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八 夫妻摊牌
而在府外,雨水一点点的落在了聂紫寒的雨伞之上,挥洒出一颗颗晶莹柔润的水珠儿。聂紫寒轻轻的抬起,狭长的双目黑沉沉的。他方才从自己诸般狠辣算计之中回过神来,抬起头时候,心里却也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仿佛有一件极重要极重要的东西已经消失不见了,却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丢掉的。
聂紫寒轻轻的伸出了手掌,任由丝丝的雨水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之上。
小时候,他因为一些缘故,去过许许多多的地方。他的阴狠绵密,也是那时节养成的。可是那些个事儿,聂紫寒的记忆力亦是开始有些迷迷糊糊的。他想了很多事儿,想起了京城里姚家那个院子里,有着一株青翠欲滴的芭蕉树,那些个雨水纷纷滴落,落在了那芭蕉叶上,发出了沙沙的声音。那时候,他就不能在院子里练武了,就打开了窗户,瞧着书,时不时就抬起了头来了,瞧着那雨水轻轻的滴落下来了。
如今一股子潮润的水汽儿缓缓的顺着聂紫寒的手指上滑落,生出了许多心思。只那个时候,自己那心里,能有那么一丝丝的安宁的味道。而从那以后,他的心底就没有一时片刻的宁静。
聂紫寒轻轻的抬起头,一双眸子之中难得添了一丝柔和之意。
随即聂紫寒大步离开,那些个雨水纷纷垂落,水珠子儿纷纷冉冉就垂落了。
院子里头,姚雁儿躺在了李竟的怀中,任由李竟的手臂搂住了自个儿的身子。她好似吃了盛宴也似,整个人儿竟然也是说不尽的满足。这般快活温柔,这般美好滋味,竟然是从来也没有品尝过的。原来男女之事,并非干涩无味,且亦更不是痛楚折磨,竟似这般如鱼得水,温柔熨帖。
姚雁儿更似添了些个心中酸楚,只觉得身子软绵绵的,竟而一点儿力气也是没有,似连跟手指头也是抬不起来了。她是喜爱上李竟了,这般俊美挺拔,又威武英朗的男子,若总用热辣辣的眼神瞧着你,总也是会动心的。
李竟却十分体贴,给姚雁儿穿了衫儿,甚至还主动提起梳子,为姚雁儿梳理发丝。只是李竟到底也不会梳理如何繁复的发式的,只是简单的为姚雁儿梳了个发髻,再取了一枚发钗,轻轻的插在了姚雁儿鬓发之间。那珍珠明明的流转,滴溜溜的转动,竟也是说不尽的明润。
姚雁儿怯生生的面容上,面颊之上也是浮起了红晕,仿佛沾染了桃花的绯红,竟然也是说不尽的美貌可人。瞧着自己镜子里样儿,姚雁儿禁不住噗的笑了一声。李竟这发髻,梳理得却也有些歪歪斜斜的,并不如何的好。她心里涌起了一丝甜蜜,可是与此同时,又有一丝说不出的恐惧。因为她并不是真正的纳兰音,只是恰巧附身在纳兰音的身上。故此这样子的甜蜜,原本也是并不属于自己的。
本来她有属于纳兰音的记忆,应该也是能天衣无缝的,可惜别人不知道,自己却也是知道的。再者李竟也不是别的人,他十分聪慧,总是会察觉些许端倪的。姚雁儿面上淡淡的迟疑,似乎一下子就被李竟察觉到了。李竟伸出手,别过了姚雁儿的脸颊,让姚雁儿对着他的眼儿,蓦然在姚雁儿的唇瓣轻轻吻了吻。
“夫人可有什么话儿,想要和为夫说?”
