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柏掩映着屋檐,苍翠欲滴。
金叶寺内一片诵佛之声,香火很盛,烟气缭绕,传入鼻端的瞬间便会叫人心神舒畅,感到无比宁静。
寺中一棵柏树参天耸立,树身已斑驳不堪,枝条更是压得很低,树叶落了又生,不知几易寒暑,这一切都已经无从计算。
屠子卿和屠羽卿缓步入内,来来往往的善男信女或行色匆匆,或面无表情,他们的愿望,菩萨是不是都能替他们实现了?
没人知道。
“四弟,你看着他们,我去找住持。”
这里已经是古井国地界,而屠子卿年纪虽轻,却是个极信佛的人。
所以他每隔一阵子,总会到寺中听住持讲解佛经,屠羽卿虽不信佛,却从不对此有什么异议。
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为什么一定要跟别人一样。
屠子卿此行之前也曾来找住持求过签,如今凯旋而归,当然要来还愿了。
“是,二皇兄。”
屠羽卿答应一声,瞄了一眼北堂君墨乘坐的马车,欲言又止。
屠子卿看得分明,却并不点破,信步而入。
他就不怕屠羽卿经不起北堂君墨的哀求或者别的什么,偷偷把人给放走啊。
“四皇子是吗,能不能麻烦你借一步说话?”
屠子卿才走,北堂君墨轻轻跟屠羽卿说话,而且还在笑。
她不是真心想要笑,只是太清楚哭死也没用。
“有事?”
屠羽卿迟疑一下,还是走过去。
路遗才要怎么样,他摇了摇头,路遗就退了下去。
“四皇子,我下来走走行不行,呆在车上真的很冷。”
北堂君墨搓着手,然后放在嘴边呵着气。
“……好。”
屠羽卿略一迟疑,立刻答应。
有他在,北堂君墨跑不掉的。
何况她那么紧张薛昭楚和她的大哥,怎么可能丢下他们自己走掉。
“谢谢你!”
北堂君墨高兴起来,掀开门帘就跳下车来。
“哎呀!”
想来她是坐在车上太久了,双腿都没有了知觉,这一下突然跳起来,登时站不稳,往前就到。
“小心!”
屠羽卿吃了一惊,本能地一个闪身,扶住了她。
很好,软玉温香抱个满怀。
哦!
鼻端传来淡淡的冰凉
气息,北堂君墨心下一紧,登时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这……就是动了心的感觉吗?
心跳如鼓,脸也直发烧,羞得不知道该怎么好,明明应该快些离开他的怀抱,可她却不舍得!
然这个念头才一起,北堂君墨心中就悚然一惊:不应该的!
她这辈子都只能是薛昭楚的皇后,怎么能对别的男子动心?
何况,对方还是灭了他们文景国的敌人?
“得罪了。”
屠羽卿好像也点儿脸红,把人给扶正了之后,立刻撒手。
北堂君墨颊上飞起两朵红晕,慌乱地低头整了整衣服,假装往别处看去。
这金叶寺不是太大,院里左右与正面皆有一个大的佛堂,供奉着佛祖的巨大神像,慈眉善目,手拈兰花,静静而坐。
那棵柏树上挂满了善男信女求来的灵符,像是要不堪重负了一样。
“是不是真的这么灵啊?我也去求一个!”
北堂君墨是想到什么做什么,说罢转身就往大殿里跑,离人随后跟了进去。
路遗眼神一寒,才要跟进去,屠羽卿已摆手阻止了她。
反正这里一眼就能望尽大殿,不会有事。
不多时,北堂君墨还真就求了一个灵符,跑到柏树下面,找寻着合适的位置,忙活了半天,脖子都酸了,也没寻着个满意的去处。
“怎么系这么多?”
她咕哝着,找寻合适的位置。
可低处的枝上均已系满了灵符,她唯有高举起双臂,费力地系着,衣袖直落到手肘处,露出如雪一样白的臂来,令人眩目。
屠羽卿只看得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子红了。
蓦地,一阵风吹来,北堂君墨本能地侧首,却觉手上一空,灵符已被风吹走。
“哎呀!”
失声惊呼之中,她一个旋身,却见灵符已被屠羽卿接在手中。
“厉害!”
北堂君墨大为赞叹,差点儿要竖大拇指。
“四皇子,你武功是不是很厉害,能不能教我啊?刚刚那一招,是不是海底捞月,还是什么的?”
北堂君墨,你是不是忘了,文景国刚刚为我们所灭,你现在是我们阶下之囚,你还有闲心跟你的仇人学武功?
屠羽卿看着她,眼神渐渐冰冷。
“顺手而已,谈不上武功。”
接个被风吹来的灵符,用得着
武功?
开玩笑。
他好像突然变得很生气,冷冷走近,递上手中的灵符。
“无法做到的事,莫要勉强,否则只会连累别的人为你受苦罢了。”
嗯?
北堂君墨一呆,半天反应不过来,“你……什么意思?”
她只顾着不解,都忘了伸手去接自己的灵符。
“难道不是吗?”
屠羽卿突然拉过北堂君墨的手,将灵符塞入她手心之中,跟着马上放开,拿人家当毒蛇猛兽了是怎么的?
“如果不量力而为,害了自己没事,若是害到别的人,只怕未必都会有弥补的机会!”
“你……怎么了?”
北堂君墨又不解,又很气,听屠羽卿的语气之中,好像有很强烈的恨意,难道灭了文景国,他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吗?
“北堂君墨,别告诉我你已忘了自己的身份。”
屠羽卿的意思,是她不应该这样没心没肺,这样不关痛痒。
如果她还如在文景国时那样的刚烈,就不该对他这样亲近。
难道灭国之恨是这样容易被忘却的吗?
“我的身份?”
明白了。
北堂君墨的心狠狠痛了一下,脸色煞白,冷然而笑,“我明白,四皇子,你是在提醒我,我是你的俘虏,我的生死在你们手上,所以我应该对着你苦苦哀求,求你饶我一命,是吗?”
笑话!
“我没说―――”
“依你所说,明知不可为便不为,岂不枉为人子?如果、如果你的亲人为人所害,你是会任由他们含冤九泉,还是会为之报仇,令之死而瞑目?”
北堂君墨这话绝对不是意有所指,只是这是她此时最真实的想法而已。
但在屠羽卿听来,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你要―――”
她果然好深的心机!
原来她这时的天真无邪是装出来的吗,只为让他们对她放松警惕,然后伺机报仇?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明白,我没你想的那么不堪,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北堂君墨大叫,狠狠背过身去,眼前已模糊。
这种被污辱的感觉真难受,心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屠羽卿突然白了脸色,咬紧了唇,目光闪动,好像心里挣扎得厉害。
离人缩着脖子站在一旁,很害怕的样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