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遥知是雪莫闻香
“很喜欢樱花吗?绯墨大人?”尉迟甯宓清浅一笑,扯下一片花瓣放在掌心。
“……”他无比惊讶的看着她。
“什么嘛,不用这么惊讶吧,明明在册封的时候见过面了……”
绯墨咳嗽了一声,“我那天喉咙不舒服。”
“这样啊……”忽然,甯宓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去,在绯墨的头上重重的弹了一下。
“你干什么?很痛哎!”
“真是的,为什么一个两个看到我全都露出这种表情啊?我到底长得像谁啊?燕潇那家伙见了我也跟见到鬼似的。”
很明亮的眼睛眨了眨,笑道,“想不到传说中恶鬼一样的绯墨大人也会这样一副表情。”
“……”绯墨瞥了她一眼,“妃嫔难道不应该呆在后宫吗?你跑出来做什么?”
“我想要见一见传说中的蓝贵妃,但是刚才好像看到她去太子的寝宫了。”甯宓叹了一口气,有点沮丧的道,“果然大家都不喜欢我啊,不过见一见天下第一美人,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你见过蓝贵妃了,她很漂亮吧?”
“……小雪自然很漂亮。”他很快的移开了视线,不知道为什么,甯宓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诡异的红晕,“不过你也不难看。”
“咦?你叫他小雪?难道你们是朋友?”甯宓露出了可爱的微笑,“不过,还是谢谢你了,虽然你的赞美不怎么好听。”
绯墨正要回答,忽然小林里冲出一个人影,像一只弓着背的小猫似的,狠狠的瞪着尉迟甯宓。
“你这女人,离我爹爹远点!”她怒道,一面死死的抓住绯墨的胳膊。
“七弦,你去哪里了?”
“我才走多久你就跟街上的贱女人一起调情!我才不要这女人靠近你!”
“……”绯墨淡淡的看了一眼甯宓,“小女无教,尉迟王妃见谅。”
“爹爹?”甯宓失笑,“你才多大?居然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
“……”
甯宓弯下腰,笑着凑近了脸,“真是可爱的孩子呢,她的娘亲一定很漂亮吧。”
“拙荆去世很久了。”绯墨显然是不愿意多谈,只是颔首道,“尉迟王妃,小臣告退了,外庭人员繁杂,您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说完,他拉着七弦的手臂转身走出了庭院。
“那女人是谁?”七弦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她树熊似的抱紧了绯墨,“爹爹你不能找那种风骚a女人!”
“她是尉迟王妃。”绯墨并不生气,只是轻轻的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小猫似的七弦缩了缩身体,贪婪的闻着绯墨身上很淡的药草香味。
“王妃?我以为王喜欢的人只有蓝贵妃一个人。”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男人都是禽兽,全部都是些用下半身思考的生物,对待他们,只要狠狠的在下身踢上一脚就行了。”
“……爹爹你自己也是男人吧?”
“既然进了宫,为什么不去和女官们聊聊,也许可以认识一些不错的新朋友什么的。”
“我才不要,一群削尖了脑袋要嫁给贵族的女人而已。”
“你将来也要嫁人的,等你嫁了人,我就……”
“你要是敢再娶我就去出家!”七弦一阵狂吼。
“我是说,你要是嫁人了,我就给你在玉龙买一座府邸,让你们好好过日子。”
“玉龙?那地方有什么好的?”她扬起眼睛。
“……只要不是彩七家的,就算是街上要饭的也没关系。”绯墨打了一个哈欠,“今天真是累死了,我想我要早点回去,然后睡一觉。”
“爹爹你早上到现在根本什么都还没有做吧?”
“……”
琅轩身为进士第一天报到的时候,就遇上了麻烦。
站在众多年长的考生中,最年轻的,也是吊车尾的琅轩和第一名的夜斐似乎格外的引人注意,就在庭上叽叽喳喳一阵喧闹的时候,有宣礼官高声道,“礼部尚书到!”
