家的吆喝声传来,琦攸推着秀的轮椅,四处张望着。
“怎么样?可以想起什么吗?”
少年心不在焉的问了一句,看到凌十四十分难看的表情。
琦攸摇了摇头,有些茫然的看着前方。
三个人无声无息的走了些路程,秀失神的发现,竟然已经快要出城了。
“我们……”
花街之行似乎是毫无收获,少年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看到了凌十四几分危险的黑色瞳仁。
“这是在浪费时间。”野兽一般的眼睛隐隐射出绿色的光芒,凌十四忽然拔出了刀刃。
“凌十四!”秀怒斥了一声,“你要做什么?”
“要让攸恢复记忆只有一种办法。”
青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远远的丢开刀鞘,一步一步的向前。
琦攸浅褐色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惊恐,他向后退着,很快就到了城墙的边缘。
“不要!凌十四!”行动不便的秀只有干着急。
“要让他变回原来的红琦攸,唯一的办法就是死亡的恐惧。”凌十四每一个字都好像是一个奇妙的咒语,让琦攸的大脑神经一阵一阵的抽搐着,身体微微颤抖。
银色的刀刃举高,琦攸睁大了眼睛,无比害怕的摇着头。
嗤!
刀刃刺入了他的身体,琦攸的脸抽搐了一下,慢慢的倒下去,身后的血迹,在白色的城墙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红色血线。
凌十四脸上的表情如旧。
“哥哥!”秀惨呼一声,整个人从轮椅上翻到,拼命的往前爬着。
“放心吧,不是要害。”凌十四看着琦攸在地上不断的颤抖着,反复的抽动着刀刃,造成了他巨大的痛苦。
血腥的气味让他忽然低下头,剧烈的呕吐起来。
实际上,他并没有吃什么,吐出来的,全部都是微微泛着黄色的苦胆。
“虽然不是要害,如果失血过多的话,还是会死……”凌十四眼神平静,“除非你能在那之前杀了我。”
琦攸的身体颤颤的瑟缩着,捂住腹部的伤口,血从指缝间流出来,弄得满身都是。
“或者不会死,就好像别的家伙一样,永远的陷入睡眠……”凌十四忽然长刀飞起,有一次刺入了琦攸的身体,他惨叫一声,这一次,是肩胛。
刀刃在身体里来来回回的搅动,琦攸紧紧的咬着牙,汗水涔涔而下。
“别这样!求你了!”秀在地上拖着双腿向前,可是似乎离凌十四依旧有着一定的距离。
噗一声闷响,刀刃从琦攸的身体里拔出,他好像虚脱一般的倒在了地上。
红色的夜里流了一地,秀伏在地上,满身都是红色的粘稠液体。
凌十四却并未放手,抓起他的头发,把他拎了起来。
琦攸眼神迷离,双眼已然失去了焦距。
凌十四忽然发力,把他抛在了墙上,刀刃倏地刺入了他的身体,把他钉在了墙壁上。
刀刃穿胸而过,琦攸筋挛了一下,便即软软的垂下了手。
“哥哥!”少年嘶声道,眼泪夺眶而出。
红色的血污弄脏了白色的墙壁,艳丽的骇人。
凌十四静静的看了半晌,眼中流露出一丝伤感,然后缓缓的转过身,慢慢离开。
经过秀的身边时,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秀却也看到了,琦攸的手指,好像微微的动了一下。
凌十四冰冷的嘴角微微拉起一道弧度,他转过身,看到琦攸的手慢慢抬了起来。
血红色的眼眸睁开,隐隐透着邪狠,艳丽的笑容在唇边绽放,他握住刀柄,皱起眉慢慢的向前推着,刀刃穿胸而过。
琦攸用血肉抵着刀柄,从墙壁里拔出了长刀,很轻松的落在了地上。
双手握住刀锋,他秀眉微颦,刀刃被从身体里拔了出来,血液飞溅,犹如水雾。
琦攸喘息了一下,捂住伤口,慢慢闭上眼睛,把自己的血液抓在手中。
一道道纤细的血管出现在他的颈项间,脖子上的火焰图腾愈发清晰,地上的鲜血,好像自己活了一般,慢慢的向他靠近着。
好像变戏法一般,地上的血液竟然全部消失了,秀难以置信的看着干燥的双手。
“你的胆子还真是不小呢,十四郎。”淡漠飘渺的声音,只是,那双血红色的眼眸却没有变回来。
凌十四的眼中,有什么东西慢慢融化了,他低声道,“这是我知道唯一的办法。”
要让那个红琦攸回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现在这个软弱的红琦攸。
“秀,你的样子还真是难看啊。”他微微挑了挑眉,看着趴在地上的弟弟。
“我……”少年呜咽了一下,垂下眼眸,“你已经什么都想起来了?”
