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崇宗的脸色很难看,商少行每说一句,他的脸色就难看一分。他问的如此仔细,明摆着就是对他这个二叔的不信任最让他恼火的是这些他的确没有完全调查清楚,这让他如何一一作答?在老太太的面前若是露出这些事情他也不知情的话,岂不是会被人看低?
思及此处,商崇宗怒气冲冲的道:“行儿,这些事情我又哪可能不调查清楚?不过赘述无意义,在此处我就不一一作答了,你二叔做事你还信不过吗?”。
商金氏也随声附和道:“正是,说句托大的话,当年你二叔与你父亲二人一同并肩作战打拼天下的时候你还是个奶娃娃呢。你二叔他也是不少出力的,对生意上的事了解的只比你多。你就放下心,给家里头赚钱还不是好事吗?还分是谁赚的做什么。”
商金氏毫不客气的以长辈的身份将商少行训斥了一顿,最后一句则是在“明”指商少行忌惮商崇宗,不愿意让他在老太太面前表现。
老太太闻言沉下了脸,道:“行儿,祖母也知道你是为了咱们家的生意着想,不过此次你是多虑了,这件事交给你二叔办就是。”
商少行早料到他们三人沆瀣一气,可怎么也想不到商崇宗连敷衍他两句都懒得做,商金氏更是甘愿“做坏人”,说话直白的跟他撕破脸。
“祖母,二叔,二婶。”商少行说话的时候面上仍旧带着笑,可清亮的声音已经明显没有笑意,严肃的道:“我并非不赞成二叔做生意,我也知道二叔一切都是为了商家的利益着想。只不过才刚我说过了,做生意须得稳中求进,我身为商氏的继承人理应有权利知道方才问的那些细节吧?不少字”
“你”商崇宗怒气的瞪着商少行,以他的经验,商少行往常都是会避免与他正面交锋的,谁知道今日话却说的如此直白?明知他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可问题是他并不知道内情啊,要他如何去说?
见商少行非要问个明白,老太太道:“行儿,祖母刚才不是说过了么,这个买卖是稳赚不赔的,你何须如此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商少行闻言,一个心如同被至于冰窖之中,早知道祖母不疼他,可没想到她为了二叔竟然如此不讲道理。
商少行站起身来,垂首道:“如此,是孙儿的不是了。”
老太太眉开眼笑,心道商少行再厉害,还不是拗不过她,惧于她的威严?
刚要说些场面话,想不到商少行竟然站直了身,双眸湛然的望着她,一字一句的道:“孙儿是父亲现在唯一能够接掌家业的儿,而商氏,也是父亲当年一手所创。其中原委,我想祖母与二叔二婶比我还要清楚,父亲去世,祖母接掌了商家产业,本也是应当的,如今孙儿长大成人,祖母也可以享享清福了。后宅之中的事祖母尚且要操心,孙儿又怎敢劳您再操心铺里的事?”
“你你”老太太瞪圆了眼睛,气得脸色发白,抖着手指着商少行,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商少行站直了身,道:“孙儿‘咄咄逼人’,请祖母见谅,不过孙儿句句皆是实情。这一次的买卖,孙儿不同意”
说罢,商少行忘了一眼商崇宗,道:“二叔,五年之约咱们毕竟是不输不赢,按着道理商家毕竟也是我父亲所创,二叔您该歇着还是歇着吧。对了,崇宗园返修也差不离儿了吧?不少字若是能腾出个住人的地方,还是请艺岚小姐搬回去。馨苑地儿小,红绣身又弱,我怕饶了她的清静。”
“行儿”商金氏上前一步,怒道:“艺岚是你的未婚妻安排她住在馨苑,也是为了让她与红绣好好相处啊难道说……是红绣不愿?她也太不贤惠了女训女戒她娘都没教给她吗”
听商金氏扯上红绣,商少行眉头微蹙,随即绽放出一个惑人心魄的笑容:“二婶说笑了,红绣知书达理,又怎会不懂这些个规矩,只不过行儿心里头并无纳妾之意罢了,头些日祖母高兴,赶上年关,我也不便多言,今日就一同说清楚,艺岚小姐很好,我不能委屈了她。”
“你这个不孝,你爹泉下有知也定会以你为耻”老太太怒极的站起来,抡起拳头砸了商少行肩头一拳,老泪纵横的颤声道:“祖母这还没老糊涂,你就已经不听我的话了你简直,简直……”
