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想不到红绣今日会宣布这样一番话,杜鹃、梅妆和丹烟人对视一眼,别人倒是好说,本来也不用他们去书房伺候,可他们是旁日伺候红绣饮食起居的,尤其是杜鹃,梅妆和丹烟成婚后,杜鹃便是日夜跟在红绣身旁的人,若是红绣要喝茶吃点心,难道还将东西放在门前就走不成?怎么可能不进红绣的书房?
“今日我会与皇上上折子,往后五日的工作日,我会在研造部住下。”
“什么?”梅妆嘴快,惊呼了出来,被身旁的丹烟拐了一胳膊。
红绣看了她一眼,并不接茬,只道:“好了,我说的话你们可曾记下了?”
“回小姐的话,都记下了。”
“嗯,下去吧。”
“是,小姐。”
待众人都散去,梅妆、丹烟和杜鹃才到了红绣近前,三人互相对视,似乎在斟酌着如何开口。
红绣便道:“有什么话,你们直说就是了。”
梅妆苦着脸憋着嘴,央求道:“小姐,您若是住在研造部,也要带上奴婢才行,要不您的起居饮食谁来照顾?奴婢是您身边跟惯了的人,您可不能不要咱们跟去。”
“是啊小姐。”丹烟也说:“朝中事物繁忙,您身子又不好,奴婢们跟着去,也好照顾您妥帖不是?”
她就是不想连累了他们,所以才想清开身边的人啊。看着三婢女焦急诚恳的眼神,红绣摇了摇头,转身走向第第二进的花园,幽幽的说:“研造部事情实属机密,你们去不方便。我若是预备常住,皇上定会派人来照顾我的。”
一听红绣严词拒绝,梅妆先着了急,“小姐,您不带咱们不要紧可三少爷呢,往后每隔五日才能见面一次,岂不是要让三少爷害相思病了。”
“好丫头,竟敢背后编排少爷。”梅妆话音刚落却听商少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行人一起回头,商少行披着件云锦的大氅,长发松松的在脑后束成一束,缓步潇洒的走来。
三婢女连忙行礼:“三少爷。”
“嗯,你们退下吧。”
“是,少爷。”
屏退下人,商少行牵起红绣的手并不直接问她为何不与他商议私自做了决定,只是温柔的望着她,柔声道:“绣儿,今日天气晴好,不如咱们出去走走?”
“好。”
二人吩咐了下人去备车,一同如往常那般出了府,由于如今封城,距离圣京城较远的“韩宅”便不能去了所以红绣吩咐车夫往绣妍会
尽管初春到来,天气依然有些凉,马车上商少行将红绣搂进怀里,贴在她耳根道:“皇上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叫你为难的决定?说与我听听,别一个人闷着。”
红绣摇了摇头,索性双臂搂着商少行脖颈,挂在他身上,低声道:“修远,将来你可愿意与我隐居深山?”
商少行凤眸微转,潋滟光华过后,眸中是一派清明,“这就是你想疏远身边人的原因?”
红绣正色道:“是你还未回答我,可愿意放下一切,与我隐居去?”
看着红绣紧蹙的眉头,商少行抬起右手怜惜的抚摸她脸颊,轻声道:“我记得,这个问题我们一早就讨论过。”
“可这不一样。”红绣坐直了身子平视他:“上一次你为我放弃的是你父亲留下的财产,可这一次,你要放弃的是你亲手打拼下来的天下。修远,哪一个男人能没有抱负呢?别说是你,就连我一个小女子,都无法一下子放开我的绣妍楼。我真是何其自私,竟然要你为了我放弃那么多的东西。”
红绣满心的自责,或许她是太过于天真独断了,这件事因着着急,想到了便去做了,却没有考虑到商少行的感受,或许他平时是太顺着她的意了,以至于现在,她已经下意识觉得所有事情商少行都不会说一个不字。
“傻瓜。”商少行用额头轻轻碰了她的一下,允吻被她咬的无血色的下唇,柔嫩的触感激起他本能的y望,呼吸她身上熟悉的卓荦清香,好似能够点燃他身上的火焰。-
红绣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如此热情,心里的事没有解决,却无法抗拒他的温存,只能任由他逐渐加深这个吻,直到她失了力道的瘫软在他臂弯中,被他平放在铺着厚实棉褥的车板上。
商少行附身贴上她,手臂支撑身体的的重量,长发垂落在红绣的脸颊两侧,目光灼灼的望着她,轻声道:“不是早就说过,无论如何咱们也不分开吗?”