“你觉得呢?”那双血红色的眼眸中,隐隐闪烁着疯狂,他慢慢的走过去,托起少年的下巴,“背叛了我的你,现在只能被称之为废物,你认为我还会做什么愚蠢的事情吗?”
秀的瞳孔微微收缩,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琦攸的嘴角微微扬起一道笑容,“记住,背叛了我的你,只能为我而活,红家将会是你的枷锁……永远记住,是你毁了我们之间唯一的可能。”
“哥哥?”少年不确定的声音响起,琦攸却只是冷冷的将他抛回地上。
“再见了,我亲爱的弟弟。”
那已经破烂的衣衫在风中扬起,并不能影响他绝世的风华,轻轻一笑,倾国倾城。
“等一下!等一下!”秀拼命的向前爬着,却依旧只有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远。
风色如旧,雪白的城郭,在温暖的阳光下,如同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辉,绚烂华美。
回首一笑,他的发带断去,冷玉色的长发飞扬如风。
少年满面尘土,望着在阳光下消逝的背影,眼中划过一丝冷然的绝望。
琦攸没有回头,他走的很快,好像生怕自己后悔一样。
凌十四走在他的身侧,眼神平静。
血红色的双眸并未褪去,嗜血的念头似乎也没有再产生。
“攸……”凌十四呆板的声音响起。
“我们去樱谷。”琦攸回答的很快。
“你不去找蓝芯苑?”
“……”短暂的沉默了片刻,他很快的回答道,“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秀哭了很久,不知不觉的昏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
不是睡在冰冷的郊外,也不是琦攸冰冷的眼眸,而是小雪美丽的蓝色瞳仁。
“你醒了?”她伸出手去,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水和泪水,“做什么梦了,又是哭又是笑的。”
少年在被窝里瑟缩了一下,闷声道,“我梦到七弦姬小姐了。”
“我还以为你梦到你那个无情无义的哥哥了。”小雪把手帕放在冰凉的水里搓了搓,然后重新放在了他的头上,“蓝珑珊去找蓝龙澈了,现在这里只有我一个。”
“唔……”冰凉的温度让少年的脸微微发红。
“琦攸好像去了樱谷那边,我听说七弦姬的坟也在那个地方。”
在樱花树下消失的女孩子,眼神温柔,带着淡淡的笑意。
与她走过的点点滴滴,就好像是昨天的事情一样,秀会永远铭记的女孩子,七弦姬,尽管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女孩子的名字。
她让秀学着长大,也让少年学着去爱上哥哥以外的人。
“我们必须去找他。”秀扭动着身体,挣扎着要坐起来。
“你还是算了吧,我可没有推着轮椅的打算。”小雪轻哼了一声,犹豫了一下,“他……恢复记忆了?”
“嗯,”秀微微仰起头,“我不知道……”
“蓝芯苑呢?”小雪的语气听来不善。
“芯苑姐她……好像走了。”
“我在她房里找到了这个。”小雪递出了一张泛黄的宣纸,上面用毛笔写着几个歪歪斜斜的字体,“好像是药方。”
秀疑惑的接过来。
“怎么样?”
“好像是药方,但是,这张方子在药理上是行不通的,”秀皱起眉,把药方翻过来细细的看着,“不过,里面的某些药材好像是……祭祀的汤药里用的。”
“祭祀的汤药?”
