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挽歌做了一个悠长的梦,梦中回到了她小的时候,在孤零零的挽院里,周围寂静无声的,她喊了好几声,黄金白银都没有出现,纪挽歌心中害怕,大声吼着‘彭厉锋’的名字。
他果然来了,只不过并没有对着纪挽歌笑,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子,纪挽歌很想看到那女子的面容,却无论如何都看不到,她发疯的想扑上去,甚至发狠的想杀了那个女子,但是不能够,她只是个小孩子,毫无招架能力,毫无攻击能力的小孩子。
纪挽歌只能哭,梦里她都清楚的知道,只要她哭,彭厉锋就会心疼她,就会安慰她。
可哭泣中的纪挽歌没等到彭厉锋的安慰,却听到楚晏的声音,那声音低沉如梵音,就这样轻易的将纪挽歌从梦里拖了出来,睁开眼睛,看到楚晏一脸心疼的看着她,那眼神便是什么人来了都会溺毙其中,楚晏能给人多少情意,这一眼便是足够了。
但是纪挽歌却没有任何感动的心虚,她先是摸了摸肚子,确定孩子还在并且完好后,才问向楚晏,张口发现声音嘶哑的很,“你.........”
楚晏急忙用手指按在她的唇上,不让她接着说话,楚晏很温柔的拿了软垫子来让纪挽歌坐起身子,然后端了一盏金橘蜜水来,用银色的小汤匙喂给纪挽歌,纪挽歌不张口,楚晏也不恼,就这么与纪挽歌相持着,比耐心纪挽歌哪里是楚晏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败下阵来,乖乖的张口,金橘蜜水入口甘甜,但是咽下去后,口中却带着金橘的苦味。
今日楚晏的耐心好极了,先是喂了纪挽歌一盏水,又拿了一碗用鸡汤熬的白粥来,一口一口的喂纪挽歌吃,楚晏的每一个动作都温柔至极的,但是纪挽歌却从心底里打了个冷颤。
等楚晏那一套东西都喂完了,纪挽歌心中的无力感已经将她淹没,这时候再问出口问题,语气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急切,楚晏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能让身边的人跟着他的步调,随着他的喜好,纪挽歌低着头,声音小小的问:“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纪挽歌听到楚晏的嗤笑声,但她却没有抬起头来。
楚晏是真的有些失望的,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比彭厉锋差了,论权势,财富,哪一样比不过他那个师弟,就是对纪挽歌好来说,彭厉锋那人谁怎么可能有他楚晏的情趣,他不相信彭厉锋有时间陪纪挽歌品茶看花,甚至能做到这般温柔相待。
可就是他做了这么多,纪挽歌在听到彭厉锋另娶的消息后,问出口的第一句话却是:你做了什么?
真真儿是可笑。
楚晏并不打算再瞒下去,平静的说:“没做什么,只不过让人在卧龙潭里放了一具女尸。”
纪挽歌已经不知道用什么眼神跟语气去跟楚晏说话了,眼前的人,才是那个楚晏,之前那个温柔的,如雨后灿阳的男子,不过是她的臆想罢了。
纪挽歌也跟着笑起来。
楚晏啊楚晏,这个人真的是让人恨不起来,但是爱却也是爱不起来的。
猛然想起星云说过的,‘你跟阿锋还真是像’的话,心中一阵阵的发抖,是不是彭厉锋在面对楚晏的时候也是跟她有着相同的感受,眼前的人儒雅,冷静,很多时候让人崇拜,让人仰慕,时不时还会透露出那么一点的落寞孤独,让你心生不忍,想想看,楚晏生在那样的位置上,父母亲对他也是没有多少真情的,这样的人多少会让人觉得心疼,纪挽歌也是时常心软。
但是他总是能给你致命一击,让你之前对他所有的好感全部化为乌有,只恨自己怎么会在当时心软。
楚晏一双厚实的手掌摊开,彻底捂住了纪挽歌的嘴,他说:“别笑。”
纪挽歌眨眨眼,楚晏的手又捂住了她的眼睛,他不喜欢她此时看他的眼神,让他心虚气短。
“他若是真爱你,决不会因为你死了就去另娶她人。”楚晏说:“你以后跟着我,我会对你好的,之前对你做过的事,我知道很不妥,以后不会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你若是真的那么喜欢,就留着吧,反正以后我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不差这一个。”
“挽歌,有些话我只说一次。我要你,无论是生是死,或者什么其他的样子,你原本就是我的太子妃,谁也别想从我这里夺走你。”