大厅内的人全部都安静了下来,一个端庄优雅的女子缓步而入,正是礼部尚书茶岚姬。
“你们全部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才,接下来,我会安排你们进入各个部门开始工作,等到一个月结束之后,我们把你们分配的部门告诉你们,希望你们全部都可以通过吏部的考试。”
说完之后,岚姬便转身离开了。
真是绝色的美人啊。
琅轩忍不住想,即使是伶曲也没有的那种大家闺秀的气质——听说她是兵部尚书的妻子,和被称为蓝们第一公子的蓝青琼,还真是绝配。
可是,当他被打发去清理马厩和厕所的时候,他对这个美丽女人的好感瞬间消失到了九霄云外。
“可恶!果然是最毒妇人心!”用棉花塞住了鼻孔,琅轩说话也都是哼哼唧唧的,“这些大官的粪便也还是一样臭啊,哼,看本大爷到时候怎么收拾你们……”
“你准备怎么收拾我们?”
“我要先……啊啊啊!?”忽然冒出来的人影把琅轩吓了一跳,差点就这么优雅的掉进粪池。
绯墨双手抱在胸前,表情平平淡淡的,“看样子你找了一份很适合自己的工作啊。”
“你这家伙,”咬牙切齿的琅轩好想要甩出去似的指着绯墨,“哼,本大爷早晚要料理了你。”
“很有胆识,这点不错,但是不要被别人当成笨蛋啊。”他瞥了一眼琅轩,“打扫完了之后来御史台,不过之前别忘了洗手。”
“……”
打扫了马厩和厕所,琅轩几乎已经累的筋疲力尽,经过走廊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依旧在那里忙碌着。
“夜斐!”琅轩几乎认不出来了,那个优雅的贵公子此刻身上穿着脏兮兮的进士服,漂亮的脸上也全部都是污垢,脸上和手臂上都是细细的伤口,少年失声道,“夜斐,你怎么了?”
蓝夜斐的脸上露出一抹清清淡淡的笑容,擦了擦脸上的灰尘,“没什么啊,擦地板。”
“你受伤了。”琅轩怒道,“快点起来!这不公平,我要找他们理论去,这礼部尚书不想干了?!”
“琅轩,”夜斐连忙叫住了他,“红家的权力不是让你这么做的,反而会惹上麻烦。”
“他们不能这么对你!”琅轩忿忿的道,”这不公平……”
夜斐淡淡一笑,“既然来了贵阳,我就不再是蓝家的什么公子了。”
“可是……”
“看起来你们很闲啊。”几个年轻的官吏想着这边走过来,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不如去把府库的书册也好好整理一下吧。”
“开什么玩笑!”琅轩倏地站起来,怒道,“凭什么我们要做这个?!”
“不服气的话就爬的更高好了,现在就老老实实的听话吧……”对方话还没说完,琅轩飞起一脚,踢在那人的鼻梁上。
对方惨叫一声,脑袋也撞在了柱子上。
“琅轩!”夜斐急忙拉住他,“你做什么?”
“这混蛋,你以为你是谁啊!”
“别以为自己是红家的大少爷就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两个官吏骂了几句,扶着伤者哼哼唧唧的走了。
“你惹麻烦了,琅轩。”夜斐捂住了太阳穴,“这下子他们更加不会放过我们了。”
“……”少年一句话不说的站起来,拉着夜斐向宿舍走了过去。
从药箱中取出药酒,琅轩小心的给夜斐擦拭着伤口,液体浸湿的部分让夜斐好看的眉微微皱起。
“很痛吗?”他嗫嚅道,接着好像刻意要掩饰什么一般的揉了揉脑袋,“真是的,你是笨蛋吗?这个时候怎么能……”
“没关系哦,”夜斐微微一笑,“有琅轩这么关心我,觉得就这样也没有关系啦。”
“果然是笨蛋啊。”琅轩叹了一口气,因为伤口很小却很多,他着实花了不少的时间来做这件事情。
终于将伤口清洗干净上好药,琅轩茫茫然的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怎么了?”夜斐忍不住道,“看起来好像很没有精神嘛。”
“因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啊,成为官吏什么的……根本就没有想过,夜斐也是啊,明明脑子很好使,又是大少爷,为什么要……”
“我的母亲是皇甫家的大小姐,父亲是蓝家的庶子(祖辈是蓝明昊的私生子),皇甫家已经不如往昔了,我自然也没有什么架子可以摆。”
“哼,那你还想泡我姐姐?她可是红家的大小姐,就算是义女也是一样。”
冰冰凉凉的药膏擦在夜斐的手上,他轻轻的笑了笑,“说的也是,我和身为红家大少爷的琅轩不一样啊……”
“胡说什么呢,”琅轩撇了撇嘴,“像个笨蛋一样。”
“呵呵……”
忽然,宿舍的门被什么人极其不优雅的一脚踢开了,穿着一身官服的绯墨站在门外,眉毛微微上扬,不痛不痒的道。
“什么嘛,我想你为什么没来,原来有这种嗜好啊?”
