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气候已然回升许多,伴着一股儿凉风,吹动窗上轻帘,叫醒清晨。
杨瑾书缓缓睁开双眼,昨晚之事一点点回至脑中,想起苏紫陌来。
白皙的小手摸到脸颊上,杨瑾书只觉昨日的肿胀已不复存在,手心是冰凉的颊,柔润细腻,而脸颊早已没有痛感,将手指拿到鼻下,只觉一股清爽的草药味淡淡在鼻尖萦绕。
“小主,您醒了。”曲桃端着药碗走进惠竹堂内屋,见杨瑾书手在动弹,喜道。
杨瑾书瞬间将手放下,眼光流转,似是有几分尴尬。
曲桃却似未见她的举动,走上前来,看着杨瑾书白嫩的脸颊,高兴道:“小主的脸好了!要不要奴婢拿铜镜来给小主瞧瞧?”
“不必。”杨瑾书的目光放到桌上的药碗上,只是静静看着,不发一语。
“小主,可是要喝药?”见杨瑾书看着药碗,曲桃略带试探的问道。
“你出去!”
杨瑾书转头,朝曲桃冷冷道。
曲桃有几分犹豫,还是听话地俯身走出惠竹堂,知晓杨瑾书此时内心必不平静。
见曲桃出去,杨瑾书缓缓坐起,抱着双腿,将头埋入膝盖。
为何?
心中问着自己,杨瑾书不知道,苏紫陌为何要这么做?她一遍遍拒绝苏紫陌,可是苏紫陌却不离开,为何偏要照顾她?
这个皇宫,好冰冷,好冰冷,冷到她不知究竟如何做,才能有一处属于自己,安全的地方。于是,她冷漠,她喜怒无常,只是不希望,那些惧人的冰冷不要贴到她的身上来,她不想看到宫中人们的趋炎附势,也不想看到不住的残骸,不停的背叛。
可是越是这样,她就越觉得冰冷,越将自己埋入书卷中,逃离这个后宫,这个世界。
可是苏紫陌,她好可恶!
为何要将她从她的世界中拉出来!
明明都自身难保,还冒着杀头的风险,跑来看她。
那碗药……
必定是苏紫陌在病中省下来,以备不时之需用的,却全都给她拿了来。
侧着头,看着那碗漆黑的苦药,杨瑾书的眼圈越来越红,终于,一滴泪水沾染到膝盖上。
姐姐,瑾书要怎么办?
苏紫陌如此这般,瑾书要怎么办?瑾书狠不下心来,快要坚持不住了。
呜呜,杨瑾书压抑着声音,抱着双膝默默哭泣起来。
半响,杨瑾书红着双眼坐起,穿上淡绿色竹纹的绣鞋,行至桌边,望向瓷碗。黑黑的药水,在晨风的吹东西下,有一层细细的波澜,晕散碗中她的倒影。
杨瑾书端起瓷碗,一饮而尽,如同昨夜苏紫陌在此饮药一般。
小舌舔舔嘴角,杨瑾书略加回味,这药,虽苦,可饮完后,口中却留着些甘。
走到梳妆台便,看着铜镜中一张如花容颜,杨瑾书扶着双颊,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曲桃。”
一声叫唤,曲桃立即推开门走了进来。
“为我梳妆。”杨瑾书轻轻说道,声音略显沙哑。
“是!”听杨瑾书如此一说,曲桃立即喜笑颜开,脚步轻快地走上前来,拿起木梳,在杨瑾书的秀发间一梳而下。
待曲桃为杨瑾书梳好精巧整齐的灵蛇髻,换上一身翠绿色细纹烟萝环纱群,杨瑾书款款踏出惠竹堂,莹莹晨光中,如竹中精灵一般,看着惠竹堂小院,一双杏仁眼眸灵气逼人。
“杨美人安好。”
正好此时,昨日的小丫鬟匆匆走入惠竹堂,手中还端着一份餐点。
“你名讳为何?”杨瑾书看着院中的小丫鬟,悠然问道。
“回杨美人话,奴婢荷花。”小宫女见杨瑾书紧紧盯着自己,又问自己名讳,以为杨瑾书要为昨日之事责罚于她,立即紧张地低下头,肩膀忍不住微微颤抖。
“荷花?”杨瑾书说着不由一笑,倒是个有趣的名字。
一听杨瑾书笑了,荷花更加紧张,她在御花园当值,听其它宫女说过,宫中的嫔妃们一旦笑了,便是要惩罚她们了,思虑至此,荷花端着餐点的双手也微微抖了起来。
“我且问你。”
杨瑾书话还没说完,就见荷花砰地一声跪了下来,高举着餐点,不停磕头道:“杨美人饶了奴婢吧,奴婢不是故意的,那,那王贵人下令让奴婢抓着您的,奴婢一点也不想看您被打,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呜呜……”
说着,荷花的肩膀便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
杨瑾书不禁无言,这小宫女竟如此胆小,可她都哭成这样,手中的餐点却一点无奈,端盘子的技术实在让杨瑾书叹为观止。
“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
“那杨美人是要打奴婢吗?呜呜……杨美人您可不可以轻点,奴婢很怕痛。”一听杨瑾书说话,荷花吓得哭的更厉害了,张大小嘴,嚎哭起来。
见她那副样子,杨瑾书干脆大声喝道:“我是问你,你愿不愿意跟随我身边!”
“奴婢就知道杨美人要打回来……额……杨美人,您说什么?”荷花的哭声突然一停,瞪大眼睛看着杨瑾书,满脸不可思议。
“我是问你,你愿意跟着我吗?”杨瑾书十分有耐心地又说了一遍。
“奴婢……奴婢愿意!”荷花总算反应过来,满眼惊喜。
“既然你跟着我,也不能叫你继续唤这名字。”杨瑾书缓缓抬头,遥遥望向天边,吟道:“日出幽径曲桃开,风摇云动柳萦回。如此,你便唤作萦回,可好?”
“萦回……”荷花口中低喃一遍,眼眸一亮,朝杨瑾书道:“小主到底是念过书的,这诗吟地真好,萦回,奴婢今后便是萦回,谢小主赐名!”
杨瑾书见她脸上还挂着泪,可眼角却是盈盈的笑,便微抬樱唇,道:“既然你愿意,曲桃你赶明儿给内务府说声,将萦回要了我们惠竹堂来。”
“小主,您用膳吧!”萦回一听,心中满是喜悦,脑儿一转,急忙道。
“不了,曲柳你去给吴磊支声,让他留在惠竹堂别外出,你二人随我出去走走。”杨瑾书说着,便朝惠竹堂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