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茫茫,装了四人的轿子再大与茫茫的皇宫相比也不过是大海里的一叶扁舟。在大海里不知道漂浮了多久,终于靠了岸。
“大家委屈一下,今夜就先在这里住下吧。”炎堃率先下了轿子,看着眼前有些破旧的宫殿有些堪忧。
这是他生活了十多年的福乐宫,不过是离开了五年的时间,就已经破败成这个样子。在这个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深宫大院里,还有什么比得上新旧交替呢?
蓝怜儿等人本还以为炎堃在说客套话,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皇宫里就算再怎么衰败的房子,也总比外面的大户人家强。如今看来这一处却是衰败不堪,除了头有屋顶四面墙可以挡风遮雨,别的还真不如皇城里随便一处百姓人家。普通人家尚还点亮几盏灯,如今他们几人却共用着一盏小油灯,微弱的火光似乎说句大声点的话都会被扑灭。
婉儿看了看,不敢大声说话,只敢小声的与蓝怜儿讨论:“蓝姑娘,你说这里是不是冷宫?”
“别瞎说。”蓝怜儿虽然也觉得这里很有冷宫的氛围,但是冷宫守卫森严,这里却连一个下人也没有,怎么会是冷宫呢?
炎堃有些无奈的接过话:“放心住吧,这里不是冷宫,是本王以前的寝宫福乐宫,是破旧了一点,但胜在不会有人注意。”炎堃话说完,又给几人分配好了房间,转身进了一个房间。
炎堃走了好一会儿,婉儿才放心的问:“蓝姑娘,我刚才这么问,贡王是不是生气了?”
蓝怜儿意味深长的朝炎堃进的房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道:“贡王不会生气的。”上次她把许素送的香囊丢了炎堃也只是有些恼怒,没有发半点脾气,足以看出这个王爷的脾气之好。或许也正是这样的环境,才造就了他那一身的好脾气吧。
而当他真的生气的时候,就怕如洪水猛兽,挡也挡不住。
刘仁厚已经回房里休息了,蓝怜儿与婉儿安排在同一间房,两人进了房间就要休息,可是看到床时却愣住了。这一张连褥子都没有半张的床,两人要怎么度过这一个晚上呢?如今已经入了冬,光靠身上的这身袄子可不顶用。
“蓝姑娘,我们真的要在这里睡一晚吗?”婉儿忐忑的说出了心里的不安,她倒是可以随便对付,但是蓝怜儿怎么办?蓝怜儿的手脚总是冰凉,躺在铺了几床被子的被窝里一晚上都暖和不起来,如今是……
婉儿的担心在蓝怜儿看来根本是多余的,她今晚根本就没打算睡。
“本王这里还有两床褥子,你们拿去用吧。”炎堃抱着被子敲不了门,只好在门外喊了一声。
婉儿顿时有一种挖个地窖钻进去的尴尬之感,算起来这个晚上,她可是得罪了炎堃两次了。若是碰上不好的主子,她早就脑袋不保了。未等蓝怜儿回应,便先作了回答:“不必了王爷,我……”
“什么不必了,这么冷的天,我可不想
你看到皇后之前就被冷死。”蓝怜儿已经走过去给炎堃开了门,把被子接了过来放到床上,“好了,这下可以睡好觉了。”
“多谢王爷了。”婉儿有些尴尬的道了声谢,直到炎堃出了门,才说:“蓝姑娘,你先在旁边坐一下,我去给你暖下床。”
“你先睡着吧,我还想出去走走。”
“走走?”