纪挽歌死死咬住唇,只觉得骨头都在打颤。
楚晏当然能感受到她的隐忍,只不过既然都已经说开了,楚晏并不打算就此收手,“别做那些让我不开心的事情,我不想在对你用什么手段,那对孩子不好,你该知道的。别逼我。”
终究他还是怕她恨他的。
这个孩子已经是他容忍的极限,旁的,他都不会再忍。
手掌心里水渍一片,楚晏的心也跟着掌心一起湿漉漉的,知道她此时怕是伤心的狠了,放下手,轻柔的将没有发出一丝哭声,却全身发抖的纪挽歌拥进怀里,轻轻的安慰着她,“忘了他吧,既然他已经忘了你,你又何必为难自己,想想孩子,别伤了他。”
虽然这个孩子对楚晏来说是心头的一根刺,但是却也不得不感谢这个孩子,要不是他,纪挽歌不会这么乖,按照纪挽歌的性格,平时是决不会这般隐忍的,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但是现在楚晏拿捏准了纪挽歌不会那么做。
如果这样的伤害能让她永远留在他身边,他不介意卑鄙一点,但不能伤她太深。
这就是为什么从一开始能动手的时候,楚晏都没有对她腹中的孩子做什么的原因,若是这个孩子没了,纪挽歌现在怕早已经跟他闹的你死我活了吧。
楚晏拿捏人的七寸那是在精准不过的,纪挽歌肚子已经隆起来了,哪里还能逃得开他的手掌心。
那日之后,楚晏的景仁宫犹如地震,宫内的女子全部被送出去,有些脸面的也没有留下,纪挽歌午后依然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听到墙外的哭声震天,她这地方本来是极安静的,要不是外面的情况实在是惨烈,纪挽歌这里是绝听不到半点声响的。
纪挽歌不问,她身边的人,自然也不敢说。
楚晏现在每日都来,只不过时间不定,有时候连跟纪挽歌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只是来看她一眼,见她安然,便有转身走了。
太子爷有多忙,谁都知道,但是即便是这样还日日来这里,可见对这位主子的宠爱了,现在纪挽歌的肚子已经显怀,哪里还能瞒得住,阖府都知道落花院里住着太子爷宠上心尖的女人,为了这个女人,太子爷甚至不惜与满朝的朝臣对上,清空了内宫。
人人羡慕的纪挽歌,但是淡然。
只有她身边的小丫头知道,其实主子与这位姑娘之间的关系怕是不好了,这些日子楚晏天天来,纪挽歌却都没有开口跟他说过一句话,连笑容都没有。
以前并不是这样的,而且现在的楚晏每次来都会很仔细的问过这一天纪挽歌的饮食,睡眠,都做了什么,问的事无巨细,连上恭房这样的事情都要问。当然这并不没有什么不妥,在很多人看来这是太子爷对姑娘宠爱的标志,但是小丫头却觉得自家太子这是在防着什么。
可是能防着什么呢,小丫头想不通,这姑娘能得太子爷的宠爱,简直就是三生修来的福气,没什么能比这个更令人觉得好的了吧。
太子爷是什么样的人物,往日里,便是多看那个姑娘一眼,那姑娘都是一幅受宠若惊的模样,偏自己伺候的这个姑娘对太子越来越冷淡。
纪挽歌下午吹风时间长了些,晚上有些发热,没有吃东西便睡下了,楚晏来听到这消息就直接进了内室,纪挽歌脸蛋红扑扑的睡的无知无觉。
楚晏死盯着这张酣睡的脸,咬牙切齿的好一阵,但是最后还是轻声叫醒了人,端了药来喂她。
纪挽歌昏昏沉沉的,但是闻到药味立时就闭紧了嘴,楚晏当然知道她的心思,但是他也是有脾气的,纪挽歌心里不痛快,冷待他,这些他不在乎,只要每日能看到她,他就满足。
再者,楚晏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现在彭厉锋已经另娶她人,楚晏认为纪挽歌接受他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完全有耐心等,但是这其中却不包括她糟蹋自己,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楚晏发了狠,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眼看就要给她灌药。
多日不说话的纪挽歌这才惊的拍打他的手,惊叫着:“我没事,今日着凉真的是意外,不是我有意的。”
楚晏这才脸色缓了缓,皱眉问:“真的?”
纪挽歌猛点头,她真的是无意间吹了冷风,不是自己跟身体过不去的。
楚晏这才放下手,声音还是凉凉的,“别玩这样的把戏,挽歌,你知道我忍不了什么。”
纪挽歌低下头,眼中的流光,她并不想被楚晏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