琅轩的眼睛瞬间变成了两个圆点。
“什么?”
“红家的大公子竟然喜欢男色,不过品味不错啦……”绯墨摸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夜斐。
“谢谢你啦,我也觉得我自己长得不错。”夜斐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你到底胡说些什么!还有你啦,不要跟他打成这种共识好不好?”
若无其事的开始了吐槽,琅轩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掉入了某些无底的深渊中。
“我记得我让你去御史台的吧,竟然为了这个小子不去,你活的不耐烦了吧?”
“啊……琅轩竟然为了我……”
“根本不是啦!还有你到底是不是朝廷的官吏?为什么说话像出没在山野的乡村盗匪一样啊~!”
说的话已经乱七八糟,但是似乎绯墨并不在意,他走过去,看着琅轩,淡淡的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那种小伤,自然早就好了。”少年毫不在意的撇了撇嘴。
“嘛,那样就好,吊车尾,”绯墨打了一个哈欠,“反正你也一定会到御史台来做事吧,好好的打扫厕所,别再惹怒那些家伙了,篓子捅的太大,我虽然可以帮你解决,但是这对你飞黄腾达可不是好事。”
“哎?”琅轩吃惊的睁大了眼睛,绯墨意外的微微一笑,然后转过头看着夜斐。
“我听说了你的事情,不过你的前途可比这小子坎坷多了,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吧。”
“……”夜斐默不作声,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阴霾。
说完,绯墨冷哼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喂,等一下!”琅轩追着他出去。
“还有什么事情?”绯墨转过头,淡淡的道。
“你……在帮我吗?”琅轩不确定的道。
“啊,可以这么说,不过我只是在帮别人的忙了,好好感谢蓝贵妃吧,这一切都是她的意思。”
“蓝贵妃?”看着绯墨走出庭院的背影,琅轩小声喃喃着。
难道是传说中的那个蓝贵妃?!
少年一脸不可思议的回到了宿舍,然而夜斐正难得的坐在那里,若有所思。
“你好像攀附上了了不得的人物。”夜斐轻轻一笑,“绯墨,御史台长官,年纪轻轻就已经政绩卓越,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比的角色。”
“只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家伙罢了。”
琅轩撇了撇嘴,“你认识他?”
夜斐没有说话,眼神清清淡淡的,只是望着窗外。
七弦足足好几天都没有跟琅环说话。
少年每天可怜兮兮的站在门外等着,然而少女留给他的只有两个字“无视”。
弄坏了她的发簪当然是一个方面,更加糟糕的是,少年的诸多愚蠢之极的道歉方式,比如说,用沾了自己血的匕首道歉,或者用从南方运来的巫术玩偶来表达自己的歉意。
对此,无论是青琼还是雪都表示爱莫能助,至于绯墨,在少年好不容易从他杀人的视线中逃脱之后,他意识到这个男人完全可能因为绯七弦而杀了他。
躲在寝宫内呜呜的哭着,琅环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
乌木发簪已经无法修好,太子从工部尚书那里弄来了大量的木头开始尝试雕刻,然而最终的结果却十分的惨烈。
“虽然好像很便宜,但却是非常厉害的刀法呢。”
琅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坐在一边的小雪只有颇为无力的耷拉了肩膀——如果是那个人做的,不管是基于何种可能,琅环都不可能做出一个一样的吧?可怜儿子的恋爱,就好像大海一样茫茫的没有尽头——当然实现的可能性也很低。
坐在房间内的太子认真的完成了雕刻,那双伤痕累累的手让小雪有点心疼,一面为他包扎伤口,少年一面认真的问道:“七弦的母亲大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小雪缠绕纱布的手忽然停在了半空,她慢慢抬起头看着少年,琅环的眼睛干净清澈,就像水晶一样剔透。
她叹了一口气,对于自己的怀疑,少年显然没有隐瞒任何东西。
“怎么了?想要问这个?”
