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的抉择

“我要读就得进正规的大学校园,其他大学没意思。”

“那天吃了你煮的尖头鱼,经常回味,几次给你打传呼,都没有回音,当时只是想广东收不到岭西的呼唤,没想到,你被关进鸡圈,呵呵,鸡圈的味道如何?不错吧。”

得知是茂东文联领导请侯海洋吃饭,几人都很惊奇,朱学莲问:“地区的文联副主席是什么级别?”张仁德道:“我和文化系统没有什么联系,算起来应该是副处。”

“又能怎样?我肯定不会服输,可是生小孩、坐月子,至少得耽误一年多的时间,想要东山再起,也得生了小孩以后。如果你来管公司,能不能把公司搞好?”

俗语说,人与人交往,有男女之间一见钟情的,也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康琏与侯海洋年龄差异三十多岁,见面就觉性情相投,因此,康琏愿意帮助侯海洋。

“现在回想起看守所的日子,背上都要起鸡皮疙瘩,不想再进去了。”从理论上来说,康琏的说法没有错,侯海洋亲身经历了面临死亡的恐惧和无力感,他再不希望尝试相同的折磨。

数学老师很有些幽默感,把“9”字写成了一个细长的蝌蚪形状。郑正东指着长蝌蚪,道:“这是什么意思?”

侯海洋摇了摇头。

骑车而过的人正是侯海洋,看到西城装修的门面,并没有太在意,暗道:“这个西城装修挺有气势,至少看上去清爽,比姐姐的公司强。”他平时很少到西城区来,骑着摩托车将西城区彻底转了一圈,然后才回到东城区。

侯海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道:“八月,康叔是不是到‘岭西一看’参观?我当然知道,当时我被关在206,康叔伸头朝里面看时,我恰好抬头看到你。”

侯海洋道:“我马上过来。”在侯海洋请假时,杜小花疑惑地问:“康老是谁?”

晚上,侯海洋给家里打了电话,将此事告诉了父亲侯厚德。侯厚德向来看重书香门第的传统,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支持侯海洋考大学,只是根本不相信没有读过高中的儿子能考上大学。只是读了复读班,即使考不上,也不会额外失去什么。

“我记得读大学要年龄小于25岁,具有高中或者高中同等学力,你是中师毕业应该算是同等学力。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中师毕业再考大学的,具体还得去咨询教育局。”

在距离“正丽装修装饰公司”略有几百米处,一家“西城装修装饰公司”已经开业一个星期,“西城装修”将四个门面打通,全透明玻璃窗,设有前台迎宾。进入室内,有一个旋转楼梯可以上二楼,二楼设有一间会议室和两间办公室,设有独立的卫生间。

“很糟糕,毫无生气,段燕管理水平不行。”

段三始终觉得不安,道:“公司里的员工,有一半都是侯大妹的,这样总不好,以后让我咋跟侯老师见面。”

侯正丽脸上依然带着自嘲的口气,道:“段燕开了一家西城装修装饰公司,公司一半的人都跳槽了。”她阻止侯海洋插话,继续道:“以前我一直让段燕多学习,放手让她参加管理。经过一年多培养,现在翅膀硬了,自立门户。”

朱光中不停摇头:“这个底子,期末能考得到五十分,我手掌心煎蛋。”

侯正丽平时在家里都穿很宽松的衣服,要出去吃饭,就到里屋换衣服,换好新衣服后站在窗边透了透气,目光所及,隐约能看见省人大的方形建筑。

老头抽了侯海洋的烟,拿人手短,抽人嘴软,解释道:“八月份有几个娃娃来游泳,淹死了一个,找到我家来闹得好凶。”

老头见水中人猖狂,在岸上跳脚大骂:“你不上来,我把你的摩托车扛走了。”他高声骂着,用脚猛地踢摩托车。

在走进餐馆时,侯海洋道:“我也没有想到会被关进鸡圈。在里面这一段时间,想着不久就要被枪毙,很久时间都是万念俱灰,心如止水。”康琏笑呵呵地道:“我点好了菜,一边喝酒,一边听听在里面的经历。作为人大代表,我参观过好几个看守所,都是走马观花的表面功夫,你有这一段经历,太宝贵了。”

“废话,当然听真话。上阵父子兵,打仗还得亲姐弟。”

茂东一中郑正东校长看完信,严肃地问道:“侯海洋,你没有读过高中,确信能跟得上进度吗?你不急着回答,我给你半年时间学习,如果任课老师评价不高,就算康老师推荐,你也得另谋高就。”

进入家门,见姐姐脸色格外难看,道:藏书网“姐,身体不舒服?”

