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笑声在纪挽歌的耳边炸开,不用看也知道林绡发出的。纪挽歌能听到,圆木围栏后的景叶紫自然也是能听到的,所以在景叶紫满心以为自己获救了的时候,她看到了林绡。
前一刻还狼狈不堪的女人,片刻之间就有了变化,景叶紫保养得宜,便是现在的身陷牢笼,看起来也比形容憔悴的林绡要健康有气势很多,见到林绡,景叶紫像是在一瞬间就迸发出了斗志一般,将散落在脸上的脸上的碎发往耳边抿了抿,然后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对着林绡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下堂妻,怎么着?跑来看我的笑话是吧,你可别忘了你的笑话,我看了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到了这个时候林绡倒是没有失控,她眼神怨毒的盯着景叶紫,那是一种什么眼神,纪挽歌形容不出,但是后背还是因为林绡的这个眼神起了一层粟。
“你害死我的孩子,害死我心爱的人,我不会让你善终的。”林绡一字一顿的说。
棍棒给白银使眼色,白银将纪挽歌往后拉了拉,纪挽歌知道他们这是担心她,这两个女人可都不是善茬,她避让一些,确实也是对的。
纪挽歌往后站站,却没有离开的打算,很多事情,她还是想了解清楚的,毕竟这些人这些事都曾是纪挽歌熟悉的,影响过纪挽歌的。
林绡的愤怒没有让景叶紫失控,景叶紫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纪挽歌独自来,她知道自己还有救,但是林绡一同来了,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景叶紫估计不出,但是最坏也不过是个死字,她虽惧怕死亡,但是却决不会在林绡面前露出一丝的胆怯来,只因林绡不过是她的手下败将。
“你的孩子?你的爱人?林绡,不是我看不起你,而是你从来自视甚高,觉得自己是女中诸葛,却没有想到过,我一个刚入府的妾侍,如何能害了你腹中的孩子,你在华家经营了多少年?凭着我的根基,能买通那么多的人?”景叶紫说的讽刺。
随后景叶紫扭头过来望向纪挽歌,淡淡的说:“她是不是说华恒宠妾灭妻害了她腹中的孩子,让你为她做主!亏她说的出口,她怎么不说她那个孩子是谁的?当华家一家子都是傻子不成,那孩子能让她生下来才是奇事!至于你口中心爱的人,要不是他点头,谁敢弄死你肚子里的孩子,呵呵,那可是皇家血脉。”
景叶紫一席话说的是流畅无比,似乎这些话已经埋在她心底多时,只等着一个机会爆发出来一般的。
林绡呆楞了片刻,反应过来之后便是大吼,“你胡说!他怎么可能那么对我?他说过我们还会有孩子!他不会那么对我的!”
纪挽歌其实心中已经证实景叶紫口中的话,世家大族,第一要确保的就是血脉的传承,是决不会容忍生下来的孩子不是自家的种的,而且夫妻同房从来都有详细的纪录,林绡怀上夜未泓的孩子,怎么说都不可能瞒过所有的华家人。
林绡本就虚弱,这时候情绪激动起来,本来苍白的脸泛起层层的绯红,看起来到不觉得健康,而是让人觉得诡异,林绡摇着头,让她如何能够接受,她的孩子,她与夜未泓的孩子,竟然是在夜未泓的首肯下没有的,这简直比孩子死在景叶紫手里,更让她无法接受。
景叶紫没有打算就此打住,反正已经说开了,她也没什么好怕的,“哼!你以为你遇上了个什么真心实意的好东西呢?为了那个位子,他能怜惜你?不过是利用你罢了,你别忘了我姓景,为了拉拢我那个便宜爹,你觉得你这个正妻之位能有多稳当,不过是泓王与华家一家演戏给你看,让你乖乖的滚回娘家,好给我腾出位置来。”
泓王当时想拉拢景丞相,只是让景夜紫做一个妾侍显然是不行的,那么就要让景夜紫转正,但是林绡可是从小就定婚约定在华家的,当然可以拿出她不贞的证据,休弃她回家,但是如此以来华恒的面子也就全没了,被妻子,表哥联手带了绿帽子,从此以后华恒也是不用活了,只能寻别的由头将林绡逼回娘家去,并且还要让娘家说不出话来才好。
林绡有些谋略算机,但是那都是闺阁女子的谋划,真的到了前朝男人的手里,那简直就是根本不够看的小儿科,被这些男人合谋坑害,简直是易如反掌。
孩子小产,身子毁了,名节受损,自身又成了被名门休弃的下堂妻,要不是夜未泽这一番大的变故,林绡未来的日子,简直都不是凄惨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景叶紫句句入刀,将林绡刺的体无完肤,她还保留着最好的念想,反唇相讥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他还是喜爱我的,最后还不是将最要命的东西给了我。他其实还是知道我的心的,你是个什么东西,这会子说的大义凛然的,那时候还不是出卖了华家,跟着你拿奸贼父亲一道出卖了华家!”