这大半夜,黑灯瞎火的,听说皇宫里还有禁军,蓝怜儿就不怕……担忧的话婉儿没敢说出来,只是哦了一声,乖乖的爬到床上睡觉去了。
蓝怜儿在房里待了好一会儿,直到窗外传来了几句猫叫才蹑手蹑脚的出了门,炎堃已经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了。
炎堃对两人不约而同的暗号有些得意,蓝怜儿却不以为意,“天寒地冻的,猫都往火坑旁钻,哪有那么笨的猫会来这个比冷宫还冷的地方跑。”
面对蓝怜儿的不客气,炎堃有些无奈:“唉,本王的命就是如此,也难怪遭到蓝姑娘的取笑。”
炎堃虽然乐观,却不是天生乐观。很久以前,他也做过争宠之事,只是他的太子哥哥实在太会抢风头,所做之事频频得到叶莹碧的赞许,渐渐的他也逆来顺受了。这处福乐宫,叶莹碧从前还会来几次,可是后来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叶莹碧也就很少踏足了。
皇子单独的寝宫并不多,炎堃也是因为是皇后的儿子才能“享此殊荣”,可是别的妃嫔的儿子尚能风风光光,他身为皇后的儿子却一直活在太子的风头火势之下,连别的皇子都不如。所幸的是六年前立了大功,年纪轻轻的就封了王,借此机会搬离了皇宫。
这些过去的事情炎烈从没有和蓝怜儿提过,与炎堃见面的次数也不多,更是从没有听他提及。看他洒脱的样子,还以为过得有多好,原来和炎烈也差不了多少。但至少有一点,他比炎烈要幸运,就算皇后对他再不闻不问,至少他还有个娘在。可是炎烈却在年少的时候就失去了母妃,心灵所受的创伤,还是没法比较的。
蓝怜儿比和皇后约定的时间早了一天,为的就是更好的勘探皇宫里的地形。
皇宫并不复杂,如出一辙的宫殿成排的列着,也有像福乐宫一样单独的几个院子,但都在少数,一个晚上的时间,蓝怜儿便把皇宫摸熟了。
蓝怜儿估摸着也看得差不多了,便要走。可是炎堃似乎还是一副兴味盎然的样子,并未放慢脚步。
炎堃对皇宫的地形地势很熟,一个晚上也没带蓝怜儿走过回头路。可是现在这条路显然是已经走过了的,蓝怜儿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叫住了炎堃:“王爷,这里不是已经走过了吗?”
“哦?”炎堃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目光凝聚在前方窄小的路上,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蓝怜儿说,“既然来了,那就去看看吧。”
小路的尽头是一个小的殿堂,远远的透着光,再走近一点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香
火味。
不用炎堃介绍蓝怜儿也知道,这儿是宫里烧香的一处地方。皇宫里的冤魂不少,有的人死得不明不白的,就被师傅牵魂到了此处超度。本来只是一个做法事的地方,久而久之也成了一个拜祭的地方。或许是每个人心中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来这里烧一烧香拜一拜,心里就会舒坦得多。就连皇后也不插手管这个地方,也就一直保存了下来。
但是这个地方一般都只是妃嫔会过来,炎堃这么执着的到这里来,莫非这里有什么不了的心事?
炎堃走到香火台前,在台上成堆的杂物中翻了起来,可是翻了许久,也并没有找到什么东西,脸上写满了失望。
“王爷,你要找什么,我来替你找。”蓝怜儿看着炎堃认真的样子有些难受,在这里的,一定是一个他很在乎的人吧。
“算了,找不到了,别费力了。”炎堃却自己先放弃起来。这处香火台用来放死者的遗物,成年累月的增加着便堆成了一座小山,找不到是必然。
炎堃已经放弃了再找的打算,这些年来他每次都要过来找,但是每次都找不到,就跟人间蒸发的许晏一样,她的那条帕子也人间蒸发了。
炎堃严肃的对着已经灭了的香火跪了下去,嘴里念念有词了一番,才重新站起来,说:“好了,走吧。”
“嗯。”蓝怜儿随着炎堃的步子走了出去。
一路上炎堃总想开口,可是每每开口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许晏就像个影子,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哪里有光,哪里就有那个影子。一直走到了闻不到香火味的地方,炎堃才开了口。
“许晏就是在这里失踪的。母后不让我和她在一起,她特别不喜欢许晏,好像就算我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也比和许晏在一起更能讨她欢心。”炎堃自嘲的笑笑。
蓝怜儿却有些唏嘘,忽然想起上次叶莹碧与她相谈甚欢的样子,心中有些惶恐。叶莹碧该不是以为她与炎堃……
蓝怜儿的那点小心思并没落入炎堃的眼里,炎堃说出这句话,心里好像舒坦了一点,这件事情,他连许素都不敢告诉,就怕许素会责问他。他不怕被责问,只是怕看到自己答不出来许晏到底是怎么死的时候许素的表情。她的伤痛犹如万箭穿心,他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何去和太子抢皇位!
也就是那时起,炎堃开始了自欺欺人,他让所有人看到他过得很好,却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努力,他的发奋。
回到福乐宫蓝怜儿足足睡了一个白天,才慢悠悠的带着婉儿和刘仁厚出了门。
皇后对蓝怜儿的出现很是满意,却并不待见那个一直盼望已久的刘仁厚,远远的冲他点了点头,便和蓝怜儿走到了一边。
“他就是刘富贵?他真的通了天眼,能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叶莹碧看着不起眼的刘仁厚,很不乐意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