张仁德“喔”了一声,没有再说康琏之事,道:“我们也早点出发,新餐馆在西城区。”

野游者从容不迫、不慌不忙的态度感染了老头,老头接过香烟,拿出一次性打火机点燃。侯海洋凑过去接了火,这才穿内裤。

姐姐侯正丽在今天上午也说起过同样话题,此时康琏再次提起,他认真地询问道:“康叔,我当真可以读大学?”

康琏被弄得摸不着头脑:“你在看守所上班?”

侯海洋看着不远处的房子,道:“能骑车过去吗?”得到肯定答复以后,他从水库旁边的石头下取出钥匙,又将后座箱的小皮包挂在腰间。老头坐在摩托车后座上,摩托轰鸣,一会儿就来到小屋里。

段燕身穿白色连衣长裙,显得颇为素雅。一年前的乡村气息消失得干干净净。她耐心地劝说着父亲:“张沪岭跳楼以后,侯正丽就没有管过装修公司。其实没有跳楼之前,主要工作都是我在做,算是对得起侯家了。我不可能一辈子给别人打工,总得有自己的事业。再说,开公司的钱是我们自家的,清清白白,没有什么值得内疚。”

这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敞开心扉谈看守所的经历和心路历程,侯海洋积在心中的块垒似乎消解不少,主动与康琏碰了酒。康琏年龄长,酒量浅,象征性地喝酒,端着的那一杯酒始终没有喝完。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侯海洋是个急性子,第二天一大早,拿着康琏写的介绍信,直奔茂东。

下午四点钟,张仁德和朱学莲夫妻俩提着些水库鲫鱼来到侯正丽家。平时,侯正丽都住在张家,母亲来到省城以后,她暂时搬出张家。朱学莲三天没有见到侯正丽隆起的肚皮,心里慌得很。夫妻俩提着水库鲫鱼到侯家,一来给孙子补充营养,二看探听虚实,瞧一瞧杜小花要住多久。

侯海洋知道堂叔公曾在此读过半学期,此时走在校园内,想起先辈英姿,觉得自己插班复读实在有愧先辈。前往办公室时,恰好下课铃响,一群群年轻的学生擦肩而过。重回校园,让侯海洋有恍惚之感。

侯海洋进入中师以后就陷入一个思维误区,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够考大学,听姐姐这么一说,突然间有拨云见日之感,追问:“姐,我当真还能考大学?”

二道拐村支部书记段三和女儿段燕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段三从柳河镇基金会贷了十五万,又从亲朋好友那里借了六万块钱,加上段燕工作一年的积蓄,开了这家装修公司。

侯正丽最了解弟弟的心性,和稀泥道:“又不是让你一辈子做装修,反正你手里没有什么事情,到店里去看看。”

又骑行一段,在路边小商店停了下来,拿起电话话筒时,侯海洋调整好状态,道:“康叔,你好,上午是我打的电话。”康琏心情不错,在电话里呵呵笑道:“上午回家看到未接电话,打回去,店主说是一个瘦高年轻人,我便想到是你。怎么,从广州回来了?”

侯正丽道:“现在当大老板的人,很多都没有读过大学。”

侯海洋礼貌地与张仁德和朱学莲打了招呼,走出家门。

侯厚德是看了很多古书之人,看重农田水利,每次经过断掉的高大条石水渠,就会长长叹息,不停摇头。父亲叹息次数多了,侯海洋对这些水利设施也就有了深刻印象。

她还有很多细节没有给段三讲,比如岭西正丽装修才开业时,生意挺不错。后来,她有意将大部分生意引到了还没有挂牌的西城装修装饰公司,将少量没有油水的工程留给了正丽装修。几个月下来,段燕有了自己的人马,底气稍足,这才正式挂牌。

郑正东道:“我给了侯海洋半年时间,也就是说,这学期期末还是这个水平,他就走人。”

杜小花道:“段燕小时候挺乖的,没有想到会这样。”

