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真烦传93 可怜相
时间过去好久,待射月回來时,已是烛灯点起,夜帐布下,有些抑愁在室内飘飘荡荡,
射月说,烟儿听了我要她走,便抽抽嗒嗒地哭了起來,看她双手粗糙衣裳也蛮旧,射月就多嘴问了一句:“日子过得不好吗,”此话问出,烟儿便又哭湿一条帕子方才离开,
射月跟踪烟儿一路,便见到了卫昀的住处,看样子过的挺清苦平淡,屋里的人声音低沉地像是弥留的老者,断续地问烟儿:“你又……去宫里了,”
烟儿哽咽沒答,
卫昀咳得不行,貌似很生气,还摔了药碗,
许久,射月才听见卫昀在问:“她……好不好,”
射月说,这就是命呐,看样子像是剑伤未愈又添了新疾,煞是让人感叹不已,
话音落去,我才察觉射月正牢牢盯着我看,似在细察我的反应,
难以相瞒,我心中是有些沉重,卫昀退位后便出了宫,只带走一个女婢烟儿,沒人知晓他去了何处,只当是其隐退后开始寄情于山水之间,沒有想到,原是病了,且默默无闻地病着,
射月翩然退下,这一觉我睡得很绵长,无梦,睁眼时身体虚汗涔涔,殿里焚着香,方显静悄,帷帐上绣着两三只挥翅的花蝶,不知要飞向何处,砚台旁搁着笔尖有些湿濡的狼毫,宣纸摊在桌面,被微风吹拂发出轻响,
我恍然迟钝,我醒來了吗,还是依然处于梦中,我为何会在这里,我在这里做什么,
此等飘渺神思一直持续到早膳用毕,
射月磨着砚,突然侧头问我:“陛下想出游吗,奴婢可以带您去……”
我望着窗外一片寂寥景色,掷笔暗叹:“好吧,”
马车一路远离喧嚣,沒有热闹非凡,停于都城南郊的一座简朴小宅前,烟儿彼时正在一侧的菜园里摘菜,看见我从马车上下來,顿时就捂着嘴睁圆了眼,
射月扶着我走进房,眼前的一切却让我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那四面白墙竟被我的废字乱涂挂了个满全,一张张均被展平了褶皱,精心裱起:“春蚕至死,蜡炬成灰”、“人在宫廷,昏不由己”、“本王分外想吃小烧鸡”、“卫燎原是大王八”……
案台一侧放着一只贴贴补补的纸鸢,断掉的支架被线一圈圈缠起,纸上的題字下印着深褐色的血迹,那是,,
卫昀手刃沈良大人的前日,我缠着他教我扎纸鸢,他教得很耐心,我却在一旁关注他的脸,锋利的剑眉挺直的鼻,可真是好看啊,看着看着就被他敲了头:“千秋,做事要专心,不然事事都会无成,”
我嘟囔着:“不就扎个纸鸢嘛,至于上升到理论高度不,”
卫昀顿时严厉,放下手中的半成品,“很至于,”
我不屑地甩头走掉,他总这样不解风情,让人不愉快,可是,别扭归别扭,夜里我和烟儿合力研究扎纸鸢,我要让他看到我的能耐,
后來,我拿着自己做好的唯一一只纸鸢前去找他,,看着他手上那把滴血的剑,,直到纸鸢的支架被我捏断扎入手掌……
眼前就是那只从沒飞翔过就夭折的纸鸢,被修复好躺在这里;还有我曾胡闹朝他扔去的一个茶杯盖,带着破碎的裂纹,乖乖地躺在这里;还有我曾向他挥过的匕首,带着并不温柔的吻的记忆,端端地插在笔筒里;还有还有……他竟然收藏了这么多无用的物品,是带着怎样的心情,
我缓缓抬头,便看见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眉眼少了以往的严厉,多了几分憔悴和疲倦,身上穿着素衫,整个人愈发清减单薄,那记忆里向來气宇轩昂的人,如今这般……这般……
所谓往事,物仍在,人仍在,但……
我喉咙堵得痛,痛到几乎要发出声响,
一直沉默不语的卫昀此时开口,嗓音有些暗哑:“烟儿,翠球开花了吗,”
一句话,字字钻心,他看不见來人,他看不见……
我心中不是滋味,虽有些按捺不住,但也不得不按捺,他必是不想让我看到他这般模样,所以才会恼怒烟儿进宫,
离开那里的时候我心很乱,就像以前读完蹩脚感伤哭哭啼啼的爱情故事后一样,
想來,情,应是我此生所做的,最难答的一份考卷,
(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