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回 扒灰(上)

几个顾命大臣正立侍在南书房内,与皇上商讨国事,皇上看着递上来的几份奏折,神情凝重,问道:“朕早就派了蒋毓英去赈灾,为何百姓还是食不果腹?”佟国维道:“皇上,微臣认为百姓众多,赈灾米粮只够维持一阵,加上旱涝,耕地荒芜,官吏压制,百姓想将灾情上告朝廷难于登天,官民间因此起怨,个别投机取巧的汉人便趁此机会煽动百姓,意图反清复明,恳请皇上定夺。”皇上思索片刻,扫视了这些大臣,问道:“江西巡抚马如龙可在?”马如龙出列,跪地,叩首行礼:“禀皇上,微臣在。”皇上道:“传朕旨意,就如吏部和户部所议,江西赈灾还按往例,免去江西各州县赋税,景德镇闹事汉人,交由马如龙调官兵前去镇压,只擒刺头,莫伤无辜。”马如龙叩首道:“微臣领旨!”皇上扫视众臣,问道:“诸位爱卿还有本要奏吗?若无本上奏,今日的议政便到此吧,朕坐在这宫里,时常看不见宫外疾苦,若日后还有此灾情,便不要隐瞒,以免问题加重,好了,都跪安吧。”众臣一同跪地叩首:“微臣告退。”待众大臣退出大殿,魏珠便吩咐一个小太监端来银耳雪梨羹给皇上享用。

这日晴好,太后邀了众太妃和嫔妃们在宁寿花园里饮茶赏花,趁此雅兴,勤贵人当场献艺,怀抱凤颈琵琶,弹奏了一曲《阳春白雪》,待妙音静止,勤贵人向太后一福,恭敬道:“嫔妾暇时常耍的雕虫小技,让各位娘娘见笑了。”宁悫太妃打量着勤贵人,对太后浅浅一笑:“太后娘娘,臣妾觉得此曲甚妙,不光是琵琶,这美人衬着牡丹,由内而外散发着神韵,当真是难得。”太后道:“勤贵人精通乐律,时常陪哀家解闷。”又对勤贵人道:“你弹奏了一曲,也来品茶,用些糕点吧。”勤贵人恭顺答谢:“臣妾谢太后。”说完便坐到石桌旁,喝茶吃点心。宣嫔见勤贵人弹琵琶,也让人去取了马头琴来,拉奏了一曲蒙古小调,太后听到乡音,难抑思念,用帕子轻轻拭去泪痕,莞尔道:“哀家年轻时,也常拉马头琴,宣嫔所奏,也很好听。”宣嫔福下身子,得意笑道:“知音多谢表姑母。”说罢便去赏花。勤贵人饮着六安瓜片,看着洁白的珍珠梅和粉嫩的紫薇花随风飘洒,又见太后凤仪万千,上前行礼:“各位娘娘,今日难得雅兴,臣妾方才作诗了一首,斗胆请各位娘娘鉴赏。”宁悫太妃笑道:“想不到勤贵人还是个多才多艺的呢,太后娘娘来自蒙古,中原的汉语也是先帝爷请师傅教的呢,你们的诗词啊赋论啊太复杂,别为难了咱们才是。”太后轻咳一声,对宁悫太妃道:“先帝爷和皇上最喜欢富有诗书气韵的女子,哀家虽然不懂,但也知道学习鉴赏,而有些人,除了嘴皮子夸夸而谈,却毫无内涵,实在是可惜了高贵的出身。”宁悫太妃闻言脸色便一沉,别过脸去,只看着飘落的花瓣,太后对勤贵人莞尔:“好了,你念吧。”勤贵人恭敬答道:“是。”接着,女官便取来纸笔,勤贵人一边提笔书写,一边吟诵道:“玉树春熙闹亭中,国色齐绽香风送。百雀花翎沐霞虹,唯有凰王紫气通……”

