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吴氏受伤,年画绒先是坐不住了,倒不是她同情吴氏。而是年子衿这件事本来全部的责任都是年家的,年画绒到底偏心哥哥,心底深处这个责任当然是要吴氏这个嫂子负的,可是现在吴氏被纪霆所伤,有理的一下子变成了没理的,年画绒难免的有些慌神。
纪霆给了年画绒一个安抚的手势,在年画绒柔嫩的手背上轻拍了两下。
转过脸来却又换了另一番表情,面对年画绒的时候,纪霆是温柔的,温润的,但是面对年画纲还有吴氏他们这些人,纪霆就端起了他国公爷的架子,其实刚才吴氏说的那些话倒是没有错的,就是因为她句句都是实话,所以才会这般令人愤怒,那种被人当面揭了短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好。
纪霆有所有权势男人身上的特性,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可以做下这些事情,但是却不允许旁人指责他一句,虽然内心深处他知道这些都是事实。
吴氏到了这个时候是真的吓住了,她哪里能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这般受辱的一天,最令人心寒的是,年画纲自始至终一句维护她的话都没有说,对于女人来说,其实受辱,受伤,并没有那么难熬,只要自己的夫君,那个与自己相守一生的站在自己的身前,为自己挡风遮雨,那便是满足。
全所未有的沮丧,身上的疼痛已经不算什么了,最关键的心里的疼,唯一的女儿生死未卜,眼前的夫君冷漠无情。
吴氏侧了侧头,小吴氏被年子愈护在身后,看年子愈的那个模样,满心都是怕自己母亲受伤的样子,还有什么未来,哪里还有希望。
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时间,吴氏竟然痴痴的笑起来,她这一生极好强的,万事都求不落人后,却没有想到到了最后会是这样的局面,难道怪她太努力,怪她想要的太多。
她心中的问题显然没人打算回答她。
很快就有婆子将她抬了下去,期间吴氏一声都没有吭,当真是一幅心如死灰的模样。
屋顶上,纪挽歌看吴氏那个样子,难免的动了恻隐之心,扭头问彭厉锋:“你把年子衿藏哪里了?”
彭厉锋一脸的怒其不争,他都被这么算计了,要不是他当时下手够狠,凭着年家的这个折腾样儿,分分钟就能让他们的关系万劫不复,这些难道纪挽歌不知道?
不过到底还是被纪挽歌看的心软,彭厉锋没好气的说:“她已经是个妇人,自然是在她夫君家里。”
夫君?纪挽歌并不知道涂大的事情,听彭厉锋这么说,倒是真的愣住。
正好这个时候楼下的年画纲开了口,“国公爷,你人也伤了,我那不争气的女儿也被那怪物玷污了闺名,这样才惩罚还不够吗?是时候放人了吧。”
年画纲心中倒是有算盘,吴氏死不死,伤不伤的,年画纲根本不在乎,年子衿这个女儿,年画纲倒是真的心疼的,但是这些跟年家的未来比起来都是不能相提并论的,现在年子衿已然算是毁了,他不能让这个女儿拖累了别的孩子。
“怪物?”纪挽歌望向彭厉锋。
彭厉锋脸色有些不好看,涂大是他视为自己人的人,现在被人说成怪物,彭厉锋心里不痛快是必然的是,这会子彭厉锋恨恨的想,当初就该直接让年子衿去做那什么军妓,现在也不用看着涂大受辱。
“他们才是怪物。”彭厉锋难得闹性子。
纪挽歌被他气鼓鼓的样子逗的想笑,不过年画纲说是怪物,想来那人应该是相貌有异的。对此,纪挽歌有些想不通,依着彭厉锋的性子,若是对年子衿没有动感情,就不会让年子衿活到现在,这位霸王的性子,纪挽歌还是很明白的。
这么想着纪挽歌就问了出来,“你怎么能忍住不杀她呢?”
什么话!彭厉锋眉头一皱,心说这还不是为了你,要不是看在年子衿是你的表妹,我有四百种弄死她的方法。
不过这话还是不要说的好,说了还不知道纪挽歌会将她想成什么样冰冷无情的人呢,在纪挽歌面前,彭厉锋并不想让自己的形象那么的肮脏不堪。
虽说纪挽歌不一定猜不到,但是彭厉锋绝不向从自己的口中说出这样的事情。
彭厉锋这样的表情,纪挽歌要是看不出来那就真是傻了,难免感动,在那样的时刻彭厉锋还能记得她,心中最后的一点涩意也就这样蒸发了。
“你们还不想下来吗?做梁上君子很有趣?”