听到了李竟垂询,姚雁儿却也是并不知晓自己该如何开口。她想起了李竟和自己的那个发钗,李竟对自己事儿,多多少少的,还是知道一点儿的。可是那些个话儿,实在是匪夷所思,又怎么能说得出口。便是说了,李竟也一定不会相信。他不会知晓,自己也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纳兰音了。
“夫人既然不好开口,无妨让为夫猜一猜。半年之前,夫人忽而就生了病,醒来以后,似乎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也许,本来就是另外一个人。纳兰音是不会突然就变成那样子的性子的,可是我检查了你的身子,却一点儿也没有差别。”
李竟话说到了这里,就想起了三年多前的事儿了。那时候纳兰音凤冠霞帔,嫁给了自己。他撩开了那女子凤冠前的流苏,露出了女子的容颜,可真是国色芳华,十分的美丽。他那时候心里也是微微一动,忽而也是添了几分柔和之意。虽然,他是一点儿也是不喜欢这个女子了。可是经历了赵青的事情,他也累了倦了,只盼望能安安稳稳的,身边添个女人,相互敬重过下去。然后他可以不介意纳兰音婚前对秦渊的糊涂,却并不能接受就算到了婚后,纳兰音仍然是对秦渊有些个想头。渐渐的,李竟心也淡了,并不怎么乐意理会纳兰音。可是纳兰音的身子,他还是熟悉的,并不陌生。
然而此刻,姚雁儿却忽而添了别的心思。她最初穿到了纳兰音的身上,原本纳兰音并不如何得宠。可是后来却不知道为什么,李竟却总往这边院子里跑。那时候,她就有些困惑了,且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可是如今,姚雁儿似乎知道一点儿事了,也许李竟从那个时候就疑惑,疑惑自己并不是纳兰音,所以趁机检查自己的身子。姚雁儿轻轻的偎依在李竟的怀中,心里却也是隐隐有些不快,有着一股子说不出的不安。
她原本觉得,李竟是个十分君子的人物,姚雁儿之所以这般认为,乃是因为李竟当她是妻子,却尊重她的意愿。她不乐意亲热,李竟却也是一点儿也没有勉强。也不知道为什么,李竟虽然句句坦诚,说着些个真心实意的话儿,可是姚雁儿心里却也是觉得十分的疏离,觉得自己原本也是一点儿也不了解他。她拼命的压下了自己的心绪,若是李竟永远不知晓自己原本并不是纳兰音,那又有什么好呢?她可也是并不乐意成为别人的影子的。
故此仔细想想,其实李竟待她也可谓十分坦诚。
可是李竟虽然很聪明,却也是一定想不到,自己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变化这样子的大。
“你明明就不是音娘,可是却也一定不是别的什么人易容改装而来的。后来我却也是想到了那些个志怪小说,搜神野闻。里面有些故事,却也是有些意思,比如什么山妖狐媚,附体在活人身上。然而若说你是妖怪,却也不像。我的夫人虽然美貌聪明,可是似乎也没有那些个妖怪才有的本事。我不由得想起了自己读过的一个故事,有一个小姐,名唤云十四娘,她容貌姣好,可惜自幼体弱,却迷恋隔壁的王生。云十四娘因为体弱病死了,可巧这一天,王生的未婚妻青娘却也不慎溺水而死。原本青娘已经死了,可是却又忽而就活了过来了。那本书里的意思,是说云十四娘死了后借着青娘的身子活过来,也算是圆了自己一点儿的痴恋。这个故事十分的无趣,可是如今想来,却似乎很有意思。”
李竟略顿了顿,瞧着怀中那张宛如芙蓉花儿一般的脸颊。
虽然自己有这样子的猜测,可是却也是实在是匪夷所思。然而就算是匪夷所思又怎么样呢?他觉得这个猜测虽然很奇异,可是似乎也是唯一的可能。
“我素来不信天命,也不信鬼神,可是这个世上,原本也有许许多多没办法解释的事情了。”
姚雁儿听了,瞪大了眼睛。她原本以为,这样子匪夷所思的事儿,别的人是一定也不会猜测得出来的。可是她实在有些小瞧别人了,这个世上,就是有些人,是说不出的聪慧,比别人聪明,又比别人能干。
她听着李竟在她耳边轻轻的说道:“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你若不是音娘,又能是谁呢?夫人自从醒过来了,似乎变了一个人一样。而夫人唯一对府外有些个关心的事情,就是姚弯弯。那姚弯弯,智慧能力,也并不算如何的出挑。那姚家的财力,在京里更算不得什么。又是什么,让夫人乐意理会这桩冤屈?就是夫人同情她,舍了些个银子,让她去了也就是了。夫人啊夫人,为什么你对她却也是如此关心?为什么,你对姚家的生意又是这么样子的熟悉?而恰巧,半年前夫人情醒过来时候,姚家有一女,名唤姚雁儿,却因为夫君之故竟然引火自焚于姚家老宅之中。”
“当然,有些人会觉得这位雁娘十分狠辣。因为她的一封书信,温家上上下下许许多多的人可都被诛灭。可惜对于姚家的人而言,雁娘却也是当即则断,并没有让姚家牵扯到这桩谋逆之事里面去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李竟就对这个叫雁娘的女子十分之好奇。当然他更想要知晓,是不是发生了那桩匪夷所思的事情,那就是自己身边的这个妻子,就是这个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