太后浅浅一笑,扣着茶碗,勤贵人继续吟诵:“岁月静好宁寿宫,夜夜念儿盼灯笼。慈悲为怀天下颂,佐圣功德胜阖宫。”待收笔之后,太后笑道:“好!好一个‘慈悲为怀天下颂,佐圣功德胜阖宫’啊!”勤贵人下跪:“太后贤惠淑德,难以用字句堆砌详述,臣妾愚钝,未想到其他辞藻。”宁悫太妃不以为意,只不懈地一瞥,唐太嫔莞尔道:“前两句写今日盛景,百花齐放,当真是春熙热闹。后面接着写太后尊崇华贵,乃是众嫔妃之首,后宫中独一无二的主子,用的乃是比喻的手法。后面四句,笔锋急转,着重讲述了太后的贤惠功德,‘岁月静好宁寿宫,夜夜念儿盼灯笼’,可以想见,在寂静的深夜里,望着门廊上的灯笼思念儿子的母亲,此句极佳,乃是点睛之笔,可最后两句,着实太朴素,稍欠了火候,不过总体还算字韵通顺,辞藻恰当。”陈太嫔道:“勤贵人没想到诗文也如此擅长,当真叫咱们都自愧不如了。”勤贵人莞尔道:“得娘娘们教诲,是臣妾三生之幸,必定洗耳恭听,勤勉研习。”太后面带喜色,吩咐道:“阿柔,勤贵人作诗赞美,哀家凤颜大悦。”说着便拔下发髻上的点翠镶玛瑙石银簪,拿在手中:“把这点翠簪子赏给她。”阿柔应着便接过点翠簪,勤贵人叩首答谢:“臣妾多谢太后娘娘赏赐。”阿柔为勤贵人插上点翠簪,更显娇艳动人,太后莞尔道:“起来吧。”勤贵人言是起身,退匿于人丛中。

宣嫔见勤贵人得了赏赐,不懈一瞥,也上前一福:“表姑母,侄女也有诗献给表姑母。”太后饮了一口茉莉香茗,略显新奇:“喔?”女官备好了纸笔,宣嫔捋着袖口,一边执笔乱划,一边朗诵:“今日赏花真高兴,众人也都很高兴,宁寿宫里高兴兴,太后每天都高兴!”众人讪笑,宣嫔放下笔,朝着人丛道:“怎么了?本宫的诗不好吗?”太后莞尔:“此诗极好,很有今日咱们乐融融的感觉,哀家也很喜欢。”宁悫太妃不懈道:“这也能算诗?你看看,这字写得,像坤宁宫的道士鬼画符一样,还有这什么乱七八糟的造句,和方才勤贵人相比,差远了。”陈太嫔道:“毕竟宣嫔也是蒙古格格出身,能说咱们中原汉语就很好了,要作诗,实在难为了她。”唐太嫔道:“此诗虽粗笨,但俏皮可爱,对吗?太后娘娘?”太后莞尔:“知音,皇上若翻了你的牌子,你可以多向皇上讨教,提升一下自己的文采。”宣嫔面上有些不乐意,只福着身子道:“侄女多谢表姑母教诲。”说罢便退到人丛中。我们赏玩着花园里的盛景,一片祥和。

深夜,承乾宫里的宫女开始点宫灯,宣嫔手捧《论语》,坐在寝殿里挑灯夜读:“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念着念着便打了哈欠,萨仁换了一盏烛灯:“小主,很晚了,明日再读吧。”宣嫔斥道:“别打扰本宫!”萨仁便静静在旁站着,宣嫔继续念着:“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她看了看萨仁,不耐烦道:“你站在那儿,害本宫把背过的东西全忘了!”萨仁闻言,惶恐下跪叩首:“小主恕罪,奴婢这就出去。”萨仁出去后,宣嫔抬着疲惫的眼皮,边打哈欠边念书。十阿哥也在书房写策论,听见宣嫔的读书声,问身边的奴才:“可是宣娘娘在读《论语》吗?”小太监答道:“回十爷,亮灯的那地儿是宣嫔娘娘的住处。”十阿哥望了望窗外,继续撰写。

说来也巧,宣嫔苦读圣贤经典的同时,内阁也选取了八名优秀的蒙古官学生,充当各地衙门的笔贴式,蒙古人善骑狩,一般都是侍卫巴图鲁武职,这是选用蒙古人担任大清文职的用人尝试,可见皇上的用意是汉蒙满一家。辅国恪僖公府中,香榴也在九死一生中诞下了男婴,府中立刻便摇鼓放炮,满是喜庆,一家人其乐融融。另一边,石桥下,河中漂浮的几艘花舫内,都是夜半笙歌的浪荡之徒。唯有其中一艘,船舱内似有男女争吵声,仔细一瞧,竟是大着肚子的李四儿,跪在地上哭着求那富家公子认了她们母子,只可惜她是漪红院的名妓,身陷风尘,让那富家公子嫌弃,李四儿苦苦哀求:“只要竹少爷肯收留四儿母子,四儿母子愿给竹家当牛做马!求竹少爷不要抛下四儿!”竹公子见她抱着自己小腿,只道:“你不要浑说!指不定和谁搞大了又来攀扯本少爷,本少爷哪来的什么孽障野种,还不给本少爷撒手!”李四儿闻言,便松开手,从手指上脱下了二人的定情信物——一枚彩绘金镶玉蓝宝石银戒指,还给竹公子,已是泪噎喉间,哽咽难言,竹公子拿过戒指,拂袖而去,李四儿趴在桌子上啜泣,轻抚着隆起的肚子哽咽:“孩子,你,这辈子没福,你我母子缘尽。但愿,你下辈子,投个好人家。”说罢,便拽下舱内雪白的轻纱,围在腰腹一圈,双手用最大的力气勒紧,直勒到裙下淌血,倒地昏厥。