“嗯,缥家的某些仪式……但是,这些东西我不是很确定,”秀迟疑道,然后抬起头,“但是,在仙洞宫做过事情的哥哥一定知道。”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皇城找缥璃樱,你在这里呆着,别去任何地方!”
小雪点着他额头,秀可怜兮兮的眨了眨眼睛,“很痛哎。”
她瞪了他一眼,然后把他推到在床上,“给我睡去。”
从秀的手里抢过了宣纸,小雪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樱谷,新树方才抽芽,被雷电击倒的樱花树上抽出了新嫩的绿色,枯槁的旧枝被雨水冲刷,青绿的苔藓布满了枝干,一片生机盎然。
不管经历了多少事情,自然和生命始终可以消除那些灾厄,然后重生。
“你真的不管蓝芯苑了?”凌十四忽然开口道。
“我说过了吧?”他轻柔一笑,美丽的眼眸,仿佛竟要流下泪来。
红色的,悲伤的血泪。
他深吸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已经没有必要了。”
小雪一路小跑回了皇城,燕潇不知道去了哪里,仙洞宫,只有璃樱一个人坐在那里,表情冷淡。
“哎呀呀,真是稀客呢,没想到在外重病省亲的蓝贵妃会出现在这里。”
仙宫宫首先负责处理王的婚事,蓝雪不在贵阳,或者是在干点什么别的,自然逃不过缥家的眼睛。
顾不上他那不友好的口气,小雪毫不客气的拴上了大门。
璃樱皱了皱眉,最近贵阳的事情还真是不少,听说最后一个紫家的纯血后裔死了,而现在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蓝贵妃好像又有什么雄心壮志想要施展。
“你看看这个。”非常有气势的拿出了那东西,璃樱皱了皱眉,虽然相当的不情愿,还是直接的拿了过来,可是当他看到上面的字迹时,黑色的瞳仁也瞬间收缩了一下。
“这个……”他倏地一下子站起来,眼睛瞪得很大,“你是在哪里找来的?”
“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小雪毫不相让。
“你不会已经吃了这个吧?”缥璃樱显得有点紧张。
“当然没有。”她嘟囔了一句,“是别人吃了。”
“……”璃樱沉默着把纸抛回桌上,“我还以为这东西已经失传了,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快说啊!”
气势磅礴的拍上桌子,璃樱桌上的笔和纸张,不约而同的跳动了一下。
璃樱敲了敲桌子,“这个是让女子可以生育的配方,在皇城内属于违禁品。”
“哎?”小雪微微睁大眼眸,“不是,孩子越多越好吗?为什么这种药也要违禁?”
“这牵涉到很多的问题,”璃樱一脸烦乱的站起来,英俊苍白的面容上,拢上一层阴霾,“因为皇家出生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子,如果有异能的话,就要送到缥家去做巫女,如果没有的话,就会留在皇城,或者嫁给达官显贵,这是紫家的规矩……可是,”他支吾了一下,“出于母亲的想法,有些嫔妃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去缥家忍受那要命的寂寞,所以,她们就在生育期间服食一种药物。”
“药物?”
“那是另外一张方子,听说在民间还有流传,具体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他很快的移开了视线,接着道,“这种药对母亲本身不会有任何的伤害,对婴孩也不会有……只是,如果生下了女孩,在那女孩成年之前让她服下云兰草熬成的汤药,女孩子即使有异能,不管是否被发掘出来,她的力量都会消失。”
“哦?那不是很好用吗?”小雪一脸不爽,“缥家就不能这样胡来了。”
“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璃樱叹了一口气,“服下了云兰草之后,这个女孩子将一生无法生育。”
小雪呆了呆,“怎么会……”
“当然这也不是没有解决之道的。”璃樱扬起了那张方子,“只要按照这个方子,就可以在短期内恢复力量还有生育的能力……只是……”
他盯着小雪,一字一字道,“不管是谁,服用这个药草一年之后,就一定会死。”
“什么!?”她一脸震惊。
“也许会因人而异,但是,大多数的女孩子都是等不到孩子出生就死了,所以,这个方子一向被皇宫认为是违禁药品。”语罢,璃樱瞪了她一眼,“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东西你是哪来的了吧?”