“因为很难想象绯大人会喜欢什么样的人。”琅环垂首一笑,“他好像什么人都不会喜欢的,但是又好像很疼七弦,那么应该很喜欢七弦的母亲大人吧?”
“七弦的母亲……很早就死了,在她出生不久。”她淡淡的道。
“怎么会?”少年吃惊道,“七弦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吗?”
小雪轻轻浅浅的一笑,温柔的摸了摸少年的脑袋,“琅环……真的很喜欢七弦呢。”
“……”少年的脸红了红,嗫嚅道,“我知道……我知道自己很笨,但是……”
“我知道啦,”她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不过,要想能把七弦从绯墨的手里抢过来可不是什么容易事呢,琅环一定要加倍努力啊。”
“加倍努力?”
“嗯……至少也要让绯墨喜欢你吧。”小雪雪白的手指轻轻点着下唇,“比如说,端茶倒水什么的……”
“我知道了!”
少年的双眼亮晶晶的,斗志勃勃的望着小雪……那么一瞬间,她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她是正确的。
“绯墨大人,请喝茶吧!”
一个九十度的大鞠躬,在整个御史台内,温度不断的下降着,所有人都意识到某一个问题——一早就来到御史台,好像要给岳父敬茶的太子,大概命不久矣。
滴答滴答。
在漫长的时间内,冻结的温度让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
可怜兮兮的琅环端着茶站在一边,房间内徘徊着的,只有绯墨不断敲章的“咄咄”声。
为什么给人的感觉像是受欺负的小媳妇呢?
众人忽然产生了这样一种微妙的错觉。
这种错觉一直持续到,到另一名不速之客到达御史台。 Www▲ ttκá n▲ co
抱着一叠厚厚文件的琅轩,走三步,要三摇的来到了御史台,心中不由得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不要耍帅拒绝夜斐一起来的约定了。
高高的文件将琅轩不算很高的身材挡在了后面,没看清脚下的门槛,一头栽进了御史台。
就在气压越来越低的时候,一个傻瓜式的人物撞进来,莫名其妙的把文件撒了一地,还不知所措的看着众人——绯墨剑拔弩张的气氛有点进行不下去了。
“啊,对不起,我会收拾的……”琅轩气喘吁吁的站起来,这样的热天气让他头脑有点发晕。
琅环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脸上的灰尘遮住了他的面容,只是一双和自己一样的绿色眼眸,宝石般的漂亮,这让琅环倍感亲切。
“你没有事吧?”琅环走上去,帮着少年一起捡地上的文件,一面有点好奇的看着琅轩。
“唔……还好吧……”少年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琅环毫无心机的讲原本要给绯墨的茶水递了过去。
“天气很热,不介意的话,请喝吧。”
“啊?真的可以吗?”
“没有关系啦,请吧……”
“太子殿下今天还真是闲得很,来我这里到底做什么还没有解释吧?”绯墨冷冷的道。
“太子?”满脸灰突突的少年睁大了眼睛,“你、你是太子?”