始乱终弃的竹公子又找了另一家的名妓寻欢,李四儿刚落下胎,面色苍白,在厢房内卧床休息,闻听消息只是伤心难过,秦艽安慰道:“妹妹别难过,做我们这行的,这种事常有,男人嘛,都是大同小异的,一个比一个不是东西!好了好了,你才刚滑胎,身子还弱,不能伤心难过,咱们以后还要过日子不是?”李四儿点头,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珠,看了看门外浮动的人影和喧闹的动静,悄声对秦艽道:“艽姐,听说,揆大人是你的常客?”秦艽道:“哎,他呀,也算不上常客,反正只要勾搭上我秦艽,就没有我搞不定的男人。”她说着便用帕子捂嘴讪笑,李四儿道:“艽姐艳压京城,青楼坊间无人不晓。”秦艽道:“快别奉承了,有事就说,艽姐我帮你搞定。”李四儿犹豫了一瞬,心下一横,对秦艽道:“四儿一介女流,不识字,想让揆大人衙门的师爷,帮四儿写封匿名信,上报吏部。”秦艽道:“是何事要惊动吏部?”李四儿附耳,秦艽闻言,先是惊讶,而后镇定道:“妹妹好生歇着,我会做成的。”姐妹俩又聊了一会儿,秦艽才离开,李四儿抚着瘪下去的肚子,目露寒光,嘴角微扬。

很快,朝廷便得知了竹家贩卖私盐,竹家被抄家收监。索额图听说香榴产子后正在坐月子,下了朝,便从集市上买了补品和婴儿的尿片,上恪僖公府探望香榴母子,索额图抱着襁褓逗弄,孩子哇哇直哭,香榴倚靠在床上绣花,莞尔道:“叔父,孩子认生呢。”索额图不顾孩子啼哭,继续哄逗着:“我多见几次,他就不认生了嘛,咯咯咯。”正逗着,佟夫人也提了两只小公鸡进来:“香榴,姑妈给你带了两只公鸡,刚打鸣儿的,很补身子。呦,她表叔也在啊。”她边说着边将手中的公鸡交给丫鬟,索额图将襁褓交给乳母,对佟夫人道:“表姐,香榴生产,我这不带了点补品过来,顺便看看她。”佟夫人道:“大表弟,跟表姐出来一下。”说着,他们二人便出门聊着什么,香榴好奇,但也不想过问,只是自己绣花。

第二天下了早朝,又议完了朝政,索额图出宫后,便坐轿往漪红院去,鸨母听到昂贵的金额双眼直冒泡,掰着十个手指头盘算着,李四儿则坚决道:“索额图大人,四儿绝不会赎身的,四儿要在这儿当一辈子妓女。”鸨母闻言立刻道:“当初你来万般个不情愿,如今你得了贵人相助,可以脱离苦海了也不情愿,妈妈我真搞不懂,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索额图大人,给的数额那样庞大,再说,接你去府上,当个小姨奶奶,有什么不好?”李四儿道:“反正,我这辈子就要赖在这儿,绝不赎身,绝不!”鸨母还欲说她,索额图让下人收了银票,作揖道:“是下官冒昧了,下官是真心想纳四儿姑娘为妾,所以,特来为四儿姑娘赎身,若四儿姑娘不愿意,妈妈也不要勉强了。”李四儿闻言,不欲多说,拂袖离去,索额图道:“妈妈可想清楚了,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鸨母堆笑:“我懂我懂,只要大人高兴,奴家什么都懂。”说着便倚在索额图怀中挑逗。

