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壳鲍鱼,芙蓉干贝,扒海参,韭菜炒海肠,两吃大虾,姜汁毛蛤蜊.......
彭厉锋颇为头疼的揉揉眉心,对于纪挽歌狼吞虎咽的吃相,实在是不敢恭维,半晌才幽幽的说:“多亏我包下了整座凤仙楼。”
要不然让那些人看到她这幅吃相,丢了她的人不算什么,他堂堂恭王世子可丢不起这个人。
纪挽歌吃的满嘴是油,听到他那痛心疾首的语气,很自然的翻了个白眼,要她说,这些有钱人就是矫情。这满桌子的好东西,当然要大口吃喽,海鲜凉了就不好吃了。
哎,知己难觅啊。
所谓风卷残云,所谓狼吞虎咽,所谓下筷如有神……
喝了口鲜美的鱼汤,纪挽歌强忍住要打嗝的冲动,但是一只手还是伸出来揉着吃的溜圆的肚子,这时候也才有时间问一句,“你找我来,有事?”
彭厉锋都已经喝败了三盏茶了,这时候咋听到纪挽歌问,他都有些不敢相信,难为纪三小姐很记得有他这么个人。
真是不容易啊。
可是这么长时间的围观,让彭厉锋将原来要说的话都给忘了,这会想了又想,只说了句,“董一江,不是个好应付的。”
纪挽歌身体往后一靠,吃饱了就有点困,神色也就想的懒洋洋的,再配上她因为吃的开心流汗溶化了的妆容,真是惨不忍睹。
“他好不好的,与我有什么相干?”
彭厉锋眯了眯,显得有些危险,他的长相本就是棱角分明的,甚至可是说是冷硬的,那种强势的阳刚气场,就算是他什么都不做,也让人觉得气压很低。
纪挽歌后背有些发凉,对于这个能徒手打死人的世子,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忌惮的。
坐直了身体,不再是刚才那般怠慢的姿态,纪挽歌问他,“我是谁?”
彭厉锋说出董一江的时候,纪挽歌差不多就猜出来了,那晚她做的事,大概这位深藏不露的世子爷是知道的,这并不可怕。
不知是什么心理,纪挽歌就是知道彭厉锋不会出卖她。
也许是因为两人没有任何利益关系,更也许是彭厉锋其人虽然看起来冷酷无比,但是却带着一种磊落的男人气概,让纪挽歌相信他不是那种会在背后打小报告的人。
彭厉锋没想到纪挽歌会这么问,一时也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过来。纪三小姐,声名狼藉,是京城无人不知的第一废物。
这样的身份实在跟手起刀下的冷血杀手联系不到一起。
董一江就算是在这么聪明,能干,也绝不会把怀疑的眼光转到纪挽歌身上。
原本让人万劫不复的名声,到了纪挽歌这里却成了最好的保护伞,让她可以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彭厉锋邪邪一笑,问,“你就不怕我去供出你?”
“你会吗?”纪挽歌反问。
彭厉锋发现,纪挽歌跟他说过的这几句话竟然全部都是反问句,但是她想表达的意思却是很明确的表达了出来。
他是不会,如果他要出卖她,直接去跟董一江,甚至是皇帝太子说就可以了,根本没必要跟她坐在这里说这些话。
眼前身形还没有长开的女子,实在是聪明到可怕。
但彭厉锋也知道,一个人若是惯用反问句,那么她的内心一定是防备心极重的。
一个当朝一品国公爷的嫡女,竟然能养成纪挽歌这样的性格,实在是令人费解。彭厉锋对纪挽歌充满了好奇,这种好奇对于男人来说是致命的。
彭厉锋突然笑了,这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有意思,这上京城,他见过的豪门女子如过江之鲫,像纪挽歌这么有意思的还真是没有。
看到他笑,纪挽歌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总觉得他脑子里肯定没打什么好主意,这么想着,话也就顺嘴说了出来,“听说皇上有意让你迎娶丞相嫡女。”
说完纪挽歌就看到彭厉锋眼神一肃,心里有些懊恼自己真是吃饱了就脑子慢,这种道听途说听来的八卦消息,怎么就能这么轻易的说了出来。
“我不是......”纪挽歌想说我不是嘲笑你的意思,毕竟那景叶青为了不嫁彭厉锋,都宁可上吊了,一个男人被女人嫌弃至此,怎么说都是一件极其多面子的事情吧。
话说了一半又闭嘴,这话说不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反倒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不是什么?”纪挽歌这样懊恼的样子倒是让彭厉锋的脸色缓和了些。
他就这么直直的盯着她,纪挽歌咬咬下唇,看看满桌子被自己吃出来的残羹剩饭,发挥了一把大无畏精神,谁让人家请她吃饭了呢。
于是她说:“她不嫁你,是她不识货,绝对会有识货的好姑娘愿意嫁你的。”
被说成是货物,彭厉锋一时无话,但是立刻后就爆发出那种荡气回肠的笑声来,纪挽歌被他笑的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男人能不能不要笑的这么豪迈啊,怪吓人的。
等他笑够了,纪挽歌站起来告辞,她现在觉得眼前的男人极其符合四个字,喜怒无常。
笑的莫名其妙的,至于怒,咳咳,恭王世子的易怒,整个京城都知道好吧。
“你这些市井之语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彭厉锋也没有强留她,不过在她走之前,他还是问了一句,什么识货不识货的这种话,是绝对不会在上流社会里说出口的,那些千金闺秀都极力的想显示出自己的身份地位,货物这种太过事故的词,在大家小姐眼里可视为低贱。
纪挽歌傻笑,总不能告诉他,这是自己跟当铺掌柜学的话吧。
当铺,哼哼,眼前这个吃个饭都能包下整个凤仙楼的男人,肯定是没有去过的。
想到这里纪挽歌有些沾沾自喜,比上这些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都不知道的公子哥儿,自己还是很有知识的。
下了楼,都快要走出去了,纪挽歌突然回头问彭厉锋,“你今天开心吗?”