这件事在来的路上棍棒已经跟纪挽歌通过气,景丞相的确当时给夜未泽行了方便,但是夜未泽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主,景丞相只是保住了性命,并没有继续受到重用,而将夜未泓筹备反击的计划偷出来透给夜未泽的景夜紫倒是被夜未泽接入王府,成了待妾。
这么说来,其实这一档子事里,最得益的人是景夜紫才对。
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景夜紫倒是没有回避,只是苍凉的一笑,“亏你痴心一片,不过是可怜人罢了,那夜未泓哪里是喜爱你,他不过就是喜欢抢夺华恒的东西,先是你后是我,华恒就是个没骨气的男人,竟是连声音都不敢发出的,任由我被那畜生欺辱。”
林绡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景夜紫,当时夜未泓是跟她保证过的,一定要让景叶紫不得安生,会好好的替她,还有他们的孩子报仇,曾经林绡还沾沾自喜,觉得夜未泓一定会给她出气,却没想到夜未泓的报复方式就是将景叶紫也收为己用,这简直……令人不可置信。
景叶紫扬起下巴,不屑的看着林绡,上上下下的打量,林绡的容貌本就不是很出众,经过了那一番浩劫更是不好看的紧,而景叶紫,如今怕是站在纪挽歌身边都是不会被遮盖掉锋芒的,初初见景叶紫时,她还是从乡下地方被寻来的相府养女,虽然跟着老嬷嬷学好了礼仪,但是骨子里还是有一股子胆怯的,也就是长辈们常说的小家子气,底气不足让景叶紫没办法拥有一份独特的气质,只有流于表面的美貌。
但是现在的景叶紫显然已经脱去了那一身的小家子气,她的容貌出众,眼中傲然,那些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在景叶紫面前露出过最不堪的一面。
每个人的经历不同,而对景叶紫来说,她时通过男人了解了这个世界,纪挽歌印象中那个有些纯真有些嫉恶如仇的景叶紫早死了,死在华恒将她拱手送出的那夜,死在夜未泓将她欺凌至十天都下不来床的那日,更是死在了夜未泽毒发不能自控,用她发泄的那一刹那。
林绡跌坐在地上,这让她怎么能接受,她一直认为她的悲剧都是由景叶紫而起的,她的孩子,爱人,都是被景叶紫毁了的,却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个人告诉她,曾经的那些美好都不过是她的一场美梦,亏她还得意洋洋的告诉父亲,虽然她被休弃,但是泓王说过的,只要登基就会接她进宫,务必让自己的父亲帮着夜未泓一些,想在想想,夜未泓算计的可不就是如此,让华恒休了她,却还不得罪她的娘家人,让他们林家继续如以前那般无怨无悔的帮助夜未泓下去。
幡然回首,不过黄粱一梦。
这梦,不仅是她们这些女人的梦,更是那些男人的梦,夜未泓梦想着能够登基为帝,华恒隐忍不发,只等着夜为泓登基后,他就可以权倾朝野。
而那个老谋深算的景丞相呢,不过都这梦中的人。
现在梦碎的又何止她们两个,那些曾经志得意满,勾心斗角的男人们,早已经命赴黄泉,不知在黄泉路上,可曾后悔过那么多年不思如何将国家治理的更加富庶而是日日筹划着如何防患于身边人,如何算计在朝廷中的种种利益。
纪挽歌对自己离开夜帝都之后的事情已经了解了个大概,其余的,她并不想再听了,夜国的灭亡说到底还是毁在了自己人的手里,便是忠臣良将再多,也架不住当权者的昏庸。
扭头往外走,纪挽歌的心情有些复杂,景叶紫的遭遇令她叹息,谁能想到不长的一段时日里,景叶紫就遭遇了这么多的苦难挣扎,刚才景叶紫说自己后悔了,当时就该跟着纪挽歌离开,纪挽歌想,这世上很多事情是容不得后悔的,那时一念之差,人生就因此而变得不同起来。
要是跟着纪挽歌走了,按着纪挽歌的想法,就是送景叶紫回到自己双亲的身边,日子虽清贫些,但是胜在舒心。
到底哪一种活法更好,纪挽歌自己都闹不清楚。
纪挽歌走出地牢就看到一身玄色黑衣的彭厉锋,站姿提拔,目光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