“姐,你最了解我。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去读大学,这个心愿永远无法实现了。明天我就到公司去,凭着侯家人的智商,不会输给段家。”

“姐,就这样算了。”

侯海洋原本就不是太愿意到装修公司学手艺,见到装修公司这个状态,更是无心留在此处,道:“你忙,我改天再来。”

侯海洋没有马上答话,他一点一点地将腐乳抹在馒头上,咬进嘴里嚼着,又喝了一口稀饭,道:“妈,我不想去装修公司当手艺人。”

侯海洋挂断电话,付了七块钱电话费。骑上摩托车,又九_九_藏_书_网朝着岭西方向开去。

“老师?是体育老师?”

“有什么不可以,中师亦是同等学力。”

在游第三个来回时,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头站在库边,跺脚骂道:“这里不准游泳,龟儿子,快点起来。”

康琏道:“进入大学校园,你或许会后悔。”

朱光中道:“这是表达不满的一种艺术。”

穿过一个破旧小镇以后,一个小型水库出现在路边。侯海洋停下摩托车,在水库边上撤了一泡野尿。沿着小道走上水库坝顶,水库坝上用白色瓷片镶嵌出“红星水库”四个大字。这是五六十年代大兴农田水利的产物,在当时有力地促进了农业生产,到了八十年代这些水利设施依然发挥着重要作用。在侯海洋家乡也有类似的水库和渠道,包产到户后,这些属于集体的水利设施破坏得很彻底,特别是长长的条石水渠,由于缺乏维护而毁坏严重,逐渐失去了作用,成为了历史遗迹。

大门口有一大堆碎纸,沾染许多颜料,让人觉得乱七八糟。

“你什么时候辞职?”

水库只是暂留之地,侯海洋写完字便离去。临走时,老头用塑料袋装了两条草鱼,放在尾箱里。

从小时候起,侯厚德给侯海洋读古书,在墓前讲祖宗的荣耀,潜移默化之中,侯海洋树立了崇高理想,自我认识亦很高。放弃考大学而去中师,让理想第一次受挫,毕业工作以后又到了最偏僻的新乡镇,让理想第二次受挫。他不愿意让理想第三次受挫,可是现在应该做什么,颇为茫然。

段三顾虑重重地道:“燕子,你开这个公司,挤了侯大妹生意,以后我们两家人咋见面?”

康琏道:“后天我要到岭西人大开会,到时见面聊一聊。”

支书段三靠在沙发上,想着侯厚德的好处,越想越觉得不是味道,沉默良久,道:“我这一辈子做事都耿直,唯独这一回对不起侯老师。古话说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的事呢,我再也不管。”

“小侯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侯正丽知道弟弟的心思,替母亲表了态,道:“省人大就在东城区,走路去就行了,别开摩托车。”

朱学莲很热情地安排着晚餐:“晚饭别在家吃了,朋友新开一家馆子,一起去尝尝鲜。”

晚上,睡了一个好觉,无梦。

杜小花在厨房剖完鱼,走到门口时听到这一句,骄傲地道:“段燕没有读过大学,当然比不过姐姐。”

“也算吧。”

侯海洋咬着牙,腮帮子鼓得硬硬的,道:“我想好了,想了二十年。”他又道:“康叔,我不想回巴山读书,能不能想办法在茂东读复读班?”

侯正丽打断他的话,道:“二娃,我想问你一个实话,目前你最想做什么事情,是帮我管公司―,还是做其他事情?我想听真话。”

吃过早餐,杜小花收拾着桌子,道:“昨天你爸打来电话,他让你帮着姐姐做事,你姐姐怀孕不方便到公司去,你得帮着点。”

广东公司门脸宽大,堂内干净整洁,人来人往,一派繁荣景象,与岭西公司的景象有着天壤之别。

“茂东的文联副主席。”

沿着西城区找了好几圈,终于找到“正丽装修装饰公司”。公司门脸不大,几个艺术字倒挺别致,依着侯海洋的看法,稍微有点轻浮,不够厚重。

侯海洋咬了一大块馒头,闷声道:“我就去看看。”

他走出门店,发动摩托车就走。

侯海洋道:“以前是老师。”

丈夫和女儿都支持,杜小花也就支持了。

侯正丽将侯海洋叫到里屋,问道:“沪岭妈妈不希望我到装修公司,怕甲醛、香蕉水这些化学品伤到娃儿,我有两三个月没有去装修公司了,你觉得情况如何?”