“哦,还没有自我介绍,”琅环害怕的看了一眼绯墨,“我叫紫琅环,今年十五了。”
“啊?啊……小人红琅轩。”琅轩赶紧低下头,却被什么人一把拉了起来。
“恕臣下还有工作要做,暂不奉陪了。”
琅轩还没反应的过来,就被绯墨拉进了内厅的房间内,这里有一张小床和一张办公桌,显然是御史台长官平时办公的地方,书本和文件胡乱的堆放着,唯一让琅轩觉得不错的,是放在床边的香,淡淡的味道,有点像药草,又有点像花香。
他被绯墨一路拉着拽进了屋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对方推到了床上。
“把衣服脱下来。”被人称之为御史台恶鬼的男人如此命令道。
琅轩额头上的冷汗哗啦啦的冒着,虽然听说过有这种好男色的人存在,不过居然还对自己有非分之想。
“那个……那个,小的容貌丑陋……实在是……那个……”
琅轩开始考虑是不是要从床上逃下去,这绯墨的身子很瘦,浑身上下好像没有二两肉,如果就这么逃出去的话,他也不一定能追得上自己。
少年打定主意,刚要往外冲,还没下床,胳膊就被绯墨一把抓住,反手一拧,琅轩惨叫一声,摔回了床上。
胳膊想必是脱臼了。
他喘着粗气看着绯墨,他似乎显得很不耐烦,径自过去扯开少年的外衣,露出另一侧的伤口,琅轩惊讶的发现,之前被七弦弄破的伤口,不仅没有愈合,正隐隐的透着红色。
红秀和思弦都是大夫,但是自家人向来不给自家人看病,因而他也没有回去说这件事情。
绯墨的眉微微皱起,转身道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瓶子,然后倒出一些药粉洒在伤口处,顿时琅轩感到伤口的地方一阵刺骨的疼痛,好像要融进身体一般的灼热感,痛得琅轩几乎要晕过去,他却还是倔强的咬着牙齿,任由冷汗从额角滑落。
忽然,一双冰冰凉凉的手敷在了他的额头上,琅轩迷迷糊糊的回过头,绯墨妖冶的红眸中,带着一闪而过的怜惜。
少年茫然的贴近了他的身体,感觉到一阵一阵冰凉的触感,有些贪恋的摩挲着绯墨的冰凉的丝绸衣料,疼痛好像也一点一点的减缓了。
忽然,脸上一痛,那绯墨居然一个耳光把他打了出去,少年惨叫一声摔在了地上,捂着脸孔站起来,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我叫你去给我看公文,没听到吗?”绯墨懒洋洋的吩咐道。
脸颊高高肿起的琅轩捂着脸,叫道,“你刚才根本就没有说!”
“现在我说了。”绯墨不客气的又是踢了一脚,琅轩滚在地上,脱了臼的胳膊在柜子上一撞,虽然痛得七荤八素,倒是可以动了。
在某个官吏的淫威之下,少年哼哼唧唧的站起来,看着高高堆砌在桌面上的公文,头脑一阵发昏。
跑又跑不掉,打也打不过,琅轩只有老老实实的坐下来看公文。
你叫我看的,有什么问题我可不管。
草草的盖上了印章,琅轩完成了这一堆的公文,已经到了下午的时候,胳膊身体累得酸痛的要命,抬起头嚷嚷道,“喂,我做完了……”
绯墨就在他的对面,漂亮的黑发散落在床边,眼睛却闭着,好像是睡着了。
这家伙!让我在这里辛苦,他居然在睡觉!
少年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拿起桌上的毛笔,内心嘿嘿的一阵冷笑。
传说中的恶鬼绯大人,终于到了我报仇的时候了。
有点发硬的毛笔戳了上去,琅轩的额头上满是汗水,刚要画上去,绯墨脸上的皮肤,居然被戳的移动了一下!
琅轩一下子呆住了,看这家伙一时半会好像不会醒,他小心的伸出手去,轻轻的摸着那张“皮肤”,它竟然好像一张面具一样,被少年一点一点的撕了下来!
□□这种东西,少年以为只存在于最荒诞的小说中,不过这一次好像是真的,那张薄如蝉翼的皮肤下面,是一张让琅轩震惊到了极点的脸。
绯墨原本就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虽然五官普通,不过那漂亮的绯红色眸子却偏偏增添了几分的妖冶之色。
可是,现在的这张脸,比之前的绯墨不知道漂亮了多少倍!
这个人看起来大约只有二十岁上下,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白皙的皮肤下,透着苍白而可爱的红晕,柔和的曲线,就如同女子一般诱人,
调皮的碎发在他的耳畔微晃,薄薄的嘴唇抿的很紧,就像一个倔强的孩子那样不肯服输。
“开……开什么玩笑?”