是纪霆的声音,彭厉锋与纪挽歌对视一眼,身子一轻就落到了前院,彭厉锋带着纪挽歌进了屋,恭恭敬敬的拜见了纪霆还有年画绒。
从头到尾,对年画纲他们几个连一个眼风都没有飘过去。年画纲原本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想要见到彭厉风,但是现在真的见到了,他却又开始胆怯,实在是不知道该跟彭厉风说些什么,又实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惹怒彭厉锋。
一肚子的话憋在心里,一张老脸都憋的通红。
看到彭厉锋,年画绒的脸上就带了笑,再见到多日不见的纪挽歌,那更是眉舒眼开的,对于女儿,年画绒从来都是这般疼宠的。
“歌儿,快来!”年画绒对着纪挽歌招手。
纪挽歌笑眯眯的快步走到年画绒身边,年画绒拉起女儿的手,左看看,右瞧瞧,最后总结了一句,“瘦了。”
这话还真是,纪挽歌只是笑,似乎离开了母亲身边,无论是胖了还是瘦了回来,在母亲眼里都是瘦了,但是这样的感觉真的是好极了,那种被人宠爱着的暖暖温情,让纪挽歌心情舒畅。
年画绒可不仅是说说的,扭头就跟景叶紫交待,“将那只老母鸡与那棵山参一起炖了,晚上给歌儿补补身子。”
山参?纪挽歌满头冷汗,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没事吃什么山参阿。
但是看着年画绒晶亮亮的眼睛,知道这是母亲的一片心意,少不得先应下。
这段时日,景叶紫跟在年画绒身边,倒是关系处的不错,年画绒从来都是心软的人,景叶紫那样的经历,很难让年画绒不动容的,再者景叶紫从丞相府千金变成了现在奴婢,虽说她们不是那种刻薄下人的人家,但是现在的景叶紫到底不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千金了。
景叶紫与年画绒相处的好,纪挽歌看着也是欣慰,在她不在身边的这段日子里,还有人陪在母亲身边,这多少让纪挽歌心中的愧疚减缓了些。
年画绒多年寂寞,其实你说她真的需要人在身边伺候吗?不尽然,很多时候只是想有个人能陪着自己说说话,说些心里的悲欢与哀愁。
男人与女人终究不同,男人多注重在外的成就,彭厉锋,纪霆都是这样的人,他们对他们在外的成就看的很重,可是对于女人来说,什么领土,什么权利,都是些附加的,真正能让她们舒心的是内心深处的感受。
对此,纪挽歌也是到了最近,与彭厉锋分离这么久的时间里才慢慢发觉的,她心中有那么多的忐忑,与不能说出口的恐惧,这些心思根本不是什么权利,金钱能令人释怀的。
年画绒带着纪挽歌,景叶紫先行退下了,娘三个还有好些话要说呢,正厅里,小吴姨娘一个妾侍,根本没有留在这个的资格,而她身边的年子愈,也被年画纲打发了下去,生怕年子愈说错了什么,惹的彭厉锋更加的不高兴。
这闲杂人等都退下了,厅内只剩下男人,彭厉锋坐在纪霆的左手边,下人上了茶,他端起轻轻吹了一口,那动作行云流水一般的,处处透着世家公子的气派,倒是跟纪霆刚才的动作如出一辙的。
年画纲心中很是不是滋味,这可真是的,为了帮彭厉锋打仗,他们年家出人出力出钱,也算是全力支持了,但是没想到临了倒成了这么一个处境,让他这般坐不是坐,站不是站的。
晾了年画纲一会儿,看年画纲已经快要崩溃了,彭厉锋才开口:“子慰在军中表现甚佳,如今已经升为中尉。”
什么叫绝地逢生,什么叫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就是!
年画纲在刚才那样的冷遇后,在他都打算求着这两人至少包住年家在南城的家产的时候,彭厉锋说了这么一句话。
怎么忘了,当初他还是忍着心疼将年子慰送进彭家军中的。
真是东边不亮西边亮,原本寄予厚望的年子衿却坏了事,本来以为只不过是去玩玩的年子慰却立了战功。
年子慰进彭家军才多久,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呢升到中尉,可见他的儿子有多么的优秀。
要不说人心都是长偏的,年画纲是疼宠年子衿,但是对比心爱女子生下的有出息儿子,年画纲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儿子。
“如此,不知道子慰现在何处?”彭家军都回来的,却没有看到年子慰的年画纲说。
彭厉锋就事论事,这年子慰是真的不错的,可见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年子慰倒是与年子愈与年子衿完全不是一个模样。
“子慰留在齐国,收拾战场。”彭厉锋淡道。
年画纲简直恨不得跳起来,打扫战场,他是商人也知道,这是最肥的差事!
然而彭厉锋的下一句话,就将兴奋的年画纲再次从云端拉下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