郑正东拿起两份试卷,浏览之后,道:“字写得还不错。”

侯海洋下巴微扬,道:“一言为定。谢谢郑校长给我半年时间。”眼前的年轻人经过社会历练,青涩褪尽,比起某些年轻老师还要沉稳,郑正东蹙着眉,道:“茂东一中今年办了第一期复读班,质量很不错,你没有读过高中,最好到复读班去。”

杜小花说了一句话,又到厨房忙碌。侯正丽用自嘲的口气道:“我还真是小看了段燕,刚才她打电话过来辞职。我随后打电话到店里问问,一半的人都要辞职。你猜是怎么回事?”

侯海洋不理睬他,继续在水库中畅游,甚至还有意变化了游泳姿势,用仰泳的姿势躺在水中,在微微摇晃的水中看着无限广阔的蓝天白云,还看到远处几丛红色树叶,景色宜人,让人心胸变得宽阔起来。

水库名为红星水库,面积不大,罕见地并没有网箱养鱼,水质颇佳,清澈见底的库水如美女一样向岸边人发出召唤。侯海洋将六千块钱锁进摩托车后箱,钥匙则放在水库靠水的石头下面。做好准备以后,他脱下衣裤,只穿着一条宽大内裤。看着左右无人,他干脆将内裤也一并脱了下来。来到水边,用冷水将全身浇湿,让身体适应水温,免得突然入水而抽筋。作为水边长大的野孩子,他对这些套路很是熟悉。

打通电话以后,茂东一中郑正东校长听说侯海洋没有读过高中,颇为迟疑,只是看在康琏面子上,勉强答应。

两人正说着,一辆摩托车从门前公路开过,段三眼尖,道:“那是侯二娃?”

段燕是从柳河二道拐出来的,被朱学莲痛骂,侯家人都感到脸上无光。“火上添油,落井下石”用在段燕身上比较贴切,细细品品却觉得不是味道。侯海洋暗道:“我是过于敏感了,张家对大姐够好,对我、我爸、我妈也不错。”

杜小花最留意儿子的情况,骄傲地介绍道:“二娃曾经参加过茂东市的书法比赛,获得第三名。”

“除了正规大学,还可以读电大、自修、党校。”

在文科班教室,月考成绩表贴在了墙上,侯海洋总成绩排在倒数第一,数学分数低得出奇,引来全班同学围观。数学科代表发卷子时,他将每一组的试卷放在最前面,依次往后传,全组同学都在寻找传说中只考了九分的试卷,讥笑声不断响起。除了侯海洋,同学们都很快活。

车行至岭西郊外,懒惰的传呼机终于发出欢快响声,侯海洋感受到腰间振动,赶紧停下摩托。号码倒是熟号码,只可惜不是秋云家的号码,而是康琏家里的。这就让其很失望,好在失望的次数多了,也就麻木了。

野游之后,皮肤红红的,身体发热,侯海洋环顾四周,道:“你可以立一个牌子,此处严禁游泳,违者后果自负。”

侯海洋容不得别人欺负姐姐,火气上涌,怒道:“段燕这是趁火打劫。”

“有什么不敢?蹲过看守所的人,还怕蹲重点班。”另一扇门眼看着就要被推开,侯海洋不由得激动起来。

杜小花着急地道:“你没有了工作,总得学门技术,要不然以后凭啥子吃饭?”

“那我马上去读复读班。”

从看守所出来以后,侯梅洋数次听到此种说法,他一般都不想理会,敷衍过去,由于康琏有着独特的亲和力,他就说了真心话:“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不要这一段经历。这次破案很偶然,破不了案,我极有可能被判死刑,若是被枪毙,生命失去,所有的挫折和失败便失去了意义。若是要让挫折和失败有意义,必须要让当事人有翻本的机会。”康琏把这句话听了进去,脸上笑容消失,郑重地道:“小侯在看守所吃了不少苦头。”