小雪冰蓝色的眼眸深邃,许久,缓缓启唇。
“……是蓝芯苑。”
一尊浅浅窄窄的孤坟,坐落在樱谷的山巅,那里,你可以看到整个樱谷的美景。
血红色的双眸静谧而坦然,一束粉色的樱花静静的躺在坟前,清风吹过,八重带着淡淡的清香飘渺温柔。
琦攸微微一笑,望着凌十四,“所以,她在我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做出了这样选择。”
“……”
“不管我是否去找她,结局都不会改变。”
凌十四忍不住道,“难道,没有解药吗?”
他摇了摇头,眼神中密密的散开了痛楚。
“……”
“她既然下定决心了,我不会做出任何她不想看到的事情……所以,”他转过头,“我会让‘红琦攸’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凌十四沉默的站在他的身后,眼眸淡然,天空清朗,舒服的风吹来,轻轻掠起他细碎的前发。
琦攸轻轻的抚摸着坟前刚长出来的新草,柔软的就像飘忽的云朵。
“她是一个很倔强的女孩子。”
琦攸微微扬起眼眸,忽然一笑,“我从未遇到像她这样不要命的小鬼,或者说……她跟我很像吧,看到她总觉得在照镜子。”
凌十四依旧没有说话。
“如果没有遇到刘辉,我也许会变的跟她一样……可是,我被改变了,我希望可以改变她。”
“我没有做到……十四郎,”他仰起头,好像要舒解什么一般的微微吐出一口气,“我曾经以为自己,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他的眼中闪过稍瞬即逝的寂寞,但是很快的微笑起来,“不管我的状况会维持多久,会有人来处理我。”
“医馆虽然被保留,但凌霜很快会被解散,你可以离开。”
凌十四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轻轻的道,“我哪里都不会去。”
“别傻了,十四郎。”他微微的笑了笑,装过头去,血红色的双眸透着浓浓的忧伤,“一个人,也许对我来说是最好的结局,就算你可以永远陪在我的身边……但是,那并不是你想要的人生,你有着让自己荣耀的姓氏。”
“我已经选择了忘记那个名字。”凌十四缓缓的道,“从那个男人离开了我的母亲那天起,这就是我的答案。”
“十四郎,”轻柔的呼唤那个名字,他长长的睫毛轻颤,纤细的手指抚上那冷峻的脸颊,“我让你留在我的身边,仅仅是因为你的脸……长的很像我一个以前的朋友而已。”
凌十四的身体明显的震了一下,低下头,凝住那温和的眼睛,在那后面找不到丝毫的戾气。
“我知道……”凌十四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小声挤出一句,“你第一次看着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好像透过我看到了什么别的人……我一开始以为……以为是自己多心,你只是在看我。”
他微笑不语。
“能问你一件事情吗?”
“嗯?”
感觉着凌十四短发的奇异触感,琦攸笑了笑,松开了手。
凌十四咽了咽唾沫,“和我很像的那个人……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琦攸沉默了一下,轻松的一笑,“他和我吵了一架,然后离开了。”
“……”
“走吧,十四郎。”他转过身,温暖的风吹起他的衣袂,勾勒着那完美的线条,“离开这里,选择你自己想要的一切。”
“……”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一切,都已经足够了。”
凌十四郎凝住他,许久,缓缓道,“不管发生怎样的事情,我永远都只是十四郎而已……苍这个姓氏,对我来说,太沉重,也太遥远了。”
琦攸没有说话,只是温柔一笑。
(那么,就这样再见了。)
远山青悠,风色如旧。
飞燕轻柳,碧水成秀。
马车转动车轴,坐在驾驶处的蓝凤溪哼起了小调,像是颇为愉快。
离开贵阳已然有三月有余,丢下了那一片是非地,和芯苑游山玩水,实在是大快人心。
夏季将至,天色已经偏热,敞着衣襟的凤溪却心情一片大好,顶着艳阳高照,和心仪的女孩子走遍彩云国的山山水水实在是一件乐事。
满池的白莲绽放如初,租下的庭院里,凤凰花开,清香远飘。
芯苑抚摸着自己的腹部,一抹温柔的笑容从唇齿间流露。
扯开珠帘,凤溪聒噪着要去买糖葫芦,跟着芯苑,一脸傻瓜似的笑容。
青年拉着她去街上散步,玉龙城中,歌舞笙箫,以青楼□□出名的城市,却总是和高雅华美写在一起。
在玲珑姬改革之后,这里的妓院不仅欢迎男人来消费,女子也是一样,还有很多好男风的小倌。
玉龙的名产相当的多,买了整整一麻袋的猴头菇。
“在买一点玉龙的蓝鸭蛋会比较好吧,芯苑小姐还想要吃些什么吗?”
