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羽卿的能力,远在北堂君墨想象之上。
而且,她越来越发现,屠子卿在世时对这个四弟的评价,说的太对了。
既然听政的事已拿到台面上来说,他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凡事都可以放手去做了。
“太妃娘娘若想顺利听政,则必须树立威信,震慑群臣。”
这是屠羽卿提出的第一步,也是必行的一步。
“四皇子的意思是---”
北堂君墨目中有崇敬之色,得四皇子相助,这步棋走得太对了。
“臣这里有些计划,请太妃娘娘定夺。”
屠羽卿拿过一本奏折,递了上去。
这份奏折很详细,从数方面提出建议:
因受天朝影响,古井国向来信奉儒教,屠羽卿便建议北堂君墨下一份诏书,表彰孝子、孝孙、义夫、节妇;
而后,为年岁大了或者孤寡老人提供衣食,令他们吃穿无忧;
失去土地或者卖给人家当奴婢的,马上到家中和父母团聚;
长期在外打仗的士兵,官府亲自前往慰劳,赐给他们衣服良马;
沿边州郡,担负着守卫国土重职之人,辛苦至极,应当多给他们一些好处;
另外,为营造太平盛世,免冤假错案,屠羽卿建议制造一辆“申诉车”,每隔七日,便绕宫中一周,接到的状子由北堂君墨亲自督促有关部门迅速处理,以及时平反冤情,诸如此类等等,不做详述。
屠羽卿这份奏折,事无巨细,均详细列出。
北堂君墨越是看下去,越是觉得惊叹,都回不过神来。
“太妃娘娘,可是有何不妥吗?”
许久之后,也不见北堂君墨有什么反应,屠羽卿有些不安,小心地问。
“真是太好了!”北堂君墨忍不住地惊叹,“我没有意见,就依四皇子所言!”
屠羽卿松一口气,静静一笑,抬起头来,眼眸看向不知名的远方。
他这样帮她,希望可以得善果,于大家都好。
果然,这一番措施施行下来,北堂君墨威望大增,古井国子民皆纷纷议论,若是由太妃听政,必是子民之福。
因而,他们对此开始期盼,朝廷上下知道这是大势所趋,仍想做最后争斗,朝中再次暗流涌动起来。
北堂君青听闻此事,又是高兴,又是担忧,便择了一天,入宫跟姐姐见面。
“参见---”
“得了得了,你我姐妹,何必管那些个礼数。”
北堂君墨含笑把妹妹扶起来,姐妹两个拉着手坐到桌边去。
“姐姐,哥哥他还没醒过来吗?”
自从上次一见,已经隔了月余,也许会有奇迹发生也说不定呢。
北堂君青瞪大眼睛看着姐姐,满眼期盼。
“没有,御医说,哥哥也许……一辈子都这样子了。”
北堂君墨神情一黯,笑容已敛去。
她已不忍心看到哥哥那痴痴呆呆的样子,每日里也只是吩咐他们照顾好他罢了。
何况她最近为了听政之事劳心费神,也顾不上他。
“哦,”北堂君青答应一声,又想起什么事,“姐姐,我听擎哥哥说,你听政的事,要成了,是吗?”
那样就太好了,只要不起战事,她的擎哥哥就不会有事。
说到底,她会有此一问,也是为自己罢了。
当然,这也很正常,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放之四海而皆准。
“现在还说不准,还要再看看。”
北堂君墨把话说的很含糊,是怕事情会有什么变数。
若是依目前的情形来看的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姐姐,你要听政了,那四皇子是不是也得听你的呀?”
北堂君青对这个很好
奇,宫中这些权势之争,她永远都弄不明白。
“说什么呢,四皇子诚心助我……和皇上,我对他,自然感激不尽。”
大概以为妹妹看出了什么吧,北堂君墨不自然地红了脸。
她跟屠羽卿之间,毕竟有了不可告人的关系(其实此事是路人皆知,唯不知的也只有这个傻呼呼的妹妹了),有些话不好说得太白。
“哦。”
北堂君青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了一声。
“竹儿可好吗?这阵子我忙了些,也没怎么见她。”
一说起这个调皮的外甥女,北堂君墨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真心的笑容来。
她虽没怎么见赫连竹,却很是喜爱她的天真无邪,拿了当自己女儿一样的疼。
“很好,就是太顽皮,不叫人省心。”
北堂君青很幸福地笑,有丈夫疼她,女儿又这般可爱,她这一辈子,心满意足了。
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
“那便好,君青,有些事我做不得主,但这件事我还是说了就算的,等竹儿长大了,就是我古井国的皇后。”
一般来说,皇后人选,太后多半说了就算。
北堂君墨虽非古井国太后,却是屠望尊的娘亲,他的婚事,自然是北堂君墨说了算的。
“姐姐?!”
北堂君青又惊又喜,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从不会骗你,是吗?”
北堂君墨笑笑,这件事她不是刚刚才决定的,而是想了很久。
她在古井国根基不深,显要位置上的人,当然要是自己人才行。
若皇后是自家外甥女,是再好不过的事。
“谢谢姐姐!”
