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绣秀眉紧蹙,正如方才大皇子所说的,他们现在最好的法子就是静观其变了。那些
场面她没看到,但是惨叫声和血腥味恐怕她也是一生都忘不掉的。现实提醒她,她不是在人人平等的现代,而是在一个人命如草芥的时空夹缝之中。在体力方面,她是弱者,若是北冀国那些人发起疯来,真的有可能像收割稻草一样收割了她的性命。
可现在能逃吗?在北冀国的国境之内,逃的结果只有一个,被抓。到时候他们便解释不清了——好好的出使逃什么,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丹烟,梅妆,你们莫怕,咱们现下只能稍安勿躁。”
“可是小.姐,他们,他们真的是会杀人的呀”梅妆哽咽了一声,终于扛不住惊吓低声啜泣起来,似是怕扰了外头北冀国的兵士,连哭都不敢大声。
红绣喟叹一声,将梅妆和丹烟拉过来,两臂搂着她们的肩头,三个女孩头挨着头。
“梅妆,丹烟,听着。其实我也很怕,我自小到大虽受的欺侮举不胜举,但从没有过一次能像今日这样让令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可怕也是没用的,咱们除了适应,就只能想法子怎么活下去。”
“小.姐……”
梅妆泪眼朦胧的望着红绣,在这样近的距离,她一双杏眼格外崭亮。
“你们放心,目前咱们跟着南楚国的使臣一同出行,若北冀不想挑起两国战争,现下是绝对不会将咱么如何的。”红绣说着鼓励的拍拍两个丫头的肩头:“若是真有什么,大不了咱们想法子逃出去,我走到哪儿,就带着你们一同去哪,绝对不会扔下你们不管。”
“小.姐,咱们不怕。”丹烟感动的泪盈眼眶,似乎发誓的点头。小.姐对她们不离不弃,给了她莫大的勇气与安慰。
红绣怜惜的揉揉两个丫头的长发,单看外表,她们似乎比她这副皮囊还大那么一些,可内里她却觉得在此时此刻,机灵如梅妆,稳重如丹烟,也只不过是受惊过度的小女孩罢了。
“嗯,好了,擦了眼泪,怕过了就过去了,现在都好好歇着,睡一会,养精蓄锐,以应付有可能发生的状况。”
“是,奴婢知道了。”
梅妆和丹烟应了一声,便各自窝到一旁闭目养神。红绣也微微合上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随机应变顺其自然就是了。
马车在颠簸的官道上连夜行进,待到黎明时分,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停了下来。红绣掀开车帘,紧了紧银狐披风的毛领子向外看去,在他们的左后方,竟然是云雾缭绕的大山,而与此山相连的另一座山,上面是长青的树木。
两座大山距离颇为相近,可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地貌,这让红袖不得不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红绣,下来走动走动。”
姬寻洛换了一身杨妃色的外袍,一样是女气的颜色,穿在他身上竟然丝毫不减男儿阳刚之气,反而给人一种干净清爽的感觉。
他伸出一只手预扶红绣下车,红绣笑着避开,自己利落的跳下马车向前走了两步。寒风从领口灌了进来,红绣缩着脖子叹道:
“似乎越来越冷了呢。”
姬寻洛收回手,点头道:“是啊,北方的冬日比咱们圣京城可要冷的多了,你的身子要多留心。今日的药用了不曾?”