走走停停,侯海洋骑着摩托车进行了一次贯穿半个岭西省的“北行记”,轰鸣的马达声,扑面而来的野风,快速退后的景色,激发出大量肾上腺,短时间驱走心中阴霾。

“公司重振旗鼓不忙于一时,我不急。你想进大学校园,这个理想凭什么永远无法实现。你才二十岁,可以去读复读班,读一年不行,读两年,总能考上。”

康琏一直欣赏侯海洋的才华,大有提携之心,曾经想过把侯海洋调到茂东的文化馆,如今侯海洋想读复读班,他在文教系统当过多年领导,人脉广,让侯海洋读最好的复读班都没有问题,高考报名若是遇到什么问题,想必也不成问题。

郑正东道:“做人要大气,别像个小脚媳妇,只看到堂屋那块地。你把这一届复读班带好,明年我会考虑给你安排新职位,但是这一年必须给我顶上。”

进了大门,校内有亭榭楼阁、绿树繁花、恢宏建筑,连巴山师范这等中专学校都远远不及。

老头道:“我不识字,娃儿去打工,就有一个孙子,才上二年级。”

老头四处都找不到孙子,气呼呼到孙子房间一阵乱翻,找出几本皱巴巴的作业本,还有一瓶墨汁以及秃顶毛笔。

岭西市分为两大块,东城区是传统老区,西城区是新区,为了扶持西城区发展,不仅政府机关搬到了西城区,近几年新修的住宅楼都集中在此。因此,侯正丽便将装修公司放到新住宅最集中的区域。

坐下来,得知装修公司的现实难题,朱学莲如释重负地道:“这个装修公司最好关掉,里面啥化学物质都有,现在得白血病的人这么多,就是过度装修搞的。”她看到丈夫朝着自己瞪眼珠子,改口道:“即使要搞,也得等到生了小孩以后。那个段燕我见过,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看到这个场面,在这一瞬间,侯海洋打定主意绝对不能依靠大姐。此时大姐怀有遗腹子,处境极为特殊,他不愿意给大姐增加一点负担,更不愿意因此而受到张家人的白眼。侯家祖上是书香门第,近代破落,可是一代一代还是将傲气传承下来,侯厚德如此,侯海洋亦是如此。

侯海洋回想着装修公司乱糟糟的状况,道:“肯定能行,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公司清洁卫生做好。”

老头郑重地点头道:“只有体育老师才有这么好的身板。”

康琏穿了一件宽大t恤衫,长得包住了屁股,如此随性的穿衣打扮在中老年里面并不多见,加上几句幽默的话,让侯海洋如沐春风,轻松自在。这种亲和力有天生的性格成分,更多则是人生修炼到某种程度的外在反应。只有成功的人才自信,自信的人才随和,随和的人才具有亲和力。

“段经理不在,有事改天。可以留下传呼机,段经理回来我告诉她。”女人接话很快,侯海洋话音刚落下,她便说了一串。这一串话的潜台词是“正主不在,别耽误我”。

“多想想,不要草率作出决定。”

从看守所出来以后,侯海洋对前途和个人命运一直处于焦灼和迷茫状态,姐姐的话却给他打开了另一扇门,念头一旦产生,便如熊熊烈火燃烧起来,扑之不灭。

“找段燕。”

没有任何准备的侯海洋参加了茂东一中文科复读班的第一次月考,月考如洪水猛兽,将猝不及防的侯海洋撕得粉碎,来了一个凶狠的下马威。朱光中将侯海洋的数学、地理试卷拿到了校长办公室,苦着脸道:“郑校长,你看看这成绩。”

在酒意朦胧之中,侯海洋想起了与姐姐的谈话,用无比遗憾的口气道:“我最想做的事情是读大学,最遗憾是这一辈子没有进过大学校园。”

侯海洋微微思考,接受了建议,道:“郑校长,我到复读班去。”茂东一中东侧有一幢停止使用近三年的老教室,今年重新启用,作为复读班单独的教学场所。今年,一中招收了四个复读班,一个文科班,三个理科班,总计三百多人。

“今天就辞。”

他沉吟片刻,道:“我有一位得意门生在茂东一中当校长,你就到茂东一中去插班,这个学校师资力量强,学生都是精挑细选,你要有心理准备,没有读过高中,插班进入高三,估计够呛,敢不敢到这个学校去?”

