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么安静?
北堂君墨心里泛着嘀咕,不住四下打量着。
应该是楼月故意带了人走僻静的地方吧,怎么这一路上,也看不大见人影。
“姑娘,能否请问贵姓芳名?”
她只觉得心越来越慌,为舒缓心情,她试探着跟楼月搭话。
“姑娘客气了,我叫楼月。”
楼月淡然一笑,下意识地与北堂君墨保持两步之遥。
“原来是楼月姑娘,你一直是服侍太后的吗?”
楼月相当冷静,很像四皇子身边那个凝眸。
不同的是,一个看起来正直,一个则有些深沉。
四皇子,你接到我的求救了没有?
你要来,一定要来!
“嗯。”
楼月简单答一句,显然不打算多说。
北堂君墨“哦”了一声,为免讨人嫌,也就不再多说。
走了约摸一盏茶功夫,栖凤宫已然在眼前,只是天色已晚,北堂君墨只约略看得出来,栖凤宫坐北面南,面阔九间,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粗看应为仿天朝而建。
楼月带她东面一间房内,“姑娘在此稍侯,我去去就来。“
看她样子,应该是去知会太一声吧。
“有劳。”
北堂君墨答应一声,楼月转身出去,偌大的屋子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这间房里应该没有什么人居住吧,冷冷清清的,桌上点着一盏发出昏黄光亮的灯笼,北堂君墨只站了一站,便浑身哆嗦起来。
除了冷,还有怕。
“四皇子,你为什么还不来?”
有冷风从门外嗖嗖吹进来,北堂君墨死死咬牙,过去关门。
“谁?!来人哪,有刺客,抓刺客!”
院子里巡逻的侍卫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没来由地骚动起来。
刺客?
来行刺谁,太后吗?
北堂君墨吃了一惊,也不及多想,抬脚就跑了出去。
才到门口,想了想又跑回来,把那一篮子衣服提上。
这边有事情正好,她可以趁乱回去,能拖一天是一天,若是被人撞见,有这篮子衣服在,她至少可以安然脱身。
但,这次她错了,大错特错。
“什么人,站住!”
她才一出门,侍卫就轰一下将她围在中间,闪着亮光的枪尖齐齐对准了她,晃得她眼花缭乱。
“我、我……我是浣衣局女奴,来、来送衣---”
唰一下,北堂君墨青紫了脸色,一颗心也要从喉口跳出来。
生平第一次碰上这样的事,没吓昏过去,算她胆子大。
“浣衣局?谁派你来的?”
为首一名侍卫将信将疑,收起枪来,小心地过去,机警地看着她。
“是、是……仇嬷嬷派我来送衣,我、我不是刺客---”
“仇嬷嬷?”
侍卫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阵,大概看出她的确是浣衣女奴模样,稍稍放心,“那篮子里面是什么,给我看看。”
“是、是洗好的衣服。”
北堂君墨勉强笑笑,很听话地递过去。
反正就是一篮衣服而已,能看出什么来。
侍卫挑着唇角冷笑,一件一件把衣服抖开来,谁料就在他扯起最后一件衣服时,“当”一声响,一柄五寸长的匕首掉到了地上。
“刀?!来人哪,把她拿下!”
侍卫大吃一惊,猛一下后退,当北堂君墨是洪水猛兽一样。
“不!”北堂君墨一呆,跟着惨然大呼,“不是!我冤枉,这、这不是我的,不是!”
“事实俱在,你还想狡辩?!拿下!”
凶器都掉了出来,还说冤枉,可笑之至!
“是!”
两名侍卫答应一声,冲过去一左一右架住北堂君墨两条手臂,她立刻动弹不得。
“不是!我冤枉,我不是刺客,我只是---”
等等!
有些东西电光火石之间划过脑海,北堂君墨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这根本就是太后为置她于死地而设的、并不高明的局。
“太后有旨,抓拿刺客,若刺客负隅顽抗,格杀勿论!”
楼月突然出现,冷笑着看了北堂君墨一眼,满脸嘲讽。
“你……”
北堂君墨怔怔看着她,突然就怒了起来,拼命挣扎着要上前去,“为什么陷害我?!是你,是你对不对?!”
除了她,没人可以把刀子放进篮子里,楼月才是真凶!
“大胆歹人,妄想行刺太后,罪大恶极,再要不知悔改,就地正法!”
