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礼一直要持续四十九天,皇宫里上下都谨慎的很。原来淑妃也是忙碌不堪,后宫里的英华殿也在做着法事祈福。奉先殿里日日不断供香,一应的摆设贡品外加器皿,调拨的人手全是淑妃与内务府调停的。
华清宫里自然比往日的人多些,淑妃身边一个小公公正捧着进出流水的账簿,或是大臣们的进贡或是往外的支出,一概精打细算着。
我道:“难为淑妃娘娘这样的细心。光是这金银器皿或摆在哪里或交付给谁去看管已然千头万绪了,娘娘竟然能记得如此,左右调度都很合体。光是听着宛儿已经一个头有两个大了。”
淑妃笑着道:“这有何难的?你原是小姐的命,操不得这些心。哪里就比得本宫?往日在母家的时候,本宫是长姐,也协助额娘管理过家事。咱们郭络罗家也是人脉多的,亲戚里往来之道,原是和咱们宫里的事差不多的。本宫也是混比着料理的。到底不知道随不随别人的心。”
“一人难趁百人心。就是十全十美的也有人故意找寻了错漏,咱们娘娘也无法子。”冬儿在一边答话道。
淑妃微笑,我听冬儿的话便知道说的是柔贵妃,便道:“不管旁人如何觉着,宛儿实在是佩服姐姐的。若是换做宛儿只有丢开手发愁的份了。”说完我们笑在一处。
这时候柔贵妃身边的醉香过来瑶光殿来找淑妃,冬儿引着进来,她一一对我二人施礼后道:“回淑妃娘娘,贵妃娘娘今日想着蜜瓜了,内务府说才进来的蜜瓜全叫娘娘您调拨走了,贵妃娘娘现下就想要,叫淑妃娘娘着人送去。”
淑妃略思索了后道:“你且回去,稍后本宫着冬儿送去就是。”
醉香福下身子又道:“前儿,贵妃娘娘见三公主又发毛病了,打量近日要往英华殿去上香祈福,并请一个长命平安符,请娘娘往英华殿知应一声,好生准备着接驾。这符也要请姑子们一一的开光了才得灵验。”
淑妃温柔的道:“请娘娘放心就是,本宫即日就着人安排着。”
之后醉香福下身子告辞,眼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清高骄傲。
冬儿等醉香离开放愤愤的道:“什么好东西,值得大张旗鼓的来朝娘娘要。位份尊贵到不自重了。”
淑妃道:“前儿打量放去英华殿上供的蜜瓜还有富余的吗?或有调拨四个过去浴凰宫。”然后有想起接着道:“嘱咐英华殿的师傅们去按着三公主的八字请一个长命平安符,开了光供在佛前,不日贵妃去了要请走的。”
冬儿屈膝下去道:“是。”
之后见冬儿去办事了,我才道:“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的,没想到姐姐终日里竟有这些操不完的心思。这样小的事情还来烦您去支应?值当的吗?”
淑妃苦笑了一下道:“她哪里是不知道这其中的麻烦呢?原不过是故意折磨支配本宫的。罢了罢了,本宫也早就习惯了。”
原来自从淑妃掌权后,柔贵妃就百般刁难,实则是索要物品或支配事物,暗地里就是较着劲呢。这也是柔贵妃的巧妙了,
总是压人一头,把个淑妃折磨的无法了。
淑妃一来忙于操劳宫里的事物,二来还要时常去应对柔贵妃,一时间不得空闲。我也不好总去搅扰,因此便不如从前走动的频繁。倒是叶贵人近来无事总喜欢到我这里坐坐,一来我这个人极其省事,二来算得风雅,叶贵人到底也是个朱门绣户出来的大家闺秀,自然愿意与我闲话。
这一日叶贵人遣了人来回话,说是午膳要往漪红阁里一同用,我点头答应了,叫幻月莫影下去准备几道精致的小菜。
幻月道:“这个叶贵人好端端的老爱往咱们漪红阁来。咱们奴才跟着麻烦也就算了,还时常连带着叨扰了小主的午睡。”
我笑道:“这蹄子仔细叫人听见,好生给我惹事的?”又品着嘴里的香茶道“主雅客来勤,这也不懂?”
幻月笑道:“是了是了,小主可不是风雅的很吗?”
大家一处说笑自不在话下。直到午后仍不见叶贵人过来,我便遣了小计子过去熏华宫里请她。大约一炷香的时候,小计子引着叶贵人进来。
“真真是把个人等的不行了。”我故意逗她,“说好的,怎么这会儿才过来?”
叶贵人脸色不好,道:“还不是被那个泼妇给绊住了腿脚。”说着将面前的一杯酒饮了干净。
我忙按住她的手腕道:“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我原是和你玩笑的,只当为这些个生气吗?”