话虽问的自然,可他心里却格外别扭。自打那日他兴起之下借着酒劲儿搂着她舞了一次剑,她见到他便不若从前那么自然了,似乎刻意避开。姬寻洛自责不已,女子名节何等重要,他怎能当中亲近她,怪就怪自己情不自禁。
“用过了。”红绣回身,笑着从怀中拿出一个通体碧绿的小玉瓶对着姬寻洛摇了摇,那里面是姬寻洛此次出行特意为她炼制的药丸。
“那就好。”姬寻洛笑着点头,自己的东西被她揣在怀里,心感开怀。
“小.姐,过来用些干粮吧。”梅妆走到跟前笑吟吟指着不远处,商少行等人已经围着一小堆篝火在预备吃食了。
北冀国的三千五百兵马与南楚国随行保护的二百人,此刻皆忙着生火造饭,一时间气氛变的轻松了许多,炊烟袅袅,合着左侧山谷的雾气升腾。
商少行指着左侧的两座大山,道:“红绣,这便是我与你提起过的云山和虫山。”
“哦?”红绣再次抬头,似瞻仰的目光膜拜了一下面前高耸的大山,喃喃道:“云山,当真是云山雾绕的感觉。”
姬寻洛道:“正是,虫山上多虫蛇,云山上有毒雾,奇山上一般人还进不去。北冀国的三座大山,要么是有去无回的凶险之地,要么是想去去不得的神秘之境,也不负三座奇山的美名。”
“啊?”梅妆吞了口口水,道:“姬公子,咱们现下就在两山的峡谷口,要是毒雾毒虫什么的下山来可如何是好?”
红绣摇头,素手轻拍了梅妆一下,吓得小丫头浑身一个激灵。
“梅妆,怕什么呢?万物生长皆需要特定的环境,说不定那些毒虫下了山就死了呢?再说你瞧远处那村庄,北冀国的百姓不是也活的好好的,没被云山上的毒雾毒死,也没被毒虫吃了,就说明那些毒雾毒虫都下不来,我们不去就没事了啊。你呀,紧着吃干粮,别乱操心了。”
红绣轻快的语气,说的梅妆俏脸一红,众人皆笑了起来。
商少行慢条斯理的撕了一小块干粮塞进口中细嚼慢咽,动作优雅,面上的笑容也柔和了几分。他身上新换了玄色的织锦羽缎斗篷,在如此喧闹的环境之中显得人格外安静。
红绣丹烟递来的水袋将药丸服下,瞧见商少行那双含着笑意的潋滟凤眸,自己也跟着笑出了声。
正当众人安心用饭之际,人群外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便是兵器相碰的声音。
红绣一惊站起身来,外围三千五百名北冀国的兵士,此刻竟然手持兵刃,向着中间@**?**的南楚人杀了过来。南楚人毫无防备,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转眼间便有几十人倒下,剩余的兵士在使臣孙大人和大皇子的命令之下,抄起兵器反击起来。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杀咱们?”
“小.姐,怎么办,怎么办?”
梅妆和丹烟惊慌起来,强作镇定也掩不住小脸的惨白,红绣抿紧了嘴唇,“紧着带上重要物品,咱们快逃”
“是,奴婢马上去”
梅妆和丹烟急匆匆奔上马车,拿了随身携带之物,红绣也抓了水囊和干粮随意揣着,向四处眺去,此处哪有能逃出生天的路?
敌方的三千五百人将他们南楚人包围个水泄不通,前后左右皆退不得。包围稍微薄弱一些的方向便是山谷中,可方才姬寻洛也说了,云山毒雾弥漫,虫山遍地毒虫,他们去了还不是寻死?
“红绣,走。”
沉思间,商少行已经拉住她的手,随着队伍向包围最薄弱的一边冲了过去。
姬寻洛闪身来到红绣跟前拉着她另一只手:?“红绣,跟我走。我带你施展轻功,定能逃脱”
在周围的一片喊杀声中,红绣却好似沉静下来,她望向四周,南楚人在被杀的措手不及之后,马上将被杀破的空缺位置补上,将使臣,大皇子以及他们护在中间。可是外面排山倒海一般而来的北冀国人手中明晃晃的兵刃,在晨光之下几乎晃的人张不开眼。
那不是十几二十人,而是整整三千五百人,好虎架不住一群狼,他带着她能逃出去才奇怪。
红绣对姬寻洛摇了摇头,“你冲不出去的。”挣开他的手拉了一下一旁不知所措的梅妆。
“拉着丹烟,咱们得跟着大皇子他们。”
