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后的几夜,慕容钺都没有在未央宫安寝,而是把皇后、贵妃和几位嫔妃的寝宫转了一遍,因此英雄救美的流言没能成立,众人更加疑惑地忖度着他和温之莞的关系。
别人怎么想的慕容钺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自己猜的最为准确。
“其实,你是在利用我吧?”这晚,原本要去别处就寝的慕容钺突然折回未央宫,见温之莞正坐在窗边,借着苍白的月亮光,往手掌上抹药。那日为了救人,她的双手被麻绳磨破,连掌纹都被磨“断”了,还真是不祥之兆。
温之莞闻言,深长的眼睫颤了颤,盖好瓷瓶的瓶塞,可苦涩的药味还是从她掌心漫延开来:“只有参加选秀、争取受宠,才能逃出他们的掌控,将昔日的罪行公之于众。谁让你是帝王,在不知情中,就已经成了许多人的救命绳索,攀援依附,皆因走投无路……”
慕容钺在她面前坐下,一手托起她的右手,另一只手拨开瓶塞,继续为她敷药:“情缘线断了呢,不要紧吗?”
“无妨,本来也不怎样好。”
“真是冷淡,对救命绳索还这般装腔作势。”
“因为、我还在犹豫……”
慕容钺用自己的黄绫手绢为她扎好伤口,突然凑到她耳边:“我们来做个交易吧,我为你报杀母之仇,从重从轻、如何处罚,皆由你说了算。而你,则要给我、”
“不行。”温之莞即刻摇头,却忘了慕容钺正贴在自己耳畔,两颊相碰,她泠清的眼眸第一次出现慌乱之色。
“我还没说完呢。”
“不说也知道,定是要借我的邪火之命,去放火吧。”她连连摇头,仿佛滢澈洁净的芙蕖拼命挣脱禁锢的冰雪,挣扎着绽放:“我若是答应,那就真的是命犯邪火了。”
“既然如此,我们算是谈崩了。”慕容钺站起身,摔袖而去。
“哦……”温之莞跟着起身,慕容钺以为她会叫住自己,谁知她竟是走到窗边关窗,将月华最后那抹亮光,关在了幽暗森冷的宫殿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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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之瑶焦急地等着未央宫的消息,却是半点风声也没有。其实她也没完全说谎,温之莞的复仇决心,在她和母亲眼中,就是可怕的邪祟之火。她实在受不了这度日如年的煎熬,若不是贵妃拦着,她都想趁慕容钺不在,冲到未央宫去质问温之莞了。
“妹妹别急,她若是能说动皇上,也不会让我们一等再等了。”贵妃打开心腹宫女递过来的密封家书,看过之后,放在烛焰上燃成灰烬:“你既静不下心来等待,那我们就主动出击吧,今夜皇上会过来,就由你来侍寝好了。”
“真的么,谢谢贵妃姐姐!”温之瑶秀眸一亮,连声道谢。
只是连贵妃都没想到,温之瑶为了能把温之莞比下去,竟用尽各种心机迎合讨巧,除了让慕容钺流连忘返之外,太后也对她的温淑聪慧称赞有加,不到一个月,便从宝林连晋三品,封为贵嫔,赏赐宫苑,不再做自己的陪衬。
“谢谢皇上的宠爱,这座宫苑好漂亮,可是臣妾一个人住有些寂寞呢,把之莞姐姐安排过来陪臣妾好么?”温之瑶晃着慕容钺的胳膊撒娇。
“怎么,想她了?那你今夜到未央宫侍寝吧,可以见上一面。”慕容钺的语气还算温和,但唇角的笑容却有些捉摸不透,不过温之瑶一计已成,并未注意这些细枝末节。
是夜,温之瑶一袭嫣霞色纱裙,嫦娥髻上的红宝步摇掣动着瑰艳的光芒,桃腮杏面衬得愈加妩媚俏丽,展颜一笑间已是万千风情。
可惜慕容钺并没有看她,而是侧头看温之莞小心翼翼地熄灭烛火,从匣内拿出夜明珠放在莲花灯座上,明珠幽柔荧然的光晕将她的脸颊漫上一层水雾,幻梦中的佳人。
“真希望姐姐这么做能有用。”温之瑶掩住嫉怨之色,犯愁地叹气。
温之莞没有应声,倒是慕容钺将目光收回,招手让温之瑶坐到自己身边:“若只听闻温家小姐有引火之命,孤定以为是你,因为你总是这般艳丽,她倒是像水一般清净。”
“皇上怎么、”温之瑶娇怨地看着慕容钺,正欲分辩,却被他的食指按住了唇。
温之莞知趣地退了出去,依旧是淡如水冷如月的神情,而慕容钺的眼中,也没有被温之瑶娇艳的装扮染上热情。温之瑶心底升起一缕不安,她忽然觉得,这一切恐怕是一场做戏,可布局至此,哪能轻易认输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