叶贵人拉住我的手道:“好妹妹,我怎么会为你生气呢?我是气那个纳兰氏。这日子真是不好过啊。原是我这样有心胸的也忍不了。只恨她仗着肚子里的那一位,我一时三刻拿她无法。”
我并不知道原有便细细问了。这才知道,纳兰氏当日身中半夏之毒已然怀疑到了叶贵人,因此时常借着自己的恩泽压制叶贵人。
或是打骂叶贵人的奴才或是调拨了叶贵人宫里的人去别处。或是克扣了叶贵人宫里的物件,总之细碎的功夫罢了。叶贵人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敢嚣张,本打算等日后纳兰氏生产了再做打算。只可气纳兰氏还是不肯善罢甘休,接连做的更过分,她自觉胎动不适,每每不能成眠,便叫着富察氏与叶贵人同去侍疾。
富察贵人敢怒不敢言,叶贵人又是孤掌难鸣。再者熏华宫里的人都已经倒向纳兰氏一边,因此叶贵人与富察常在的日子十分辛苦,倒不如梦贵人身边的小红过的滋润。时间一久,外面的人也不知道熏华宫里的真相。
今日纳兰氏一早原是要去凤鸾宫的,只是一时胎动难忍,便有大闹了一番,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皆是不能掉以轻心了。正巧遇见叶贵人扶着婢女往外走去,纳兰氏怎么就肯罢休呢,便将叶贵人叫着,又是叫她端茶又是喂药的。所幸折腾到小计子过去才止住。
我笑着道:“她的胎气一直不稳固,也是个可怜的人。姐姐当日与她情同姐妹,她今日有这般田地,又不免辛苦烦躁,您就多担待她些吧。”
叶贵人笑着道:“好好,要说贵人是活菩萨呢,一点不错的。纳兰氏如何待你的,
现如今还替她说起情了。”说着微笑着拍着我的手背。又道:“纳兰氏的母家是太医,怎的也不知道照顾她的孕期。反倒让她这般摸样。都道胎气过了三个月就很稳固了,怎的她就娇贵成这般了。”
我淡淡的不说话,叶贵人又道:“瞧她每每走路都精心得很,腿不敢抬高半寸的,大气不能出的。倒觉得可怜呢。”
“那梦贵人确实可怜,巴巴的巴结着皇后,千辛万苦的怀了龙嗣,不知道就里以为能保住孩子呢。其实早就已经岌岌可危了。”幻月嘴里自己叨咕着。
“明日是十一月初几了?”
幻月掐着兰花指后道:“明日是十五了。”
我点头,“上月皇后便吩咐今后每月十五都陪着太后到慈宁宫去听戏,差点混忘了。”
夏菡正巧进来听见,道:“慈宁宫里地气暖和,戏班子也好,小主明日只当去乐一乐。”
夜晚又是这样不踏实的,隐约觉得不安生,梦里惊显一个小小的男孩儿,坐在窗台子上,拿着一把尖刀。
我吓得慌赶紧劝他下来,他不听反倒笑了起来。灯光昏暗,那孩子一时失手将刀尖插进了胸膛里。鲜血倒没有,只是那孩子一个不稳径直栽了下去,头朝下往窗户外面摔了下去。
我大呼一声:“小心。”便被惊醒了,忽的坐起身子,已经冷汗淋漓了。看看外面才是寅时三刻,夏菡在殿外听见已经掌灯进来,她披着淡薄的衣衫,看见我大汗淋漓大口喘着粗气,知道我是做了噩梦了。
赶紧放下灯台,然后用绡帕为我擦拭汗水“小主又梦魇了?”
我点点头,怔怔地瞪着眼睛不说话。心里盘算着这梦实在真是,觉得很是可怕,越想越觉得不踏实。看看外面还是漆黑的,但是困意全无了。
便穿戴好坐起身子,倚着熏笼看着诗经。夏菡道:“小主在歪着睡会吧。好歹闭着眼睛,歇一歇。点灯看书,仔细眼睛疼。”
我笑着道:“已经不困了。你再去睡会吧。”
夏菡点头出去了,寝殿里只有我一人,那红烛才烧了一半不到,灯芯却越来越短了,像是断了一样,眼瞅着竟然要熄灭了。我心里惊奇,后宫里的蜡烛都是有制造局精心制成的,没有道理这么不中用的。这景象实在不吉利。
心里想着,直到了天亮却丢开了,早早的请安后便想着飞兰,随即到了瑶光殿,正巧淑妃正在篦头发,她看我来了,让下人看座,抚平鬓边的发丝道:“白日里光线好,就让她们篦头发。”
我笑着道:“怎么没见飞兰呢?”
淑妃道:“五福晋来了,带着公主往御花园逛去了。她大着肚子倒愿意走动。”
我不禁又想起梦贵人的胎如此娇弱。又道:“午后不是约着去慈宁宫听戏吗?何不叫着福晋?”
淑妃道:“只等她回来了,问问吧。”她说着握住自己的右眼道:“自从今日早上这眼皮子就跳个不停,真真是叫人心慌的很呢。”
说完她摆摆头,端起香茗悠闲的品尝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