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叶青穿着一身天清碧的长裙,飘逸轻盈,五官姣好,比纪挽歌略长几岁,身量高出纪挽歌许多,也比纪挽歌丰腴一些。
她抬了抬眼皮,迅速的打量了纪挽歌一番。
纪挽歌挺起胸脯,自得的让景叶青打量,纪挽歌今日穿了橙色的马面裙,不过满头的金饰配上如此鲜艳的衣服,怎么看都没有半分文臣之家出身的恬静。
纪挽歌华贵至极,景叶青却是素淡至极的装扮,从客观的角度上来说。她们的装扮其实都入不了贵妃娘娘的眼,纪挽歌就不说了,这幅暴发户的模样实在让人看不下去,而景叶青却是另一种,贵妃娘娘宫中沉浮多年,就是入宫前也是京中才名出众的大家小姐。
景叶青这样的小姐,贵妃娘娘见到多了,端的是一幅清高不可玷污的模样,背地里冷心冷肺只会在乎自己眼前的那点子利益,这些年宫中这样的女子不少,都是表现出不在乎名利的高贵样子,让皇帝跟着她们一起风花雪月,说什么灵魂伴侣。
这样的人最后都是没什么好下场的,真清高的沉迷在自己那小情小爱里无法自拔,自己就能作死自己,假清高的迟早要露馅,那撕开伪善面目后的真实,才是让人最不能忍受的。
华贵妃有些头疼,这么两个女子,怎么看都不是良配,不知皇儿是中了什么邪,非要在这两位里迎娶一位。
头疼归头疼,华贵妃还是尽职的问了几个问题。
问:“你们平时都读什么书啊?”
纪挽歌答:“书?臣女不识字。”
景叶青答:“史书已倒背如流。”
问:“平日里在家都做些什么呢?绣工,琴意如何?”
纪挽歌答:“贵妃娘娘,臣女绣的水鸭子可称得上是当世一绝,拿到集市上能卖八百钱呢。”
景叶青答:“家父不喜女子拘于房中,常带臣女骑马出游,看遍山河。”
问:“那你们与父亲的关系都很融洽吧?”
纪挽歌答:“臣女从小没怎么见过家父,他宠爱臣女的几个姐妹,娘娘你可一定要给臣女做主啊!”
景叶青答:“家父从来都没将臣女当成女子教养,比哥哥们更加看重于我。”
华贵妃在自己被气死前,果断的不再发问。
这两人说的句句都是大实话,勋国公宠妾灭妻全城皆知,对不受宠的嫡女疏于教养,并没有什么稀奇的,纪挽歌在国公府过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好,贵妃娘娘早有准备,但是却不知道竟然会疏漏成这幅模样,连字都不识,怪不得打扮的这般没有底蕴。
景丞相视景叶青这个女儿为珍宝,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可是一个女儿家,看史书,骑马出游,这哪里会是一个安分的女子,娶给这样的儿媳妇进门简直是婆婆的末日,娘家娇惯,自命不凡,将来怎么可能服从婆婆的管教,华贵妃可没有给自己找个祖宗来的愿望。
留桀骜不训的景叶青与探头探脑的纪挽歌喝了一盏茶,华贵妃便让这两位出宫去了,多看一眼她的这两个儿媳妇人选,华贵妃都觉得心口堵的慌。
景叶青与纪挽歌一前一后告退,她们走出椒泰殿,华贵妃马上按了按胸口,对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泓王说,“皇儿啊,这样的女子,别说你看的上。”
儿子是华贵妃生的,夜未泓的野心,华贵妃自然懂,而且也愿意儿子这般有志向。
夜未泓的喜好,华贵妃何尝不懂,无论是纪挽歌还是景叶青,在华贵妃看来都配不上他的儿子。夜未泓望着已经空空荡荡的大殿,沉声说:“母妃,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她们都不愿意嫁于我。”
“怎么会?!”华贵妃立马说,谁会不喜欢她的儿子,但是回想刚才与那两位姑娘相见时的场景,华贵妃也不是傻的,当即怒的摔了手中的茶盏,“她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跟本宫耍心计!”