康琏道:“那我等会儿就打电话。”

茂东一中创建于清光绪二十一年,新中国成立后就是岭西省重点中学,位于茂东城内虎山之上,站在校门,可俯视半个茂东。茂东一中夙富革命传统,文化底蕴深厚,治学严谨,校风淳朴。百年来,辉煌业绩享誉岭西。岭西第一任省委书记便毕业于茂东一中,侯海洋堂叔公侯振华曾经短暂在此求学。

侯海洋豪气地道:“有墨汁没有,有墨水也行,拿张白纸来,我给你写好,你找块木板贴起来,以后再淹死人,就和你们没有关系。”老头看着侯海洋腹上几块肌肉,以及双臂鼓起的肉,好奇地问:“你是做啥的?”

“小侯啊,我是康琏,明天到省人大开会,提前来了。你在岭西吗?有空就过来吃饭。在省人大旁边的一家特色餐馆,就我一个人。”

侯海洋步行来到了方形建筑之下,东张西望时,康琏出现在一家鱼馆面前。

“不是,我被当成了杀人嫌疑犯,关在206,这件事说来话长……”听罢前因后果,康琏没有料到侯海洋会遇到如此离奇之事,感慨道:“大千世界,当真是无奇不有,小侯有这么一段经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本册完——

用饭粒将撕下的作业纸粘在一起,侯海洋挥笔写下“此处严禁游泳,违者后果自负”,老头不识字,可是见这几个字龙飞凤舞,猜到是好字,脸上便有了尊敬神情。

侯厚德对儿子的选择进行了鼓励:“二娃,人生能有几回搏,你就放心一搏,用知识改变自己的命运。”

段燕拉长了声音,道:“爸,你是个老好人。这些员工愿意到我的公司,是他们信任我。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你也不希望我一辈子给别人打工。”

酒醉时有可能说假话,更多情况下是真心话,康琏听出侯海洋心中的真意,笑道:“你不用说得如此苦大仇深,二十岁,多美好的年龄,是可以创造奇迹的年龄,想读大学就去考。中师毕业没有学过高中课程,考大学有点困难,你可以选择学文科,难点是数学和英语。”

就着看守所话题,两人聊得很深入。当听到侯海洋总结出来的“看守所生存发展三大要点”以后,康琏不禁拍了大腿,道:“这其实是我们社会生存发展的要点,在现在这种竞争环境下,哪一行都得遵循这个要点,第一是看守所有关系,这可以理解为有某种背景,背景很复杂,可以是家世,可以是学历,可以是某个集团;第二是下面有兄弟伙,这可以理解为有群众基础;第三是拳头要硬,这可以理解为有本事,有技术。从这一点看来,看守所还是遵循着人类社会混得好的普遍规律,由于看守所里空间狭窄,物质匮乏,精神紧张,这三点就显得更加突出。”

侯海洋并不是太愿意跟张仁德和朱学莲在一起吃饭。每次吃饭,张、朱都很热情,照顾侯家人很周到。侯海洋觉得侯家人不需要如此照顾,被照顾得太好同样是负担。可是又没有合适理由拒绝张家提议,正在琢磨着,腰间传呼响了起来,是来自岭西的陌生号码,他赶紧回电话。

侯正丽苦笑道:“生意场上,这种事情太常见,终究还是我太大意,太相信段燕,同时也小看了她。沪岭妈妈一直劝我不开装修公司,现在她终于如愿了。”

前台位置放着一块未做完的广告牌,一张大桌子摆着各式工具、杂物,没有摆物品的地方露着厚厚的灰尘,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刺鼻味在广东时,侯海洋到过姐姐的装修公司。

他走到写着经理室的房间,敲了敲门。一位年轻女人闲得蛋疼,正在嗑瓜子,看杂志,冷眉冷脸地问:“你找谁?”

侯海洋拿着郑正东校长写的条子,找到了复读班负责人朱光中。朱光中看到郑校长的条子,没有为难侯海洋,和蔼可亲地道:“复读班正在月考,你去参加考试,我看看你的底子。”

朱光中一副苦大愁深的表情,道:“我的大校长,字写得好不顶用,高考看的是分数线,侯海洋数学考了九分,这种学生我教不了。”他大学毕业分配到茂东一中对,郑正东还在当教导主任,两人关系很不错,没有外人时,说话就随便一些。

侯海洋试探着道:“能不能现在打?”