楼月冷冷叱责
一句,侍卫像是得了某种暗示,猛一下挺起枪,奔北堂君墨心口就去。
“不要!”
北堂君墨骇极大呼,若是她不明不白死在这里,楚哥哥怎么办,哥哥怎么办?
但,她躲不过了,眼看着枪尖越来越逼近心口,她已开始绝望。
楼月眼中闪过得意而狠毒的光芒,太后这一计果然精彩,轻轻松松就要了这贱女人的命。
蓦地,一道人影风驰电掣一般冲进来,未等众人醒过神,那人已飞身而起,半空中一个拧身,一脚踹在侍卫肩上!
“啊!”
侍卫痛得大叫一声,身不由己往旁边摔去,这一枪便堪堪刺了个空。
好险,若是再晚一下下,那---
“好大的胆子,谁叫你们枉杀人命?!”
屠羽卿旋身落地,脸容已因愤怒而扭曲。
当然,更多的则是恐惧。
“参见四皇子!”
众人立刻跪倒参拜,却都有些不明所以:他们只是在捉拿刺客而已,哪里惹到四皇子了?
“四皇子,救、救我---”
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北堂君墨已浑身虚脱,眼前阵阵发黑,站立不稳。
“回四皇子,奴婢和侍卫大哥们是在捉拿刺客,并未枉杀人命,四皇子明察。”
楼月还真是沉得住气,面对皇子还可以如此冷静,好大的谱。
“刺客?你说她?”屠羽卿冷笑,“谁说她是刺客?”
离人才到他宫中传话时,他还没有多想到哪里去。
毕竟北堂君墨跟太后之间的约定,他并不知情。
为免落人口实,他本不想来这一趟。
但离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北堂君墨临走之前如何害怕,怎样怎样的,他抵不过离人的苦苦哀求,这才一个人过来看个究竟。
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他一直在后怕,若是他晚来一步---
“四皇子,这浣衣女奴篮中有凶器,四皇子过目。”
洛离使个眼色,侍卫便把那柄刀递了过去。
“不是,那不是我的刀,我不知道怎么会在篮子里,我不知道!”
北堂君墨哭喊着,拼命摇头,秀发披到脸上去,好不可怜。
屠羽卿脸色一白,慢慢转动刀柄,闭紧了唇。
有凶器为证,先前的事他又没有亲见,根本没办法替北堂君墨说话。
但有一件事他可以肯定,北堂君墨绝对不是想要行刺太后,这对她没有好处的。
怎么办?
他低头看着那把刀,额角有冷汗慢慢渗出来。
“怎样,四皇子是不是还要袒护她?”
楼月扬着下巴,居然不把屠羽卿看在眼里。
“四弟,你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连个婢女都能问到你哑口无言,你真替你二哥长脸哪!”
慵懒的声音突然响起来,众人本能回头看时,屠子卿已步子轻盈地走了进来,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视线停在楼月脸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楼月被这目光瞧得心里“咯噔”一下,立刻跪了下去。
皇上毕竟不同于四皇子,这份逼人的气势不是谁都会有的。
“皇兄,你来了就好了,他们---”
屠羽卿大喜,一个大步跳过来,话才说一半,屠子卿一摆手,他生生住了口,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到底怎么回事?朕本是要来给太后请安,听到说抓刺客,刺客在何处?”
屠子卿还真就是来请安的,到门口时屠羽卿已把北堂君墨救下,他听了个明白,这才进来。
“回皇上话,刺客就是那名女子。”
楼月恭敬地答,屠子卿不开口,她不敢起来。
“哦?”
“皇上,我、奴婢不是刺客,奴婢只是来送衣,奴婢真的不是刺客!”
北堂君墨倒是没想到屠子卿会来,不过求谁都一样。
“她吗,她不是刺客,放人。”
屠子卿眼睛亮了亮,显然没想到会是北堂君墨被卷了进来。
枉他以为这是太后为五皇子没能登位在故意找事,不让他安生呢。
放人?
什么都不问,就放人了?
侍卫面面相觑,好像还没意识到,如今的古井国,谁说了算。
“怎么,连朕的话都不听?”
屠子卿眼神一寒,有杀机涌动。
“属下不敢!放人!”
侍卫吃了一惊,挥了挥手,那边两个人立刻放手,北堂君墨就跌跌撞撞跑了过来,身子才要软倒,屠羽卿本能地扶住了她。
“这般一闹,太后必定受了惊吓,你就转
告太后,朕先不惊扰她,明日再来请安。”
屠子卿咬着牙,显然很气,这么急着离开,看来是有话要问北堂君墨。
“皇上也不问个清楚明白,替哀家主持公道吗?”