姬寻洛气结的跺脚,红绣说的也不,当年若是好生练好武功,今日便不会如此,他轻功卓绝,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武功不足以对付三千余人。使毒倒是好法子,可那样同时会害了自己人。他只能拉上落在后面的丹烟跟在红绣的身后,往同样带兵突围的大皇子方向而去。
“传我军令,今日南楚国人一个不留”
吕将军立马站在一旁,他方才与胡将军商议之后,一致认为若是留着南楚国人,万一他们有机会回国报讯,让野心勃勃的南楚皇帝知道了北冀国内乱的消息,定然会借机攻打过来,还不如现下杀了他们来的轻快。
正当他得意洋洋的瞧着这一方的拼杀之际,关押兰妃的马车帘内突然倒出一名北冀国士兵。随即,手持长剑的兰妃披头散发的跳了出来,飞身加入战团,竟然帮助南楚人杀起北冀人来。
吕将军当下气红了眼,高声喊道:“活捉兰妃,其余人杀无赦”
喊打喊杀的声音充斥在耳畔,护在周围的人越来越少,红绣也越来越气喘。
贰佰对三千,战斗力太过于悬殊,虽然有姬寻洛与李骋和兰妃这样的高手保护,红绣仍然感觉到死亡似乎越来越接近自己。她银狐披风上染了血点,商少行将她的手攥的死紧,她几乎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双腿越来越沉重,几乎迈不动步子。
“红绣,小心”
身后一阵冷风袭来,红绣惊恐的转身,一名北冀国大汉的大刀正兜头砍来,她惊恐的瞪大双眼,身子一轻,人已经被商少行拉到怀里紧紧护着,一旁的兰妃眼疾手快出剑一挑,挑断了大汉的右手,姬寻洛的刀子也随后从大汉颈间看过。人头和尸体一起倒落,鲜血飞溅了红绣满脸。
“没事吧?56书库不少字”
商少行用袖口抹了把红绣的小脸。
姬寻洛又一刀劈死一个紧追不舍的北冀人,推了他们二人一把。
“还不快走”
南楚国的人越来越少,可山谷谷口方向的包围,愣是被他们死命的撕裂了一道口子。
生于的几十个南楚士兵浑身浴血,挡在了谷口,其中一人回头大叫:
“快护着孙大人往谷里去”目光却是盯着大皇子李骋的。
李骋线条硬朗的脸上满是痛色,留下的这些人都是他精心训练出的亲信,明知他们留下便是牺牲,他却别无他法,只能带着剩余的五名亲信,拉着李大人,护着商少行一行人往山谷里快步跑去。
红绣回头,挡在谷口的几十人奋力冲杀,几乎每个人都是杀了敌军一人,才会被乱刀砍死,再或者被长枪扎死。他们现在逃命的时间,是这些人生命堆砌起来的。一种苍凉,从脚底心直攀到心头,冷的她浑身发颤。
迈不动的步子,愣是被商少行拽着,商福全拉着梅妆,姬寻洛带着丹烟护在红绣和商少行身后,一行人跟着李骋、孙大人和兰妃,匆匆入了云山和虫山之间雾蒙蒙的山谷。
喊杀声渐渐消失,惨叫声也熄灭下去,或许是因为距离太远听不真切,再或者是留下的几十人已经命丧黄泉。红绣跑的踉跄,银狐的斗篷也在中途掉落,耳边只有自己的喘气声呼哧呼哧的,如拉风箱一般。
兰妃撕了条布带随意将长发绑了,边跑边道:“咱们不能停下,那两个老小子定会派人搜山的”
李骋斜睨了兰妃一眼,气喘道:“兰妃娘娘何须跟着我们往云山里送死?他们不过是活捉你罢了。”
兰妃抿了抿红唇,同样气喘却倔强的道:“我不能成为威胁皇上的筹码,做人质?哼大不了一死”
“够豪气”一群人之中仅有姬寻洛现在面不改色,说话也如往常一般:“想不到你剑法卓绝,心气也同样的傲。”
红绣摇摇头,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叹道:“她只是不想失望罢了。”
兰妃一愣,一双翦水大眼与红绣的杏眼对视,红绣苍白着脸叹道:“选择往往是伤人的。”
兰妃眼神一黯,转过了头,唇形依旧倔强的抿着,可面色凄然。
红绣心里清楚,在国家大业面前,小小一名女子又算得了什么?就算兰妃当真受宠,如果需要的话,她也会成为政治的牺牲品,她若殉国,帝王也不过是悲伤几日,就会另纳新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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