琅轩手中的笔一下子滑落在了地上,啪嗒一声,呆呆望着绯墨的少年并没有意识到,绯墨已经慢慢睁开了眼睛。
“唔……”他慢慢的坐起来,柔弱似女子的绝美容貌让琅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绯墨纤细的眉微微一挑,淡淡然道,“你又在……”
他的视线落在了琅轩手里那张很薄的□□上。
就在一瞬间,琅轩觉得自己死定了。
再被绯墨一脚踩在地上,然后一把刀刃压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时,他才有那么一点还活着的感觉。
“你、你是女人?”他呆呆的嘟囔了一句。
“你觉得呢?”绯墨冷冷的道,□□已经被他重新戴回了脸上,可是琅轩却是诈尸似的,死死的睁大了眼睛。
“你不是……你不是绯墨……那人至少也应该有三十五了,你看起来……”
“我今年四十一了,你看得出吗?”绯墨冷笑。
琅轩不相信,这张脸,说是跟自己同年怕是也不会有人怀疑。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琅轩这才开始害怕,他拼命的挣扎着,这个时候门外忽然有人来敲门。
少年刚要叫唤,脖子上忽然一痛,一记手刀让他失去了知觉。
等到琅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一盏烛火忽明忽暗的跳动着。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甜甜的香味充斥在鼻端,少年有些贪婪的吸食着这些好闻的味道,知道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药草清香传来。
做梦也不会忘记这股子药味,那个什么绯墨的好像是在药罐子里泡大的,浑身上下都是这么一股子味道,一想到那个变态,琅轩的身体一缩,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间很奇怪的房间内。
床虽然不大,却很软,在两边的墙壁上,是大约几百个抽屉,里面用奇怪的标签写了各种文字,在前面的大桌子上,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堆得到处都是——虽然对常人来说很奇怪,但是对琅轩来说却是再熟悉不过,自己父亲以前睡得那间房间,被自己的小叔叔固执的留了下来,里面的装饰和家具安放位置,熟悉的吓人。
少年赤着脚跳下了床,冰凉的大理石地面有一股药酒的味道,冷热交替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正要向着溜出去,一个淡淡的声音好像地狱的魔音一样冒了出来。
“你以为,你看到了我的真面目,我还会让你走吗?”
少年猛地转过头去,绯墨正拿着一个烛台,慢慢的走进来,将已经要灭掉的烛火重新点燃,房间顿时又变得明亮起来。
琅轩的头皮一阵发麻,绯墨的脸上又戴上了那张□□,看起来稍稍让人舒服了一些,水碧色的一扇披在他的身上,黑色的长发几乎到达膝盖,少年不禁又想起了那张让人有些心动的脸。
不过,这似乎也可以了解他要戴着那样一张面具的原因了,如果任何一个人顶着这样一张脸在御史台工作,整个御史台肯定要崩溃了。
绯墨的身材中等,并不算高,从微微敞露的胸口可以隐隐看到比例完美的身体,若不是那个让人要崩溃的性格,琅轩觉得这男人还真是很帅。
他扯下了自己的发带含在口中,飞扬的长发在冷风中轻扬,琅轩不由得看的痴了。
当然,少年的发呆时间并没有维持很长,绯墨不冷不热的走过去,啪啪左右两个耳光打在琅轩的脸上,少年惨叫着从床上掉下去,捂着脸骂道,“你这变态!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警告你,你如果要对我做什么的话……红家不会放过你的。”
绯墨的眼睛里忽然掠过一丝精致的怔忡,他轻轻喃喃着,“红家……红家,哼……红家在我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如果你想要活下去的话,最好不要把你看到的事情说出去,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绯墨脸上的表情凶狠,琅轩毫不畏惧的瞪着他,忽然飞起一脚对着他的脸踢了过去。