摩托车在东城区根本跑不起速度,公路狭窄,行人横穿公路,出租车见缝插针乱窜,侯海洋只得收起野性,沿着交通局划定的白线驾驶摩托车。出了东城区,顿时豁然开朗,西城区的公路最窄都是双向四车道,人行道宽阔,行人稀少,他加大油门,摩托车发出一阵吼叫,如脱缰野马一般在公路上飞驰,不断有小车司机将头伸出车窗,破口大骂。

杜小花面对着在岭西做官加上有生意的张仁德、朱学莲,总觉得压抑得很,小心翼翼地说话,生怕得罪亲家。

经过休整,在看守所留下的心理阴影至少在表面上被洗净。

九月中旬,气温在二十度左右,并不是野泳的好时机。侯海洋入水后,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挥动双臂,用并不标准却极有效率的侯氏自由泳朝对岸游过去。挥臂时,他用尽了全力,似乎与库水有仇而拼命搏击。游到对岸,他胸口起伏,不停地喘粗气。稍事休息,便又快速地游回对岸。

朱学莲快言快语:“这个年头,忘恩负义的人多了去,不缺段燕这一个,她是趁着我们家缺人手,火上添油,落井下石。”

侯海洋自顾自又喝了一大口,叹道:“我现在连后悔的资格都没有。”

今天最高兴的便是朱学莲,她最担心大孙子闻到各种有毒有害气体,巴不得装修公司没有生意,又道:“我们张家还有几样生意,做得也不错,等到生了娃儿,都可以做。你是张家的媳妇,绝对不能让你们一家人受委屈。”

段燕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愧疚,不愿意多提侯家人,道:“没有看清楚。”

侯海洋这才游了上来,赤身裸体走到老头身旁,没有急着穿衣服,而是从裤子包里掏出香烟,散了一支给老头,从容地道:“水库的水不错,难得这么清洁。”

侯海洋参加考试以后,就知道是这种结局。经历过生死,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大大增强,并不理睬同学们的异样眼光,心道:“一次失败算什么,高考上线才是最终目的,我一定会笑到最后!”

重获自由再次见到宁玥处长艰难的抉择县入选县篮球队侯厚德到岭西晶张仁德全力出手敲碎了传呼机看黄色录像被处理蛮哥的成长侯厚德到岭西工作后的第一个假期马光头想吃一回尖头鱼曾经的爱情恋人要调离与冷艳美女一起去报到初恋艰难的抉择侯厚德到岭西刘友树的门路可怜天下父母心为荣誉而比赛光头老三之死敲碎了传呼机与政治挂钩的刑案敲碎了传呼机意想不到的失恋与冷艳美女一起去报到省教育厅表彰会火车是个小社会与秋云亲密接触曾经的爱情黑社会老大被欺负敲碎了传呼机黑社会老大被欺负有朋自远方来为荣誉而比赛与秋云亲密接触有朋自远方来晶张仁德全力出手晶张仁德全力出手可怜天下父母心从天而降的爱情马光头想吃一回尖头鱼各人遭遇皆不同工作后的第一个假期刑警队长有一双火眼金睛一场暴雨引发的命运改变号里规矩大如天得到文联前辈青睐恋人要调离遇见侯卫东的同学把新乡当成南泥湾绑架林海段三巧搭顺风船录像室小团体各人遭遇皆不同黑社会老大被欺负火车是个小社会再次见到宁玥处长为荣誉而比赛重获自由夜路走多了撞鬼看黄色录像被处理光头老三之死把新乡当成南泥湾把新乡当成南泥湾县入选县篮球队刑警队长有一双火眼金睛秋忠勇有了破案新思路工作后的第一个假期初入看守所积跬步才能致千里各人遭遇皆不同到处漏雨的宿舍可怜天下父母心谁是告状者秋忠勇有了破案新思路马光头想吃一回尖头鱼新来的贪官救了路边店女子敲碎了传呼机意想不到的失恋晶张仁德全力出手与秋云亲密接触可怜天下父母心初入看守所曾经的爱情楔子工作后的第一个假期与秋云亲密接触何去何从马光头想吃一回尖头鱼恋人要调离救了路边店女子遇见侯卫东的同学