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挽歌一个激灵,可能要取纪挽歌性命的人,不是楚晏而是楚帝。
德妃果然是最了解这两个男人的人,楚晏个性强势,谋略在心,所以他不可能忍受身边有个林玉霖这样居心叵测的聪明人,倒是薛莹畔这样的傻子,虽说不会得到楚晏的宠爱,但是总不至于让楚晏动了杀心,毕竟那是他的表妹不是。
而楚帝呢,从这一路上不停受到的消息来开,楚帝对楚晏那可真是下了死力气培养的,不仅将权利全部下放,甚至于将很多在外人眼中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东西都给了楚晏,比如军队的调动权,要不然哪里来的楚晏能调动军队逼迫夜宸帝必须将纪挽歌嫁过来这样是事情呢。
那么对楚晏抱着这样高期望的楚帝,是不能能容得下纪挽歌呢。在楚帝的眼里,纪挽歌大概就是那个祸国的妖姬,能让他的儿子失控,能让他的儿子有软肋。
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古往今来,多少皇家子弟如此,你是可以有无数个女人,但是心中所爱却是决不能活的,无论从那个方面来开,楚帝杀纪挽歌的可能性是最高的。
这样就完全解释了德妃的话,傻的人往往是活的最久的。
楚帝的寝宫叫做朝阳宫,比起皇后,德妃的宫殿,这里明显更加宏伟一些,有了之前的心理预设,纪挽歌走进这里的时候,简直心跳都有些快。
楚帝并没有在殿内见纪挽歌,而是在朝阳宫的花园里,纪挽歌见到了这位六国中最具权势的皇帝。
楚帝并没有龙袍加身,相反的,他穿着一席青色的道袍,但是显出几分仙风道骨出来,纪挽歌当然不会小看了这位国君,要知道楚国就是在这位皇帝的手上达到了现在的繁盛,当然了外界那些关于楚国有了楚晏才有了今日的形势的传闻不绝于耳,但是你要是听到这些传闻就将这位国君看低了,那绝对是找死。
要是没有一个英明的国君,就是楚晏再怎么有能力,也是决走不到今日这般境地的。
就比如说在夜国,凭着夜宸帝的性格,就是夜宸帝的儿子有楚晏这般的才华,也是不可能被这般重用的。历史上老子忌惮儿子的事情还少吗?太子被废的事情是太多了,太子真的是一个万分不好坐的位置,做的平庸,皇帝嫌你平庸接不起国家的重担,做的出色,皇帝又忌惮你的能力,怕你逼宫,所以能将太子捧的如此高的皇帝,绝对不是一般人,至少需要绝对广阔的胸襟才行。
纪挽歌毫无挑剔的给楚帝行了礼。
不似夜宸帝那般阴沉,楚帝不知道是不是长期练道的关系,看起来清瘦却挺拔明朗。
纪挽歌行了礼,楚帝手中摆弄着茶具,香气四溢的茶汤在他的指尖流转,他并没有抬头,纪挽歌也就安静的等着。
周遭就这么寂静下来,只有滚水咕嘟咕咚的声音。
整个朝阳宫里的太监下人,都是低眉顺眼的,连动一下都不曾。
纪挽歌眼观鼻,鼻观心,一点都不敢露出旁的心思来,这位楚帝可真是楚眼的亲爹啊,不需要旁人为他长声势,不需要华服,仪仗,只是这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所带出的神韵,就足够纪挽歌心生敬畏。
等到一套茶道用完,楚帝浅唱一口,这才开了口,“你知道这是什么茶?”
他问你,这个能让他提问的,也只有纪挽歌一个人了,纪挽歌微微抬起头,回道:“是六安瓜片。”
六安瓜片是唯一无芽无梗的茶叶,由单片生叶制成。去芽不仅保持单片形体,且无青草味;梗在制作过程中已木质化,剔除后,可确保茶味浓而不苦,香而不涩。六安瓜片每逢谷雨前后十天之内采摘,采摘时取二、三叶,求“壮”不求“嫩”。
而六安瓜片是楚国特产的一种茶叶。
“不错。”楚帝微微一笑。
又拿起茶碗给纪挽歌看,问道:“你觉得这个色泽如何?”