在暗处看了半天好戏的太后终于沉不住气,大步走了过来,满脸怒容。
她原是想一手除去北堂君墨的,没想到却惊动了屠子卿和屠羽卿,贱丫头还真是命大。
“儿臣见过母后,”屠子卿回身行礼,目光冷然,“依母后的意思怎样?”
老巫婆,早知道你不会善罢甘休,你就是瞧北堂君墨不顺眼,是不是?
那时候在父皇面前乱嚼舌根的,就是你,以为朕不知道吗?!
“皇上何以见得,这女奴不是刺客?”
太后凤目一瞄北堂君墨,眼中满是恨意。
没用的东西,忙活了半天还是没有改变什么,留你何用?
何况,如今屠子卿已是皇上,可以随意定人生死,而他一直对北堂君墨有意,她又不是不知道。
若是北堂君墨把她们之间的约定说给屠子卿知道,她还会有好日子过?
为永除后患,她才授意楼月演了这出栽赃嫁祸的戏码,没想到栽了。
失败。
“母后明鉴,北堂君墨只是弱质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有什么本事行刺母后,想来是一场误会。”
屠子卿不轻不重地笑,其实心里很没有底。
因为他也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什么,若他硬要带走北堂君墨,也没人敢拦他,但会有损于他一国之君的威仪。
“皇上,奴婢只是来送衣,奴婢也不知道这刀子怎么会在篮子里,奴婢真的不知道!”
北堂君墨惨白着双唇,挣扎着跪了下去。
救我,一定要救我!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是吗?”屠子卿沉吟着,对屠羽卿伸出手去,“刀子给我。”
屠羽卿皱着眉,赶紧递上去,他是没法子的,只能寄希望于皇兄了。
“母后,这刀子明明就是栖凤宫之物嘛。”
屠子卿只看了一眼,就别有深意地笑了。
原来古井国后宫之中,各宫都有自己的兵器房,而每宫的兵器上都刻有特殊记号,以便查对。
这柄匕首的刀柄上,就清晰地刻着栖凤宫的标志。
“什么?”
太后万未料到这一点,脸色一变,几步过去夺过来,果然是。
死楼月,想害死哀家吗?!
她咬着牙,狠狠瞪了楼月一眼,后者早已惨白着脸低下头去。
千算万算的,到底还是算漏了这一点,看来北堂君墨是命不该绝。
“奴婢真的没有要行刺太后,太后明察!”
北堂君墨眼泪终于流下来,连连叩头。
“母后怎么说?”
屠羽卿惊喜莫名,简直要崇拜死皇兄了。
刚刚他怎么就没看到呢?
“这……也许是她以往来栖凤宫时偷偷拿走的,也未可知。”
太后乱了方寸,慌乱作答。
“是吗?那么,掌管兵器房的是何人,朕要好好问他个失职之罪,再把此案彻查到底,为母后讨回公道,如何?”
屠子卿咬着牙笑,老巫婆,朕只想息事宁人,若你非要把事情闹大,朕也不怕你!
“这……”太后眼珠一转,瞬间衡量出利弊,手一挥,“既然有皇上出面证明这女奴的清白,哀家也不追究就是了。”
算了,要除掉北堂君墨,也不急在这一次。
不然,要惹恼了屠子卿,后果更严重。
“母后真的不追究了?”
屠子卿冷笑,把那刀子递了过去。
“算了,哀家也不想冤枉无辜,哀家累了,皇上请。”
太后一把夺过来,掉头就走。
“恭送母后。”
两兄弟见过礼,太后已进了屋,侍卫们也都散了开去。
“多谢皇兄!”
屠羽卿高兴得像个孩子,把北堂君墨扶起来。
“四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该强硬时就要强硬,难道任由别人欺负吗?”
屠子卿还没忘了刚刚的事,冷着脸教训起来。
“……是,臣弟记得了。”
屠羽卿红了脸,讪讪然低下头。
“多谢皇上,多谢四---”
一语未毕,北堂君墨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君墨?!”
屠子卿惊呼一声,一把抱起她,飞也似地跑出去。
“有皇兄在,她不会有事的。”
屠羽卿苍白着脸笑笑,眼神落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