夜未泓只是苦笑,没有哪个男人被这般嫌弃,譬如蛇蝎之后还能有好心情的。
华贵妃看到儿子的表情心疼的不行,马上安慰道:“你舅舅家的几个表妹不是都很好?你要是不喜欢,母妃在京中的贵女中在给你选选,前些日子递牌子求见的夫人女孩多的是。”
“可您从哪在去找这般耍了我们,却让我们半点理都挑不出的姑娘啊。”夜未泓叹道。
华贵妃心一沉,这么想,无论是纪挽歌还是景叶青却都是良配了,刚才她们所说所做都与她们的背景相符,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但是又让华贵妃果断的否定了她们两个。
要不是夜未泓后来说的这几句话让她明白过来,怕是再也不会把主意打到她们身上去,就冲着这般的心计,对夜未泓的未来都是有帮助的,更何况她们的身后,还有国公府,丞相府这样的雄厚背景。
一时椒泰殿里的母子陷入长久的沉默。
——
纪挽歌跟在景叶青身后出了宫门,纪挽歌完全没有出风头的想法,所以一路都落在景叶青身后。
谁知出了宫门,看到自家的马车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景叶青突然转过身来,向纪挽歌走了过来,纪挽歌看着她,她雪白的脸上没有了刚才在椒泰殿中所带有的矜骄,反倒是有些恨意。
恨?纪挽歌自问从来跟这位景大小姐有过瓜葛啊。
“太子哥哥是我的,你休想嫁给他。休了你,是他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景叶青刻意的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纪挽歌抬眼看她,她脸上的恨意不是假的,眼中的爱意也不是装的。
这样子倒是像个被宠爱长大的十七岁女子。
纪挽歌笑笑,景叶青刚才的冷淡清高,看来也是装出来的。
虽然出发点不同,但是目的都是相同的,纪挽歌不想掺合进皇室的争斗,而景叶青看来是心系太子夜未澜,她们今天一起演戏,为的就是不嫁给夜未泓。
这还真是,有趣。
纪挽歌这一笑,景叶青又气又恼,又有些害羞,跺跺脚大步离开,上了马车。
回国公府的路上,纪挽歌一直想着,这还真造化弄人,夜未澜与景叶青算是两情相悦,可是夜未澜之前被赐婚,对方是纪挽歌,景叶青也是为了不嫁给彭厉锋曾经上过吊。
这错综复杂,不在局中的人,根本就无法理解其中的艰难。
不过皇上有意将景叶青赐婚给彭厉锋这件事的确有些诡异,恭王府手下掌着那么多的兵马,景丞相又有丞相之位,这两位结亲,对皇位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以当今圣上多疑的性子,怎么会连这个都想不到。
纪挽歌正想不通,马车却突然颠簸起来,马车外有人大喊着,“马惊了,保护小姐!”
马儿完全不受控制,拉着马车在街市上横冲直撞,纪挽歌被颠的东倒西歪,正准备用轻功冲出车外,前方却突然一沉,有人说:“纪小姐放心,本王一定保你安然无恙,”
是泓王。
泓王的突然出现,让纪挽歌不能擅自使用武功。
只能随着摇摆的马车东摇西晃,还得不时配合着尖叫几声,让自己更像个胆小怕事的闺阁小姐。
听到夜未泓大吼一声,“杀了这畜生!”
纪挽歌眼前一黑,几乎预见到了自己的下场,果然不能把自己的命运交给这些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皇子。
马车门打开,夜未泓扑进来要抱纪挽歌,几乎是瞬间,纪挽歌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而是太知道了。
而且就在这里等着她呢。
纪挽歌一把推开夜未泓,身手敏捷的从马车窗户上爬了出去,马匹被突然斩杀,后面的马车主体没有缓冲直直撞上前面躺在地上的马匹,马车侧翻。
夜未泓没有抱到纪挽歌只能自保,飞身出去。
纪挽歌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被马车侧翻压住了胳膊,最后还是几个人合力抬开了实木的马车,才把纪挽歌救了出来。
“你怎么样?”泓王跑过来关心的问。
纪挽歌连看他一眼都不想,只冷淡的说了句,“断了,死不了。”
夜未泓吃惊的看着纪挽歌的一只手臂垂着,血顺着她的衣袖流出来,白皙的手上鲜红的血,刺目惊人。
而纪挽歌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而是大步走到那匹已经被斩杀的马跟前,蹲下了身子,夜未泓心虚,走过去对纪挽歌说:“这种血腥的场面,实在不该让小姐看到。你的手怎么样,严重吗?”
纪挽歌冷冷的笑,马是被人用针刺了命门才会发狂,联想到泓王刚才扑进来要抱她的举动,纪挽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夜未泓看着纪挽歌化着浓妆的脸露出鄙视的神色,抬手摸了摸鼻头。
“本王送小姐回府吧。”
纪挽歌可不会让他如愿,“泓王殿下一没救我,二居心叵测,凭什么跑到我家门上去摆救命恩人的谱。”
夜未泓没想到纪挽歌会把话说的这样直白,纪挽歌用完好的那只手撩起袖子,那胳膊被实木的马车压的骨折,白骨森森都露了出来,很是吓人。
纪挽歌指指手臂,“泓王,可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