“雨过天青云破处,乃绝色。”纪挽歌答。
“赐座。”
说是赐座,却并不是椅子,而只是一个蒲团,纪挽歌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适,用道家的礼仪稳妥的跪坐在蒲团上。
楚帝的眼睛里闪过精光,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
“你读过许多书?”楚帝的话,句句是问句。
纪挽歌不敢怠慢,“尚读过几本。”
“愈顷的那些珍藏你怕是都看过了吧。”他说的是肯定句。
到这时,纪挽歌才真的抬头,仔仔细细的看了楚帝一眼,他说的愈顷,是纪霆的小字,并且这个字是纪霆作为纪挽歌师父时用的,在夜国的朝野中,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么说来这位楚帝对纪霆,绝不只是一点点的了解。
楚晏长的与楚帝并不相似,楚晏天庭饱满,地额方圆,是在周正不过的面相,楚帝却是瘦长脸,要说起来,楚晏要比楚帝更具有帝王相。
楚帝对纪挽歌的打量不以为意,只淡淡的说:“你爹当年可是风流佳公子,你这模样也是随了他多些,一别数年,倒是有些想念他。”
他的话中有感慨,却并没有多少真的思念之情。
纪挽歌还是继续一言不发,楚帝放下手中的茶盅,发出叮的一声声响,接着他的话风就变了,变的带着帝王的威严与残酷,“要不是你是愈顷的女儿,你活不到今日。”
纪挽歌后背一凉,今日她进宫见到宫中的三大巨头,可谓性格各异,除了高傲的林后外,楚帝与德妃,都是让纪挽歌留下来深刻的印象,心中不得不感慨楚晏能有今日之成就,这父母双方都起着不可磨灭的作用。
“我知道。”也不过是一瞬间,纪挽歌就放弃了善直让她傻一点的建议,对着这样的长辈,纪挽歌并没有能够以演技胜出的胜算。
楚帝得到纪挽歌的答案,没有很意外,倒是笑了出来。
“愈顷的女儿,也好,也好。”他这样说。
纪挽歌静心听着。
“朕这一生最得意之事就是得了晏儿这个一个儿子,他是楚家上百年来最出色的子弟,至今为止,他也没有辜负朕的期望,可是现在有了你。”楚帝声音并不大,但是每一声都能传到纪挽歌的心中去,有些感慨万千的,夜国的皇子,纪挽歌接触的多,也能看的明白,虽然夜宸帝对他们其实是没有多少父子情谊的,可是楚帝却是全然不同的,虽然从来楚晏对楚帝都是绝口不提,甚至在很多地方透露出来的,楚晏对身边的父母,都是怀着浓浓的防备之情,但是在纪挽歌面前,楚帝却没有将这份父爱掩藏起来,也许他只是为了楚氏的江山才如此,但是却不能否认,他的确为楚晏做了最长远的打算。
“夜国将你送来打得什么主意,你一定心知,晏儿心慕你,竟为了你求到朕的面前。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既然如此,朕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但是也只有一个机会。朕决不会容忍晏儿毁在一个女人手里,更不会容忍朕的儿媳妇是个心系异国的女子,你能明白朕话中的意思吗?”
纪挽歌沉默片刻,“我明白。”
楚帝这是怕纪挽歌心心念念着夜国的利益,为了夜国去做伤害楚晏的事情。
纪挽歌摇摇头,“我不会伤害他。”
不说楚晏为人如何,但是对纪挽歌,楚晏却没有表现出过太过邪恶的一面,哪怕就只是表面上维持,也是好的,纪挽歌并没有答应夜未泽要为夜国充当细作,当然也不会伤害楚晏。
只是楚帝万万没有想到,纪挽歌也许有可能心系他人,不是楚帝不够心思细密想不到这里,而是在楚帝眼里,楚晏简直就是哪里都好的完美男人,他实在想不出,这世上竟然有女子不喜欢他的儿子。
得了纪挽歌的保证,楚帝并没有松口,却反之说:“若是有一日你伤害了朕的晏儿,可不要怪朕翻脸无情,你父亲与朕有些交情,这交情只能换得朕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却没有第二次。”
纪挽歌沉默了,这话她万不敢说,到了现在她心中要离开楚国的心思更加的坚定,不说楚晏后宫有多少女人,就是楚帝,德妃,甚至是林后,都让纪挽歌觉得身心俱疲,这半日下来竟然是比跟人斗武半日还要累人的多,可见这般处处都要留心的日子,真是一日都不好过。
纪挽歌对这种权利斗争,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有一种天然的抵触,她从来没有在这般的环境中生活过,小时候被魏姨娘的迫害下,纪挽歌的日子是过的很苦,甚至连吃饭都成问题,但是这种生活是身体上的苦,却不是思维上的,对于勾心斗角,纪挽歌并不怎么了解。
很多世家大族中的女孩子,从小跟着母亲,无论是当家主母,还是受宠小妾,都是日日在宅斗中度过,见多了,自然就有了心思。
但是这些教育,对于纪挽歌来说,完全没有啊。
“你且去吧。”楚帝没有久留纪挽歌。
纪挽歌一路低着头离开,心中有些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