谁知那绯墨也不知是什么怪物,琅轩还没碰到他一片衣角,对方轻轻一扯,少年惨叫一声,摔在地上,不断的吸着冷气,脚踝定然是脱臼了,这里该是最难应对的伤口,要养好也许要好些日子,反而绯墨只是满不在乎的拎起他的头发,把他像垃圾一样丢在了床上。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忘记你所看到的东西,然后乖乖的听我的话,如果不照做的话,我立刻就去杀了你那个表姐……”
“你说什么!”琅轩额头上的血管暴起,吼道,“你敢伤害我姐姐,我杀了你。”
绯墨看也不看他一眼,一个耳光又甩了上来,琅轩闷哼了一声,倒在床上,一丝红色从他的嘴角慢慢流下,绯墨冷笑道,“你觉得你能做到吗?我只要一招就可以杀了你,留着你的命只是因为你对我还有用处。”
他顿了顿,接着道,“第二,你不听我说的话……我不是很喜欢杀人,所以我本来应该刺瞎你的眼睛,刺聋你的双耳,砍断你的双手双脚,再割掉你的舌头……”
琅轩的身上一阵阵的发冷,他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在吓唬自己,然而他不咸不淡的口气却显然不像是在开玩笑。
“可是你虽然是个废物,到底还是红家的人,所以为了不惹麻烦,我还是会杀了你,然后把你的尸体藏在随便哪个官吏家里的后院……”
一把雪亮的短刀好像魔术一样出现在绯墨的指缝间,他抬起头望着开始有点害怕的少年,“所以,就由你自己来选择了。”
“你这根本就没有给我任何选择!”琅轩吼道。
“本来这一切从来就不存在什么选择,只是弱肉强食的游戏罢了,”绯墨一伸手,指刀魔术一般的又消失了,他难得的露出了一丝苍白的微笑,“如果想要杀了我,就试试看变得更强吧。”
琅轩不支声,脚踝的地方还是痛得要命,他恨不得把整个脚砍下来,半晌,才慢吞吞得到,“我选一。”
“真是聪明的孩子。”绯墨微笑着伸出手去,纤细的手指轻轻一扳,少年顿时痛得满头冷汗,接着是一阵温热的感觉充斥在伤处,好像暖暖的温水慢慢散开了,让人觉得很舒服。
等到绯墨的手慢慢松开时,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脚踝已经不痛了。
“等到吏部的考试以后,你就是我御史台的御史了,那些家伙可不好对付,如果不小心一点的话,可是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那些家伙?”揉了揉脚踝,从床上跳下来,琅轩没好气的看了一眼绯墨。
“皇甫家的家伙,”绯墨的眼睛月牙般的眯起一笑,不知道为什么,琅轩却觉得很冷,简直好像有杀气一样,“蓝夜斐这个名字可不受欢迎,你最好和他保持一点距离,否则麻烦一定会继续下去。”
“夜斐?”琅轩惊讶的看着他,“他到底是……”
“看上去像是蓝家无比尊贵的公子,可惜却只是一直没有什么价值的空花瓶而已,就算才华一流,也不会被蓝家承认的,蓝龙澈也真是个笨蛋……”
“你认识龙澈叔叔?”
绯墨看了他一眼,“不认识。”
“……”这个家伙不想说的就一定不会说出来,琅轩心中的绯墨个性栏里有加上了这么一句。
“别跟蓝夜斐走的太近,这是为你好,而且……那家伙也不喜欢红蓝两家的下一代走在一起。”
“谁?”
“觉得没事了就走吧,我还有事情要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绯墨已经推门走了出去。
好像谁都有一大堆的秘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带着奇怪□□的御史台长官,身份不明的蓝夜斐,琅轩叹了一口气,有点悲哀的望着天花板。
有没有人能告诉自己应该怎么做呢?
就在他郁郁不已的时候,门忽然被打开了,一个小脑袋钻进来,红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笑着跑到自己面前,“爹爹,今天我们一起去……啊!!!!!”
几乎要刺聋自己耳膜的尖叫让琅轩痛苦的捂住了耳朵,绯七弦尖叫之后,毫不客气的又是一个耳光打在了自己的脸上,少年摔倒了床下,等来的又是一阵不客气的拳打脚踢。
“混蛋!竟然敢睡在我爹爹的床上!你这小子活的不耐烦了吗!你跟我爹爹到底是什么关系?我爹爹的房间从来不让人进的!连我都没能进过好几次……”
少女一面不客气的对琅轩又打又踢,一面大吼大叫的骂着,然而她没有意识到的是,因为这个嗓门,一个男人出现在御史台长官绯墨床上的事情,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了整个皇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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