“修远……”
“什么抱负,那也是要有你在的前提下才有的东西,绣儿,我一次次的自责自己的没用,若是耨能强大一些,能将你纳入羽翼下保护着,不让任何人给你为难就好了。只可惜,我尽了力,却仍旧是个地位低下的商人。你跟着我,着实是委屈了你。”
“说什么呢!”红绣含泪捶他的胸口。
商少行右手抓住她的滑腻的小手,贴在自己的唇边亲了一口,又俯身吻去她眼角的泪水,“可是我就是不会放手。绣儿,你有了什么想法,尽管放手去做便是,我尊重你的决定。再说咱们将来即便离开了,也并不是失去所有,韩氏和绣妍楼的生意,不是已经在转移了吗?这件事你交给我做就且尽管放宽心。”
红绣也不知为什么,没有见他皱一下眉头,好似放弃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轻飘飘的小事,她的眼泪却如同开了闸一般如何都止不住。
“对不起,对不起。”哽咽着,红绣搂住商少行的脖子,将脸靠在他的颈窝:“是我不好,若是一开始没有活字印刷的事,后来的事情便都没有了。你好容易才在府里占了优势,有望夺回属于你爹爹和你的东西,可现在却要为了我……”
若是真的决定以假死逃遁,那么从前与二房,与老太太的争斗,不是失去了意义吗?
商少行的心就如同被人用针扎了无数下,翻了个身将红绣楼在怀里,心疼的道:“那些都不重要,你是我的全部啊。至于商府的一切,”商少行说到此处,傲然的笑了一下:“属于我的东西,他日我夺回手中,就算扔了、毁了,也不会便宜不相干的人。该是我的,我扔了那算我不知节省,可不该是旁人的,我绝不会让他们轻易得到!”
红绣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姬寻洛给她的药瓶,既然做了决定,便也没什么犹豫的了。
“人。”
马车外有马蹄踢踏声音由远及近,红绣一愣,收起药瓶掀车帘看去,正是负责保护她的那名中年三等侍卫关靖,赶着一辆灰扑扑的小马车快速追了上来。怎么回事,难道方才她周围并未跟着皇上的人?
“关大人。”
关靖到了近前,轻飘飘一跃跳下马车,拱手行礼道:“皇上口谕,宣大人进宫。”
真快。姬寻洛才刚传出她阳寿不足五年的消息,她又做足了要用有生之年尽力为南楚国发光放热的架势,皇上便马上有宣召了。
整理衣衫下了马车,红绣道:“关人,咱们即刻动身吧。”
关靖点头,道:“请大人上车。”
红绣点头,换乘了小马车,掀开车帘对商少行微微一笑。关靖自行跳上马车,调转车头想着圣京城里的方向而去。
商少行斜倚着马车壁,看着小马车原来越远,心里却总觉得空落落的,似乎总有些不祥的预感在扩散。
“福全儿。”
“少爷?”商福全抱拳行礼。
“你远远的跟上去,待你红绣主子安全到了皇宫,就回府里来给我送个信儿。”
“。”
御书房内。
李天启披着件玄色攒珠的常服外袍,负手赤足在铺着厚实毡毯的地面上踱步,已经不知道来回走了多少圈儿。初春的天气,外头虽然还冷,可御书房里早被宫人们点了炭盆,惹得他心情烦躁,即便光着脚敞着衣襟也不曾缓解多少。
李德全看的着急,却不敢打断皇上的思路。只担心皇上若是惹了风寒,到时候他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在桐木书案的另一侧,叶潋清、宋祥虎,关靖三人,正并排跪在地上,垂首等候皇帝的吩咐。
“宋祥虎,你说那一日,姬寻洛真是那么说的,不曾听错?”
“臣确信没有听错。保护诸葛大人这段时日,臣的确发现诸葛大人身子并不好,废寝忘食是常有的事。”
“正是。”叶潋清恭敬的叩头,道:“皇上,诸葛大人是朝廷的栋梁,臣等商议许久,才觉得此事必须由皇上来定夺,毕竟大人的身体状况,关系到研造部事情的进展。今儿个诸葛大人,还在府中吩咐了人往后不得去书房打扰,说她预备将公事也待会府里去做,皇上,诸葛大人怕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才做此决定的啊”
“去,将王兴国给朕叫来!”
李德全行礼:“奴才遵旨。”
不多时,王兴国王太医就紧忙的到了御书房,推金山倒玉柱行了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