索额图要纳妾的事惊动了索额图的夫人佟佳氏,她闻言大惊:“你说什么?老爷又要纳妾?是哪家的姑娘?”丫鬟不敢隐瞒,喏喏地道:“是,是漪红院的妓女,这几天,老爷下了朝就跑去那儿,跟他们谈赎身的事。”索额图夫人闻言,当场昏厥,丫鬟立刻喊小厮来,去请大夫。索额图回府后,和夫人也无争吵,心平气和地谈了此事,索额图夫人再三劝说,索额图只说是隆科多夫人的意思,索额图夫人不信,也不与他争辩,立刻收拾了行装往娘家佟府去。另一边,乌梁罕札木素意淫家嫂端静公主,被发现时,手掌黏臭,已经阳元大泄,被褥腥湿,油尽灯枯,端静公主不以为意,磕着瓜子,暗自咒骂:“该!死太监投胎,没耍过棒杵的东西,死了倒干净。”紫禁城里,皇上闻言,便派佟国维去端静公主府里主持丧礼,又因札木素死因尴尬,丧仪上只说因故病逝,端静公主和额驸乌梁罕噶尔臧也吩咐下人三缄其口。

第一百零二回 幽会(上)第二百八十九回 明府花园(中)第一百三十七回 杀机(上)第二百五十九回 妯娌(上)第一百五十五回 非梵行(上)第二百三十回 邦乱(中)第二百三十七回 揭发(下)第二百三十一回 邦乱(下)第三十九回 雪(上)第二百三十八回 承泰(上)第一百八十八回 孝懿(上)第八十七回 乱葛(上)第二百五十六回 扶持(上)第二百一十九回 危月燕(下)第三十回 生疑(上)第一百回 母心(中)第二百四十二回 秋玫(中)第二十回 满月宴(四)第二百四十三回 秋玫(下)第二百七十九回 避阱入坑(上)第五十五回 驱邪(中)第一百六十六回 摇篮(下)第七十二回 新晋(上)第二百九十二回 北巡(中)第二百七十七回 文殊院(中)第一百六十五回 摇篮(中)第十六回 侍寝(下)第一百九十二回 埋玉(中)第四十七回 熙殇(下)第四十二回 争宠(上)第五卷前瞻预告第三十七回 南书房(中)第二百零六回 册选(中)第二百零八回 以茹(上)第二百二十二回 暗杀(下)第一百六十一回 口业(上)第一百四十二回 知音(下)第一百二十六回 旋波(上)第一百一十九回 红袖(下)第十九回 满月宴(三)第六十回 梦蝉(上)第二百四十七回 企图(上)第五十九回 璧玉(下)第一百零五回 尚亡(上)第一百五十六回 非梵行(中)第九十一回 纯殁(中)第一百三十一回 续柯(上)第二百零九回 以茹(中)第二回 成璧(中)第六十三回 孝昭(上)第一百一十六回 阿鼻(下)第三十五回 仙女香(下)第六十四回 孝昭(中)第二百五十回 巫蛊(上)第一百六十八回 龙涎(中)第九十二回 纯殁(下)第一百三十五回 水落(中)第六十六回 刺客(上)第一百八十七回 玉碎(下)第一百七十一回 诡谲(中)第二十回 满月宴(四)第九十九回 母心(上)第六十一回 梦蝉(中)第二百七十回 福祸依(上)第二百二十二回 暗杀(下)第五回 觐见第七十四回 新晋(下)第一百三十七回 杀机(上)第十六回 侍寝(下)第一百八十四回 孝庄(下)第七十回 胤禛(中)第五十回 冲喜(下)第一百八十五回 玉碎(上)第一百六十五回 摇篮(中)第二百八十四回 永和再丧(下)第二百三十回 邦乱(中)第二十七回 暗潮(上)第二百五十七回 扶持(中)第一百四十六回 胤祐(上)第二百六十二回 平妃(中)第一百四十二回 知音(下)第四十九回 冲喜(中)第九十六回 双生(上)第一百七十六回 离巢(上)第三十二回 生疑(下)第二十一回 萌芽(上)第一百四十一回 知音(中)第二百五十一回 巫蛊(中)第一回 成璧(上)第一百四十回 知音(上)第二回 成璧(中)第一百一十四回 阿鼻(上)第二百三十七回 揭发(下)第一百四十五回 妙伤(下)第九十七回 双生(中)第一百八十七回 玉碎(下)第一百五十六回 非梵行(中)第六十五回 孝昭(下)第一百六十六回 摇篮(下)第四回 御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