北堂君青眉开眼笑的,就差跪下来磕头了。
可她哪里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有些事情还是不要高兴得太早吧。
“太妃娘娘,您的银耳粥好了。”
两人正说着话,一名侍女乖巧地端着托盘进来,把一个不大的盅放到桌上去。
“君青,一起吃吧。”
北堂君墨赶紧趁机岔开话题,为两个人都盛上一碗粥。
哪料她才用勺子搅动几下,一只小小的蜻蜓便露了出来。
“呀!”北堂君青大叫,继而大怒,“贱婢,你是怎么做事的?粥里面有脏东西,竟然没有看到?!”
“娘娘饶命,奴婢罪该万死!”
侍女吓得面无人色,扑通跪下去,连连叩头。
如今太妃娘娘都快要掌权,将是万万人之上,哪容得人对她半点怠慢。
她这般疏忽,简直就是找死。
“君青,别骂她,她也不是故意的,”谁料北堂君墨不但一点都不气,相反还微笑着,用勺子把蜻蜓挑出来扔掉,“再说,这小东西也不脏,他们熬这粥,可是费了功夫的,怎能辜负?”
说着话,她竟然一勺一勺的喝了起来。
“姐姐?”
北堂君青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多谢太妃娘娘!太妃娘娘宽容仁慈,是奴婢们天大的福气!”
侍女捡得一命,惊喜莫名,拼命夸赞起北堂君墨来。
“好了,不必给哀家戴高帽,起来吧。”
北堂君墨忍不住一笑,摆了摆手。
“多谢太妃娘娘!”
侍女再磕一个头,这才站了起来。
不期然的,这件事在侍女并不很过分的转述之下,一夜之间传遍后宫。
人人尽知太妃娘娘仁慈大度,比先前的严皇后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无可怀疑的,这件事为北堂君墨听政,又添上了一个不小的筹码。
北堂君墨说要立赫连竹为皇后的事,虽不是说假的,但就眼前而言,她根本顾不上这许多
。
因为有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等着她来处理,那就是在今年十二月二日,按礼古井国皇上要大飨宗庙。
她与屠羽卿商议过,这一次是提高她威望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只要借口皇上年纪小,不能亲自祭祀,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代替屠望尊行祭礼。
这一天,群臣准备停当,齐集于宗庙,静静等候。
不多时,屠望尊百无聊赖地被请了上来,北堂君墨则一身朝服,径直往宗庙而去。
“太妃娘娘留步!”
礼官叶绍玄不识好歹,居然上前阻拦。
“何事?”
北堂君墨停步回身,目光凛然。
“这……太妃娘娘明鉴,祭祀之礼,应由皇上……”
“皇上若能行祭祀之礼,何须哀家多事?”
北堂君墨冷冷看着他,半步不让。
这些时候,她算是看出一件事来:做人,不强则弱。
有时候,一味退让并不能令敌人退去,反倒被认为你软弱可欺。
若你强硬了,对方就会被吓退。
人,说穿了到底是有点儿贱。
“皇上乃九五至尊,怎么会行不了祭祀之礼?崔大人以为呢?”
这个叶绍玄大概还没转过这个弯儿来,一味地阻拦,有什么用。
“此事不应问老夫,只须问皇上便是,这是皇上旨意,太妃娘娘只是依旨行事。”
崔云焕看他一眼,似笑非笑。
“皇上?”礼官怔了怔,还真就对着屠望尊一揖到地,“敢问皇上---”
“哎呀,你好烦的呀!反正我又不懂的,母妃说怎样,就是怎样呗,不然,你做,我叫母妃陪我玩!”
屠望尊毕竟只有六岁,平常的心思又不在朝政之事上,连“朕”都还没有说习惯呢。
也难怪北堂君墨会急,想要听政了。
“臣不敢!”
叶绍玄吓了一跳,心道这不是要我老命吗?
这皇上怎会如此糊涂,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
“叶大人,皇上开了金口,你怎么说?”
崔云焕吊高了眼角,存心看他笑话。
群臣没一个提出异议的,叶绍玄这样,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这……崔大人,由他人代行祭祀,古井国开国以来,无此先例,这是不是太……”
只有皇上才可以行祭祀之礼,北堂君墨若是代行此礼,岂不是说,她才是古井国最高掌权者吗?
这样的玩笑可开不得。
“话不能如此说,想那天朝东汉和熹邓太后,不也是如此吗?太妃娘娘一向得人心,代行祭祀,有何不可?”
崔云焕连邓太后都抬了出来,是铁了心赞成北堂君墨听政了。
“这---”
“叶大人,这吉时已到,若再拖延下去,误了吉时,你担当得起吗?”
眼见双方僵持不下,赫连擎便上前一步,不轻不重地说上一句。
“好啦好啦,你们不要吵啦好不好,我就要母妃做啦,母妃,快走,不要理他们啦!”
等半天都不见个结果,屠望尊早烦啦,拉了北堂君墨就进到宗庙里去。
这般无趣的事,他才不要来,他一心想着的,是回宫去玩耍罢了。
“这---”
叶绍玄还要说什么,一行人已就势拥了进去,此事已成定局,改变不了什么了。
于是,在山呼千岁声中,北堂君墨堂而皇之地代屠望尊行祭祀之礼,她的地位,算是彻底地巩固下来。
接下来要听政的事,便没有任何阻碍了。
英宗六年十二月,北堂君墨让儿子尊她为皇太后,正式垂帘听政。
自此,古井国朝廷,有了一个全新的开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