又是怪问题,但是彭厉锋很给面子的点点头,他已经好久没笑的这么爽快过了,开心,定然是开心的。
纪挽歌一双眼睛笑的弯弯的,像是讨好的猫儿,说:“那你不介意,我再打包几道菜吧。”
咳咳,不是小气几道菜钱,而是彭厉锋真的没想到纪挽歌会提出这么.......没脸没皮的要求来,可是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让人不忍心决绝。
于是,彭厉锋又点了头。
纪挽歌几乎是哼着小曲兴高采烈的提着食盒跑了,彭厉锋看着她那灰青色的布衣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世子,跟丢了。”
再一次,想跟踪纪挽歌失败,刀剑很有些不服气。
棍棒给彭厉锋换了盏茶,彭厉锋挥手,这一晚上他可是把茶喝的够够的了。
“去,吩咐厨房,照着刚才的席面的菜,在给我来一桌。”
棍棒去吩咐。
刀剑还是有些想不通,“世子,她也太狡猾了。”
轻功好是一个方面,主要是纪挽歌太狡猾了,总是在巷弄中穿梭,根本不给后面的人能够追上她的机会。刀剑眼里没有男女,只有任务,敌人。
世子让他跟踪纪挽歌,那么纪挽歌就是他的任务,他的敌人。
次次都跟丢,实在是让我不怎么愉悦。
彭厉锋今天心情不错,难得想多说两句话,“你在什么地方跟丢了的?”
刀剑想想,那曲曲弯弯的小巷弄谁能叫得出名字来,他摇摇头。
彭厉锋也没训他,只是说,“你连京城的地形都没有掌握全,还谈什么跟踪。”
说完这句话,彭厉锋就不再开口了。
他手底下的人,他调拨两句是可以的,但大多数还是要靠他们本人的悟性,刀剑很忠诚,但是容易轻敌,太过骄傲。
这与彭厉锋这么多年表现出来的霸道,独断的形象有关系。
主子是个人见人怕的人,手下伺候的人也跟着水涨船高,被让捧着,哄着,这样的环境是极容易让人丧志的,觉得自己天下无双,无往不利。
却不知这天下比你厉害的人比比皆是。
彭厉锋从小被帝后捧着,无论他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都会获得表扬或者允许。
小时候不知道,总觉得这是帝后疼爱他,后来慢慢长大了,才体会到,这就是所谓的捧杀,让他彭厉锋长成只会四处行凶的恶霸,怕是高位上那对夫妻的心愿。
既然他们像看,那就演给他们看。
但一张皮披的久了,会误以为自己就是那样的人。就如眼前的刀剑,可不就是以为自己武功非凡,怎么可能会追不上一个纤细柔弱的小姑娘呢。
这种自大,让彭厉锋也开始审视自己。
棍棒看着慢条斯理吃的井井有味的世子爷,戳戳刀剑的胸口,“你啊,真是的,记吃不记打的货。”
一次跟不上也就罢了,第二次还能在被甩了,也怪不得世子爷生气。
刀剑闷头不吭声,可是棍棒知道他是听进去了。
等了片刻,棍棒看见世子还没有停手的意思,忙上去劝,“我的爷啊,这些玩意儿寒凉的很,可不能多吃啊。”
本是好心好意劝告的,却没想到彭厉锋一下子变了脸色。
“怎么早先不说!”
棍棒吓的腿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