老太太喘息起来,抚着胸口脸色煞白,气的着实不轻。
商少行见状忙规矩的跪下来,“祖母息怒。你气孙儿,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可千万莫要动气。”
商金氏扶着老太太坐回罗汉床上,拍着她的心口帮她顺气。回头瞪着商少行道:“行儿你也太不懂事了还不快给你祖母赔不是”
商少行心中对商崇宗与商金氏嘲讽更甚,但碍于孝道,此刻也不能再多言,只得恭恭敬敬磕了个响头:
“千错万错,皆是行儿的不是,请祖母莫要气坏了身。”
商少行的一句认错,似乎真的让老太太气顺了一些,她摆摆手,若声道:“你下去吧”然后扭过头去不在看他,似乎瞧见商少行便会再引起一肚的气。
商少行心中极为悲凉,抿着苍白的嘴唇又恭敬的磕了一个头,然后起身走向暖阁大门。
待商少行离开之后。老太太坐直了身,如变戏法一般,脸上再没有了刚才的气弱,接过商金氏端来的茶水喝了一口,瞪了一眼商崇宗,道:“行儿刚才说的那些也是对的,对方的背景还有货的质量,你都调查清楚了吧?不少字”
商崇宗微笑着道:“儿是要做生意的,如何会不调查清楚呢,母亲您就放下心吧。”
“嗯。”老太太点了点头,随即又道:“想不到行儿竟会将话摆在明面上说。”想到他刚才的气势,她还真有些怕自己压制不住他。
商金氏笑着给老太太垂肩,道:“他再怎么厉害,还不是被您老治的服服帖帖的?”眼珠一转,商金氏又道:“母亲,行儿才刚说让艺岚搬回崇宗园去……”
“不用听他那个”老太太咣当一下扔了茶盏,怒道:“为了他好他都不知道?那红绣精明刁钻的很若不好好让艺岚跟她相处相处,待他们将来完婚之后,后院还不起火”
商金氏放下了心,有老太太的这句话摆着,她就有底了。艺岚那丫头可人心的很,若是不能为她谋到这门亲事顺了她的意思,她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兄嫂?在说她之前预备下的计策,若是无法促成这件婚事又怎么能实现?
“你就这么直接与老太太说了?”红绣惊讶的险些掉了手里的云片糕,眨巴着杏眼望着对面满脸无辜的人,摇头道:“这不是你往常的作风啊,三少,你平日是最能忍耐的,怎么今日如此冲动?你要知道,这些事情其实并非是秘密,人人心中都是有数的,你将事情摊开来,等于是撤掉了最后的一片遮羞布,将来二叔二婶他们恐怕会变本加厉。”
听到“遮羞布”三个字,商少行精致的难以描画的俊脸上飞上两片红云,咳嗽了一声才道:“我也是深思熟虑过的,隐忍了这么多年,到如今我已经证明了我自己的能力,也积累了一定的人脉,我是觉着有获胜的希望,今日才会借此机会将话挑明了的。”
商少行站起身,负手来到窗前,背对着红绣用冷静的声音道:“爹爹养着二叔和三叔,是因为他们有兄弟情分。照理说,我原也应该顾及这份情分的,可二叔太过得寸进尺,是我无法容忍的。”
回身看着红绣,又道:“你也知道我父亲的那些事,虽说据我分析,商府的产业,只不过是当年爹爹为了掩人耳目才做成的,并未放在心上,可是那毕竟是他留下来的。二哥继承了他的衣钵,我也应该做些什么。”
红绣默不作声,只是点了点头,商少行对他的父亲一定存有很深的感情。不过也难怪,听崔氏说他出声不久生母就没了,“单亲家庭”的孩难免将全部感情寄托在父亲身上,而父亲突然离世,十五岁的商少行毅然挺身而出,接下了偌大的家业,迎接来自祖母与叔叔的挑战,这也是一份勇气啊。
回想一下,她前世十五岁在做什么?上初中,课余时间学刺绣,学丝绸印染的知识,一直生活在父母与爷爷的庇佑下,根本没有吃过什么苦,与商少行比起来,她真是要自叹不如的。
“小姐,艺岚小姐来了。”
门外梅妆轻声说完,棉帘便被挑了起来。
金艺岚手里捧着托盘里头放着青花的盖钟,“姐姐,听说你身不爽利,我给你熬了鸡汤,你……啊,三少爷,您也在啊。”
金艺岚羞涩的低下头,俏丽的小脸上均是羞涩,与她身上雪白的绵绸袄相映着,更显得肌肤吹弹可破,红唇娇艳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