“嗯,一些点心就好。”
“不是吧,芯苑小姐也许应该多吃一点,”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芯苑,皱着眉,“太瘦了。”
“哎?真的吗?”
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去处,除了偶尔会出现的诡异男子。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在这里继续吃下去了!”凤溪一脸歇斯底里的看着比自己年长一些的人,虽然是一个非常英俊的美男子。
他好像小狗一样,眼睛亮晶晶的,自从出现的那天,就开始擅自食用家里的饭菜。
芯苑像是并不在意,总是温柔的给男子再添一些菜。
“十三姬不在……茗夜烧的东西太可怕了……”男子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把脑袋埋的很低。
“嘛,反正我们也吃不了这么多。”成天吐得昏天黑地,芯苑无力的吐出一句话,睡在躺椅上,望着湛蓝的天空。
“……”一面给男子加饭,凤溪的眼中爆发出了阵阵杀气。
这个诡异的男人从未说明过自己的身份,只是芯苑说,他是琦攸很重要的人。
只要芯苑觉得没有关系,应该也没有关系吧。
一面给了男子整整的一大碗味曾汤,凤溪有点担心的看着芯苑日渐苍白的脸颊。
不管红琦攸是不是失忆了,自从芯苑怀孕之后,没有任何组织,或者是任何人来找过她,甚至连风声也不曾知晓。
这男人还真是不是个东西。
凤溪腹诽了一句,不知道琦攸是不是正在很远的地方打喷嚏。
或者,自己要做的,就是好好的照顾她和孩子。
做美味的料理,还有找来最好的大夫。
不管红琦攸做了什么,她都不曾责怪过他。
那究竟是一种痴迷还是让人难以想象的深爱,凤溪不知道,红琦攸实在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笨蛋,有这样的女孩子却始终不知道珍惜。
说到底,自己实在是很嫉妒他。
看着凤溪奇怪的眼神,诡异男子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他抬起头,瞪了对方一眼,“你跟红琦攸是朋友?”
“嗯……算是吧。”男子支支吾吾的小声道了一句。
“那家伙这么烂,也只会有你这样的朋友。”凤溪轻哼了一声。
男子沉默了片刻,放下了筷子,撑着下巴看着凤溪,“你在忌妒吗?”
“我……”凤溪哑然。
“他是我很重要的人。”
“那你干吗不去找他?”
“……”男子叹了一口气,“我会去见他,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
“嗯……”
“那是什么时候?”凤溪睁大了眼睛。
“等他开始在意身边的人,”男子把酱鸭塞进嘴巴,含糊不清的道。
“哼,那看来是永远了。”
“才不会呢!”
就在两个人拌嘴的时候,芯苑坐在满是阳光的院子里,金色的光芒洒在他的身上,温柔的风轻轻拂过,送来阵阵暖意。
她伸出手去,阳光照射着指缝,那是非常美丽的红色,就好像一个人的眼眸一样。
她依旧微笑着,笑容清浅温柔。
繁花似锦怎见愁,
笑语落珠春风旧。
焉知梦醒再难见,
为君相思为君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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